第二十八章 元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这是一个幸福的休息日早晨,有灿烂的阳光,有华朝的茶水点心不间断供应,还有纪玺说的故事。
纪玺慢悠悠地喝了茶,又尝了两块华朝特地奉上的精制点心,这才继续说起书来。
那当口纪玺一见不好,连忙转身去望,没看见巨蟒,想来是又落在了后面,正打算赶紧勒马回头离开悬崖另觅他途,边上林子里却忽然转出一个人来。
那是个年轻女子,藕色小袄,下着青色衣裙,竟是元夕!
“元夕!你怎么在这里?”纪玺大吃一惊,这时也不及多问,赶紧把她拉上马来与自己同乘,一边策马调头而走。幸而那蟒没有及时赶上,纪玺带着元夕离开悬崖,仍在林中择路狂奔。
元夕坐在他身前怀里,忽然说道:“哥哥,你取了空蛇的羽珠么?”她与纪玺冒称兄妹,平时都以哥哥相称,也就成了习惯。
纪玺一边看路,一边还要留意身后巨蛇追赶,先前没反应过来,楞了一楞才说:“你说那白蟒?我拿了它顶上的紫珠子。”说着就扯开袋口给元夕看。
元夕俯首看了一眼,点头道:“正是它,难怪空蛇紧追在后。”
“你知道它?”纪玺心里奇怪起来,元夕只是个寻常村女,平时从没见她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况且她明明该当好好地待在府里做女红,怎么忽然出现在这悬崖上,又能知这所谓羽珠的来历?莫非……这其实并非妹子元夕,而是妖怪幻化了来,想要骗走紫珠?
他这厢心念刚动,元夕便似已经知道了一般,她说:“哥哥莫要疑虑,妹子便是平日里的那个元夕,只不过哥哥从来不曾知我所能罢了。”这时白蛇又已追上,那马背负两人,况且奔跑已久,渐渐地不能再把白蛇遥遥甩开,被它越追越近。
纪玺心中正在急切,忽见前方开阔,竟然在路的一边形成峭壁,正是舍珠诱蛇上佳之地。他连忙取珠在手,正要振臂掷出,元夕一把阻住他说:“抛不得!空蛇若得羽珠,便又可化成白鸟凌空,到得那时,你既斗不过,也逃不掉的了。”
“那怎么办?”纪玺皱眉问道,“那蛇紧追不舍,总要被它赶上。”
元夕不慌不忙地说道:“哥哥,小妹随你多日,总有一个疑惑存在心头,现下却想请哥哥明示。”
“什么事?”纪玺见那蛇愈近,不由背生冷汗,又不知道元夕在搞什么鬼,偏挑这时候向他发问。
“当日救助之恩,元夕时刻感念在心。哥哥,你是想要妹子除去空蛇,救了你这一次之后再不相欠,我俩就此别过;还是从今往后都有妹子可在暗中相助,为哥哥铸下一番英雄事业?”元夕神情凝重,问纪玺道,“哥哥正当英年,在你心中,可真的再无半分驰骋疆场、建万世功名之念了么?可真的再也不以那人前显胜为美了么?难道哥哥真的心甘情愿就只在季嘉君府中做上一辈子的家奴随从?”
“此事谈何容易,若有良机,谁不想要叱咤风云?”纪玺皱眉道:“可现下那白蛇追得这般紧,你却和我说那功名何用!”
元夕微笑道:“如此说来,便请哥哥看一看妹子的手段!”
说罢,元夕从纪玺怀中轻轻挣脱出来,也不见她做出什么纵跃之姿,只如平地里自有无形之力相托一般,纪玺眼前青影一晃,元夕已笔直地立在马头之上。那马受了惊吓,欷呖呖一声长嘶,顿时人立起来,纪玺一惊,正要伸手拉住元夕防她跌落,却见元夕丝毫不为所动,仍旧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原来她竟然并非立足马头,而是浮于半空!
这时纪玺控住了马,它便仍旧向前疾奔,元夕始终浮在马头上方,既不见落后半寸,也不曾赶在太前,直如原本就生根在那马首上一般。纪玺又惊又喜,刚要抬头向她问话,只听身后草木倾倒砂石翻滚之声大作,鼻端全是腥风膻气,那空蛇已然追到。
“蛇儿且住!”元夕朗声喝道,“听我良言相劝,若还汝羽珠,可能够即刻自去,今日之事一笔勾消,从此再不滋扰?”
听了元夕这番话,白蟒竟自停身不追,将蛇体在原地盘了几圈,蟒头高高昂起,红信吞吐不已。
纪玺见它止步,便也勒住马匹,任元夕与空蛇讲话。

那蛇转动头颅,上下打量了元夕几眼,忽然口吐人言:“小女子!”它声音粗糙嘶哑,听来颇为刺耳,“既是生为妖族,何故替那凡人出头?先前箭伤之仇倒还罢了,夺珠折损我百年修为,岂能善罢甘休!量汝修**身,颇为不易,速速闪在一边,看我取那贼子性命,方消心头之恨!”话音未落,空蛇张开巨口,一股血红云雾掺杂着丝丝黑气朝纪玺喷了过来,顿时把他们二人一马笼罩其中。
有毒!纪玺连忙屏息,已是迟了,只觉头昏身软,骑不住鞍桥,一头栽下,幸而**那马也已中毒匍匐跪倒,他这一摔倒不曾头破血流。
元夕并不为血雾所动,见纪玺晕在地上,转瞬之间便已满脸黑气,显是毒性剧烈,命在垂危,她轻轻哼了一声,小嘴略张,喷出一口青色烟气,那烟迅速扩成一个圆圈,将纪玺和马匹都护在里面。只听空蛇呵呵冷笑道:“我这神云有千年修行之功,似那等凡夫俗子,当者立毙,岂是你能解救得了的?”
“小小伎俩,也敢卖弄!”元夕轻笑一声,左臂略画半圆,指尖指向空蛇,地中顿时凭空升起无数大石,轰轰作响攻向白蟒。
那蛇连忙摆动尾梢击打乱石,一时打得空中巨石乱飞,有些落在地上,便砸出一个个大坑来,泥土乱溅;有些跌入悬崖,一路拍击山壁,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元夕见空蛇虽然忙乱,倒还勉强应付得来,纵使被散碎石块击中,它鳞甲坚厚,也尽可抗得。于是笑了一声,一边手结法印,一边口中轻轻说道:“石破!”
只见土中又现无数巨石升空攻蟒,这一次却与前次不同,被空蛇打到的石块,并不飞往他处,而是当即裂开,从石中射出万枚金色水箭,一支支尽都深深扎入鳞甲之中,水箭入体便即消失无踪,蛇身上却留下一个个血洞,黑液涔涔而下。
那蛇见势不好,当即扭转身躯待要逃跑,元夕却不容它就此退去,她拔下发上木簪,往地上一掷,口中念动咒言,那木簪破入土中,竟长出一株千丝万缕的藤蔓来。这藤枝生倒刺,顶带利刃,张牙舞爪着地爬行,只一转眼功夫已将那蛇团团卷住,又过片刻,已成了个大藤蔓球,外面看去全然见不到蛇踪。
元夕微微冷笑,伸手虚抓,那藤蔓球离地飞起,渐缩渐小,到最后只如核桃般大,被元夕收入掌中。这时地面亦自行收缩合拢,不一会平整如初,除了躺卧在地奄奄一息的纪玺和马匹之外,全然不见激战痕迹。
元夕正要举步去看纪玺,只听那蛇困在藤中兀自叫喊:“若无我灵药解救,你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那凡人性命!还不快快放我出来,以羽珠换他不死!”
“大罗金仙救不得的,我却偏偏救得!”元夕喃喃自语一句,更不理那空蛇,随手将它纳入囊中,便走来纪玺身边。
纪玺蜷在地上,他被蛇雾毒倒,原已如堕冰窟魂神离散,被元夕以青烟护住,才不曾昏迷过去,却也仍是全身无力,手指头都挪动不得。
元夕把他扶起,见他虽还有些知觉,脸上黑气却一丝也不曾消退,知道毒性果然厉害,她并不犹豫,举起纤指在唇边用力咬破,涌出的却非鲜血,而是清芳香甜的澄净汁液,元夕一手捏开纪玺牙关,将那汁液在纪玺口中滴了十几滴,这才收回手指,又另外取出些草药似的翠叶塞进马嘴里。
纪玺这时渐渐清醒过来,朝元夕看了一看,正要说话,她却抢先道:“哥哥,季嘉君转眼便至,那羽珠给妹子收起可好?”纪玺点点头,元夕便探手入他袋中取了紫珠收在身上,又嘱他道:“季嘉君问起,哥哥只说引蛇至此,掷珠入谷,它果然追了下去便是,却莫提起妹子之事。”
纪玺还没答话,元夕让他靠在山壁之上,自己站起身来,只随风一晃,便成了二指宽的一个小人儿,隐入纪玺怀中消失不见。
纪玺坐了一会,气力渐复,马儿也嘶鸣几声,慢慢站了起来,这时果然就听见远处马蹄声急,不一会尘土飞扬,十几匹马疾奔过来,为首一人正是季嘉君。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