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纪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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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直觉是一种很难描述的东西,蒲天就完全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对那位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古代人!
格末他的头发的确是很长的,差不多垂到后腰那里,不过现在男人爱留长发系辫子的也很时髦,应该也不是在实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云云。
一般说来,这人要是裸着,肯定就没有穿着衣服时那么容易判断他的身份是不是?比如说公共澡堂里,众人除了身材好坏,社会地位的区别是相对淡化的。当然了,气质特别出众者除外。
嗯,面前这位就是个气质出众的。也不是说他那张脸有多么艳惊四座或者气势凌厉,而是那种神情,存在并且游离于眉眼间、嘴角边的那些东西,它们有一种纯粹的古典味道。
现代人和古代人,神情方面是有差异的。也别提古代了,就说新旧版的电视剧《红楼梦》或者《西游记》吧,旧版里人物的神情举止,以及其中体现出来的一种浓浓的韵味,新版们显然不及。你可以有更升级的特技和道具,更华丽的服装和布景,可你却很难在现代演员的脸上安一幅妥贴的古代人神情,那种更缓慢却悠闲的语调,更含蓄却深切的眼神,不是刻意装扮就能达到的。
蒲天很喜欢阿汤哥在《夜访吸血鬼》里的扮相,这简直是他最有温文尔雅味道的一部片子,有种只属于十八世纪的优雅和美。
言归正传,现在这位突如其来站在蒲天面前的古人虽然好像也相当迷惑于自己的所处之地,但他显然很不友善,虽然抿着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却始终用一种充满敌意和怀疑的眼神逼视着蒲天,蒲天甚至觉得那眼神里还有很锋利的怒意和杀机。
“别紧张。”蒲天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道,并且马上往后退了一步,还友善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不会进行攻击。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会连退好几步,不过他们家有的只是个普通型号的浴缸,两个大男人面对面站在里面,蒲天实在也是没有什么退路。
那位仍然警惕地瞪着他,幸好貌似还没有打算马上扑上来掐死他的意思,于是蒲天按掉了还在往外愉快地喷洒温水的龙头,稀里哗啦地跨到外面地上,赶紧几步倒退到浴室门口,“我没有恶意,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我现在就出去,你可以在里面理一下思路,爱想多久想多久。然后……如果你愿意和我谈谈,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你不愿意……呃……”
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那平时爱看穿越的,来一个告诉我要怎么接待穿越过来的古代人?反正总不能就在我这浴室里安家了吧!?
“如果你打算离开,我可以提供衣服和一些钱给你,放心,我绝不会报警。”说完这些,蒲天轻轻掩上浴室的门,滴着水蹿进了客厅里。
已经在昨天夜里喜气洋洋乔迁新居的周何在从兔窝里抬起脑袋看了看他,它是在等蒲天洗完澡带它出去吃大众点评网上推荐的一家火锅店,蒲天如此暴露的亮相看来没给周何在带来什么冲击性视觉效果,它乐颠颠地站起来,在窝里伸了个懒腰,混身乱晃抖了抖毛,随后“rou~”地一声跳到了蒲天的鞋子边,把它们朝蒲天的方向推了过来。
这时蒲天已经拽了条干净浴巾在擦,一会儿擦干,找衣服套上。这时没心思理会周何在,蒲天坐在桌边发起楞来。
怪事可以天天有,但是不能在我家啊。蒲天相信这世界上有数不胜数的穿越爱好者,他们会喜欢这种遭遇的,就像《十二国记》动画里阳子的那个同学杉本优香狂热于奇幻世界那样。
可是天地良心,蒲天没期待过穿越呐,不管是自己穿越过去,还是有人穿越过来。这传说中的穿越一族,怎么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
认真回想了下刚才的场景,蒲天坚信那绝对是个从其他空间过来的一位。自己明明只是在洗澡,让水冲着背,很舒服。既没有闭眼,也没有转身,就连头都没有低一下,就是最最寻常的心不在焉地站在那里,任何异常的举止都没有做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十厘米开外冒出个大活人来,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那位出现得太突兀了,结果蒲天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就那么呆滞地和他对视了十秒钟,然后一脸木然地用力眨了几下眼,还把头伸近前去有点好奇地看了看,接着居然就一下子接受这件“有人穿越”的事了,再然后就是前文描述过的如同警察安抚劫匪似的一通发言。
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铺天盖地的穿越故事和相关宣传?看来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提升心理承受能力强度的培训效果。
这时浴室虚掩着的门一开,那位古代人走了出来,腰里裹着条大浴巾,脸上的敌意已经淡去。他扫了蒲天一眼,就转过脸开始打量四周,从沙发看到空调,从电视看到玻璃橱,样样都观察了一遍,看来刚才他在浴室里耽搁的那会儿功夫也都是花在参观卫生间装修上了。

当那位的视线往下一垂,落到了不知何时已经躲回了兔窝里的周何在身上时,蒲天相信自己在那位的眼睛里看见一丝兴奋的光芒闪动。
没等蒲天有什么反应,那位古代人以神一般的速度瞬间移动到了周何在的旁边,在蒲天急忙站起来意图制止的同时,他已经把手在周何在脑门上按了三秒钟又收了回来。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那位站直身子,用很白话的句子开口说。是的,这两句完全就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原话,不但很现代,而且很耳熟,没错,就是伪警察蒲天刚才念叨的那两句。
“纪玺。”那位指指自己说。
“蒲天。”蒲天学着他的样子,也十分友善地通名报姓。
“我、没有伤害、你的讹兽,只不过是、它能、帮我、获得、使用你的语言、的能力。”纪玺颇为生疏地慢慢遣词造句道。
“那是我的宠物兔子。”蒲天虽然惊讶,还是谨慎地回答了一句。
“它、不是兔子。”仿佛渐渐熟练,纪玺讲得顺畅起来,“我了解很多、有灵力的生物,你的宠物、是只讹兽。”
“讹兽?”蒲天故作不解地说。
“它从西南群山中来?”纪玺解释道,“虽然它现在、有点问题,说不了话,不过即使能说,它生性也不说实话。有个很方便地区别、它和兔子的办法,你一试就能明白。”
“怎么试?”蒲天真的有点好奇了。
“讹兽有特殊的、交配方式。”纪玺告诉蒲天,“它在泥土里喷射体液,让子嗣、躲入泥土。无论多少年后,只要这些液体、能与其他讹兽的液体交汇,就会立刻有小树破土而出,新生的枝条上、就长出幼讹兽。”
“哈?”蒲天又增长知识了一回。
“只要让你的讹兽、在泥土里喷撒体液,然后让另外一只讹兽、在同一处也喷撒体液,就能当场见到、新枝发芽长出幼兽。”纪玺说,“幼讹兽成熟之后、可以自行从树枝上落下、行走讲话。兔子不能这样。这个方法、简单易行,而且不会失误。”
“哦。”蒲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听说过兔子能用这种法子繁衍,这样区分的确不会有失误,前提是如果我还能搞到另外一位周何在的同类的话……同时养两只讹兽的人,会不会被它们互战的口水淹死或者严重耳鸣精神崩溃而亡?
“原来如此,”蒲天就说,“非常有趣。我的宠物……讹兽叫小周,我们正打算出去吃个火锅,你有兴趣的话……”
“好。”纪玺说,“如果你也能、把手借我一下。”
蒲天看看周何在,见它虽然躲在窝里张望,倒没有什么恐惧的表现,纪玺应该是个安全的存在。于是蒲天点点头,很大方地把手放在了纪玺的手里。
奇怪的感觉。好像大脑皮层被什么深不见底的东西用力地吸取了一遍,并不太难受,但也绝不舒服。幸好持续时间不长,短短几秒过后,纪玺就松开了手。蒲天朝他看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纪玺的眼睛里仿佛增添了一种更加接近于现代的表情。
“谢了。”纪玺熟门熟路地自行拉开抽屉,从里面捡出一根咖色的缎带,把自己那头散逸的长发紧紧系了起来。
那缎带是上次蒲天生日,余清拿来蛋糕的捆绳,蒲天见它很长,光泽和颜色都漂亮,当时觉得扔了可惜,就随手卷卷好,夹进装贺卡的信封丢在那抽屉里,连他自己都早就忘了,信封里有这么一根缎带。
“你刚才是……记忆扫描?”蒲天有点不满地说。
纪玺抱歉地一笑:“差不多,但是放心,我要的只是常识。和你私人生活有关的部分,比如这里有这根缎带,再过一小时,我就都不会记得了。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不对。”
“算了。”蒲天皱皱眉,“小周快饿疯了,一会儿边吃边聊吧,我先给你拿套衣服。”
见蒲天转身走进卧室,纪玺表情柔和地笑了笑。
纪玺是个引人注目的男子,和蒲天一起走在街上,好么,两帅哥,流行性搭配。过路过路,惊起一番赞慕。
“你们这里、不但女子上街者众,还都非常大胆地、对男人们目不转睛。”纪玺觉得新鲜之极,都不自觉地又说话卡壳了,“目光中却又只见和善鼓励,并无丝毫勾引之意,绝不似青楼女子。蒲兄,她们可都是豪爽江湖女儿?多甚!”
“这……”蒲天晕,纪玺别是刚才抓周何在那厮充当语言老师给留下副作用了吧?自己的脑容量里肯定没有这种结构混乱的掉书袋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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