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诗人的歌
1.
我的心是这样，
微微紧缩。
它总响着一支，
遥远的歌。
歌声逝去了，随着岁月，
飞过青青的山川，
渺渺的云河，
越过记忆里透明的远方，
环绕着你和我，
轻轻飘落。
2.
夏天黑丝绒般的夜空，
繁星闪烁，银河流卷光波。
在庭院的葡萄架拢?
人们搧着扇儿闲扯。
人们呵，你们可愿听一曲，
潺潺的溪流的歌？
冬天鹅毛般轻软的雪花，
无声地追逐着摇摇降落，
在围拢的舒适的沙发里，
人们打牌、谈天、把时光消磨。
人们呵，你们可愿听一曲，
暖暖的阳光的歌？
3.
我多想——
让诗恢复往日的荣光
让诗意浸满每一个心房
让诗情柔抚粗糙和荒蛮
让诗绪的波纹
在心与心之间迴荡！
哦，不…
我不敢这样痴想
朋友啊，
我只能弹起傣家人的“丁”
把一支迷人的歌低声吟唱
你听，这里有
忧伤淡淡
笑声朗朗
柔情脉脉
奋激昂昂
手的轻触
心的冲撞
群星泛起莹莹的光芒
啊，夜幕下，我多想……
二、诗人的回忆
1.
那时我还年轻，奉命去边疆采访，
天色暗下来了，回望远山一片苍茫。
卡车奔驰黑魆魆的国境线上，
车灯亮了，两旁向后闪过树影幢幢。
心里不知怎么，忽然慌恐，
车真的就抛了锚，停在路旁。
司机跳下车打开前盖，
让我拿手电照着，他一顿瞎忙。
末了露出苦脸，摊开双手：
看样子只好领略一下夜宿草莽。
这一弯公路四周是密密的竹林，
月光透过翠叶把清辉洒在地上。
路边的溪水叮叮咚咚流淌，
斑驳的竹影好似梦幻之网。
2.
司机，这散漫自在的时代骄子，
追逐速度的心，
哪有溶溶月色的情致？
驾驶室里烟头，
一明一灭，
进行曲烫坏了，只好休止。
师傅，前面有没有，
傣家寨子？
行啊，运气如何，你自己试试。
3.
月光如水，
脚步，
嚓嚓，嚓嚓…
公路边丛丛剑麻，
黑森森，
模糊的疑团，
嚓嚓，嚓嚓…
一声轻闷的口哨滑下。
有气无力的嘟噜，
鸟儿在树丛里说着梦话。
月亮躲进了彩云，
朦胧悄然围起面纱。
重重竹林，
诡秘以阴影为家。
4.
忽然远远的有火光跳跃，
林深处喧闹声隐隐约约。
啊……
——是披烘魔把层层黑幕扯裂？
是长发林妖摘下一堆星星？
是琵琶鬼点燃了星星疯狂发泄？
我……
暗笑自己，壮胆走近火光，
屏住气息，慢慢拨开竹叶。
呵，看到了一堆熊熊的旺火，
红火苗好像欢腾的云雀。
胸口似一下被烘暖，
莫非我走进了童话世界？
耳边随着响起了美妙音乐。
5.
像金芒果一样甜香，这曲调圆润悠长，
像缅桂花一样馥郁，这音色醉人心房，
啊，是一支黑管在火焰旁跳动，
十几个少男少女围着火堆欢快哼唱。
那漫漫的岁月风雨如磐沉闷晦暗，
这簧片的柔颤如仙乐使人耳鼓明畅。
惊动了鸟群，他们回头把我打量问询，
然后热情豪爽请我把野炊品尝。
6.
“欢迎，欢迎，记者大哥，
请看看我们知青的生活。
喝杯浓茶卷一支烟，
竹筒烧牛肉滋味如何？”
竹柴噼噼啪啪伴着问题如珠，
好像百灵鸟和着巧嘴八哥。
“栽龙，你来自昆明？北京？
我们边疆这里好不好，你说。”
——哈，是两个穿筒裙的少傣，
眸子闪亮，调皮又活泼。
“列维坦笔下的俄罗斯风光，
能比得上瑞丽的美景画廊？”
——这机灵的姑娘分明是知青，
却穿着筒裙和窄袖衣裳。
“您可愿用您的生花妙笔，
来写写关于我们的文章？”
——这少女巧笑倩倩，美目盼盼，
乌黑的长辫盘绕在头上。
“请您好报导一下我们的巨大收获，
晒脱了皮，练紫～～了思想，”
——这眼镜说完大家哄然大笑，
他把紫字唸得怪调怪腔。
“您认为，知青命运向何处去？
难道真的永远扎根边疆？”
——这俊俏青年神情庄重，
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火光。
“马克思喜欢的格言‘怀疑一切’
冒昧问一下，您有怎样的感想？”
——这瘦削的小伙子目光锋利，
话语逼人若匕首投枪。
“好了，快请人家喝茶，
叽叽呱呱倒像是野鸭赶场。”
——放下黑管，“艺术家”递过杯子，
从兜里掏出吕宋雪茄把火打亮。
7.
我笑答着，心里异常惊讶，
小家伙们思想活跃心胸豁达。
边疆的山山水水，风雨阳光，
滋润了他们的青春年华．．．
这时候林中飘来了玲珑的琴声，
细碎的珍珠在水晶盘里欢蹦。
火光旁黑暗里浮现出两张笑脸，
哦，是两个快乐单纯的傣家后生。
“跳个舞，迎贵客，咱们敲鼓弹‘丁’”
“艺术家”说完纵身一跳，
煽动了火堆，火星乱飞纷纷，
大家也砉然跃起，热烈响应。
8.
嘭，嘭…
抱起空饼干桶，敲！
嘭，嘭…
心胸畅开了，跳！
山风呼啦啦吹来了，
树枝在烧。
兽皮裙，火把，
铿铿作响的石刀和铜矛。
热腾腾的汗呀，
烟气里混着烤鹿腿的味道。
一串蚌壳挂在脖颈，
长发随风，浪一般飘。
围着火，
少年们边走边舞，
火光漾着青春，漾着欢笑，
手臂悠悠旋下又高高扬起，
步态若流水，从容盈巧。
嗨！嗨…
转身，躲闪，撞倒，
“眼镜”脚下绊跤，哄笑…
9.
热闹够了重新围火坐下，
吃牛肉，喝茶，吃糯米粑粑。
俊俏青年给我冲杯荷兰炼乳，
我连忙摸摸兜递他一支“中华”。
鸟倦了要返回树上精致的小窝，
姑娘们玩累了手拉手告辞回家。
披上毯子傣族小伙一同归去，
“丁”声渐远竹林隐去了喧哗。
知青小伙们谈兴依然很浓，
目光炯炯没有一丝睏乏。
那机灵的姑娘也不愿回寨，
聪慧多思的眼睛一眨一眨。
10.
夜深了，篝火逐渐暗淡，
话题由近到远愈发虚玄。
从艺术的真谛到命运的无常，
从月球到遥远的星系，茫茫无边。
**时能感到喉头哽咽，
深沉时如置身幽谷深渊。
超渺的语境令人难以忘怀，
汩汩絮言，智慧的火花时时闪现。
似乎是未来的幻影，
又连着远古丝丝不断。
鸡叫了，天边泛出淡淡霞光，
竹林外，清脆的喇叭，声声召唤。
11.
啊，这一夜仿佛夜游桃源，
与嚣噪的尘世离得那么渺远。
光阴流逝，天色早已大亮，
百废俱兴，盛世气象万千。
我的额头已留下三、五道沟壑，
几缕白发混杂在青丝之间。
忙碌中，会忽然想起那奇妙的一夜，
火光和笑脸，历历浮在眼前。
心不知怎么，就忽地郁郁下沉。
往事令人惆怅，我辗转难眠。
姑娘们，小伙子们，你们在哪儿？
你们可听到了我的轻声呼唤？
三、诗人和赞哈的对话
赞哈：我们傣家的长诗少说有五百，
没见过这样乱七八糟的太奇怪。
诗人：大叔，您就帮忙唱一唱，
傣家的诗就不需要增添新篇章？
赞哈：好吧，看你絮絮叨叨没有完，
我只好试着拨拨弦。
诗人：听啊，这美妙的琴声响起来了，
赞哈：我还没有调好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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