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字号瑜亮非白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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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城中铺了厚厚一层落雪的青石路向城门处走去,路旁的桃树上也挂满积雪,一阵阵寒风拂过,摇落漫天飞絮。
腊月初一,正逢大场,一夜的大雪,也未阻挡住四周村落涌来的赶场人,街道两边人头涌动,各色叫卖声不绝于耳。我对这些热闹场景视若不见,自己前世什么场合没见过,小小的村镇场集又怎会让我起意?
“借光,借光!”随着这粗嗓门响起,一个矮矮的中年汉子牵着头青牛插身而过。
“刘大叔,怎么又买了头牛?”我瞅了一眼,随口招呼道。面前那中年汉子,却是自己的老熟人,记得自己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在城外见过他,当时他的一头老黄牛被那飞蜈蚣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老刘全部心思都在自己新买的牛身上,闻言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也叫道:“原来是木头兄弟,好久不见了,都说你跟无名大师学法术去了,今天怎得有空出来闲逛?”
我笑道:“关得久了,也得出来透透风不是。怎么,老刘叔,最近发财了?”在这个世界,要买条牛可不是小事,那价格一个高,不比另一个世界买套房子便宜多少。象老刘手中牵的大青牛,胸宽脖长,眼似铜铃,两只弯角青里透亮,那一身毛色,更是象绸子一样光滑,一看而知十分健壮有力,估计少了十五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
老刘满脸堆笑,凑了过来轻声对我道:“这可是一件天大的秘密,我只对你一人说,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我见他三八样十足,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这一看就是憋不住话的,对付这种人我颇有心得,故意叹道:“小生一向口风不严,此等秘密大叔若是不方便讲,小生还是不听的好。”说罢,转身作势要走。
老刘平白发了笔横财,买了条好牛,正心痒如挠,好容易逮到个可以炫耀的,岂肯轻易就放我走,忙一把扯住道:“这事对别人说不得,难道对你木头兄弟还说不得吗?”此事说来也简单,原来前几日这老刘一大早起来在自家院中遛达,突然看见空空的牛圈中竟搁着白花花一堆银子,旁边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牛钱”,细细一数,竟有二十两成色十足的上等雪花银,这事虽然透着古怪,但刚丢了牛,正哭得断肠的老刘哪里还顾得什么,遇上场集就赶紧去买了头上好的青牛。
“牛钱?”我微微一愣,这算是什么事?原来真有天下掉陷饼这一说,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牛钱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开始我还心里没底,后来才知道,这镇上还不只我遇上这等好事。”那老刘见我十分诧异,心中顿时得意万分,忙又说道:“我后来一打听,镇上有好几户人家都捡到这银子,说来也怪,都是近年被飞蜈蚣祸害了家畜的人家,现在到处都在传这飞蜈蚣只怕成了精,通了人性,正在赎自己的罪过呢。”
我恍然大悟,这事只怕早传得满城皆知了,看来自己是闭关了大半年这才没听说过一出。这老刘牵着牛晃悠了一大早,只怕是好容易遇上自己这么个不知情的,赶紧又抓住炫耀了一把。不过,这事确实透着古怪,那飞蜈蚣怎么会送什么银两回来的,就算它成了精怪,开了灵智,那也只有祸害人更厉害的。
“木头,你是不知道,最近这镇上怪事多着呢!”老刘越说越起劲,又道:“前些日子,打更的老杜头,半夜里居然见到一只黑狗戴着帽子象人似的站立着走过去,还冲他裂嘴一笑,把他吓得连气死风的灯笼都扔了,连滚带爬的逃回家中,一场大病,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戴着帽子的黑狗,人立行走,还会笑?”我越听越奇,这鸡鸣镇上到底有多少精怪妖魔,怎得没完没了?正想着,猛得我心头一凛,突然想起那老龟临死前念唠的老黑,可不就是一只黑狗精吗!
“是啊,自从老杜被吓病后,镇里可真出了不少大事。”老刘兴致高涨,唾液横飞道:“还有坎子村的猎户老杨,前几日到落凤山去围兔子,大白天的居然看见一群野狼,正围着一头白色的狐狸磕头,那狐狸嘴里还一个劲儿尖叫,根本不象牲畜,倒象是人在哼哼,把个老杨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窝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你说,这世道怎生得了,什么东西都成了怪,对了,你不是跟无名大师学法术吗,怎不去降了这些妖魔......”
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突然顺着街道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叫道:“小越!我的小越!快还我的小越来!”她身后紧跟着一个愁眉苦脸的汉子,一个劲叫道:“回去吧,回去吧,小越已经丢了,你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老刘见状,连连摇头,对我叹道:“瞧见没有,这是东街的吴家小娘子,她的儿子刚生下来三个月,晚上睡着睡着,居然无端端地被人从身边摸走了,再也寻不回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你看,这小娘子眼瞧着就要疯了。听说,最近这方圆百里已经失踪了好几十个未满周岁的婴孩,还有一些刚生养婴孩的妇人也跟着不见了,也不知那个丧尽天良的做下这等缺德事。”

这时,那妇人从我身边跑过,只见她一脸的泥垢,眼睛早已哭干,肿得犹如蜜桃一般,犹自尖声大叫道:“小越没死,小越没死,我听见他的哭声了,就在前面,就在前面!”说着,她又朝前跑去。身后的汉子叹了口气,也只得跟了上去。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世道还真是不太平,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祸害人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五行缺失、六道崩坏?
正想着,突然身后又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前面可是瑜亮,好些日子不见你进学了,偏与这贩夫走卒之流为伍,当街乱嚼舌根,真是枉自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
我心头嗡的一响,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又老又瘦的竹竿似的人物正站在身后,只见此君头顶高冠,身着青衫,头发花白,一绺长须,宽大衣袖中伸出干枯的手脚,空荡荡的看上去令人心虚,只怕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此君就要趁势而动、直上云宵。
见他一双混混浊浊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知为何我竟一阵心虚,心里迅速回想起来,原来这人正是鸡鸣镇白鹿书院的于老夫子,是那鬼书生木一白的授业恩师,这人虽然迂腐,治学却极严厉,也还是个好心人,木一白家道败落后,就几乎再没收过他学费,还时常倒拿出银钱来接济。不过由于从小被打足了手心,现在见到这老夫子,木一白还是有些心理阴影,偏偏我存着他的记忆,也是一样的心虚。
娘的,想我李胜一世英名,纵横两界,怕过谁来?今天居然被这个老夫子一声要断气的吆喝就吓得直抽风,真是丢脸!想到这里,我强撑起身体,努力摆出恶狠狠的表情,直盯着这老头儿。
见我不搭话,于老夫子甚是不悦,嘴时哼道:“瑜亮,果真是你,不进学了,难道连学堂的规则也忘光了,真是该打,只可惜今日走得匆忙,没带着戒尺。”
瑜亮?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表字吗?说起这表字来,也是有些来历的。原来,古人的姓名可没有二十一世纪中国人那么简单,分氏、姓、名、字四大要素,氏以别贵贱,姓以别婚姻,名以敬尊长,字以示**。简单的讲,氏是表示人的社会地位,如轩辕氏、神农氏等等,没有一定地位的人是没有氏的。如一代雄主秦始皇,本姓赢名政,以赵为氏,故也被称为赵政。圣人孔子,绝不是姓孔名丘,而是以孔为氏。大诗人屈原,也不是姓屈,而是以屈为氏。姓氏、姓氏,在另一个时代指的就是姓,但在古代却不尽相同,姓是随父,历千代万代也不变,而氏则随社会地位的变化而变化。
除了姓氏,还有就是古人的名,都是由长辈所取,有的变态甚至制定族谱,将几十代后的名都取好了。所以,这姓和名都是前人所定,历来尊重祖宗的中国人觉得让人随意称呼自己长辈所取的姓名不妥,似乎对祖先太过不敬,于是就有了这字。
字与姓名不同,是由自己定的。俗话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许嫁,笄而字。也就是说,古时男子满二十岁时,女子嫁人时,一般也就是十五岁左右吧,那就表示成年了,这时候就要给自己取个字,平时自称、称人都使用这字,隐去名讳,以示对先人的尊重。所以未嫁人的小姑娘也称为待字闺中,或者称为尚未字人。由此看来,名字、名字,在二十一世纪是一个意思,但在古代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而字,但字也不是可以乱取的,一般来讲,字要与名相应,可以同义、反义、连想、同类种种,如关羽,字云长,当然是有羽毛的才能飞上云层,看来这关二圣也就一属鸟的。张飞,字翼德,一回事,想飞当然得长出翼来,跟他二哥倒是志同道合。又如赵云,字子龙,由云而龙,又是一个想飞的。还有一个更出名的,**字润之,泽与润显然就是一回事。当然,这也只有身份的人或是读书人才有的特权,一般的平头泥脚能叫个张花猫、李黄狗、猪多多的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这许多讲究?
瑜亮这个字当然就是书呆木一白自己所取,原来这穷酸书生一直对自己一白这个名字颇为不满,虽然满口念叨着达者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但读书人有几个不是想着自己去兼济天下、让别人去独善其身?谁又想真的当个一介白丁终老?但父母所取的名却不能随便更改,就只能在字上多做做文章了,于是就有了“瑜亮”这表字:瑜,宝石,瑜亮,宝石发出的光芒,自然是白色的光芒,这样就正应了一白这个名,而且明码实价地摆出了招牌,我这个白可不是目不识丁的白,是宝玉发出的白光,宝玉哦,俺可是一大块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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