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昏黄的油灯若暗若明，
微风吹动它，摇摆不停，
小竹屋的竹壁上面，
映出三个晃动的人影。
.
哦，这是一鎏、老岗、南宁，
他们叹惜着，议论着，
声音那么轻；
沉默着，思索着，
四周那么静。
异乡的夜河里，
绷紧的困倦静静滑行。
月光被多思的彩云遮拦，
不再单纯。
心，也走向深沉。
.
黑茸茸的村寨蜷跔着，
早已进入梦境，
也许，梦见了绿孔雀，
也许，梦见了五色祥云。
远远的，有竹林簌簌的声响，
远远的，有水塘边的蛙呜。
流萤悄然划过黑幕，
划向灌丛，
聚成繁密无声的星群。
.
机敏的蜥蜴好奇地爬过竹缝，
晶亮的豆眼张望着：
跳跃、灯芯，微晃、人影，
竹屋里，鼾声起落，节奏均匀
.
柠檬一样黄黄的、圆圆的月亮，
在云中穿行，
哦，静谧的神奇的边陲夜景，
月光下的树影里是否藏着精灵？
.
……
……
2.
不祥的狗叫声…
是谁？忽然推开了竹门，
三人从朦胧中惊醒。
“你！——等我揉揉眼睛，
啊！老朋友大纲。”
“快快快！”
“劈竹子、烧水、麦乳精！”
“这么晚，下山拜会谁？”
“嘘——，那几个竹楼多静，
你们的声音要小，要轻。”
.
压低兴奋的笑语，
手忙脚乱踢翻脸盆。
老朋友下山来，
又可以畅谈、痛饮。
.
简短的寒暄之后，
…咦？……
大纲的神情——
沉痛茫然的脸色，
奇异光亮的眼睛。
.
怎么啦？
大家急切地询问。
大纲半天不吭一声，
把书包放在桌上，
打开、取出…
重若千斤。
.
“方方参加了人民军，
这儿，他从遮放托人带来的信。”
.
三人失声叫了起来，
生怕自己没有听清。
南宁一把抓住信，
屏住呼吸拆封，
心咚咚跳个不停。
3.
“远拜了，朋友们，
我回首眺望故乡的高山、白云，
风萧萧兮…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
再见了，一颗颗热烈跳动的心，
永别了，亲爱的、慈祥的母亲。
我的一切过错，
都请原谅。
虽然我，
并不乞求怜悯。
.
前途光明而前行，是智者，
前途未卜而前行，是勇士，
前途暗淡而前行，是旷世悲音。
.
离开，这不相容的世界，
奔向，那未必相迎。
我明白，时间会转变一切，
只是失去了耐心。
既然迈出去了，
决不回头，也不再顾及生命。
.
我的日夜萦绕在心的朋友们，
也许我没有资格说：
安心劳动吧，
三年、五年，
会盼来光明。
.
别了，祖国，
我仿佛听见蔚蓝色的自由，
在招唤禁锢的**。
.
别了，朋友们，
或许有一天你们能看到，
红色邦邻。
那里，充满正义的理想的王国，
那里，人人平等，空气也格外清新。
当你们踏入自由的天地时，
将看到一座纪念碑高耸入云，
碑下的呢土里，
埋着你们朋友的忠骨，
他将用微笑来回答，
你们的花圈和致敬。
……
.
再也说不也去了，
让我把你们的手最后一次，
握紧，握紧，
……
4.
信，到这儿没有了下文，
周围死一样安静，
只有手中的信纸，
发出悉悉悲声。
老岗捧着头伏在桌上，
南宁颓然地垂下双手，闭上眼睛。
一鎏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揪紧，
怅然若失，起伏难平。
.
孤独的启蒙者哟，
旷野尽头荒凉的背影。
思潮滚滚，
大块大块的浮冰。
内疚，感叹，怜悯，
对高贵者的愤慨，
对卑劣者的斥询，
冰山、火海…
头脑突兀不平，
痛……
一缕被撕扯的受伤的友情。
5.
“走，到竹林深处，
我要喊，
否则无法平静…
.
涉过清亮的小溪，
沙质的水底舒适凉润。
受惊的小鱼撞击脚面，
溪水抖动起月光粼粼。
小路向林中延伸，
呼吸也随之变得平稳。
眼前出现了林中草地，
月光下层层树影，
夜色中，蔓陀萝和郁金，
飘散着淡淡的清芬。
.
竹林远处朦胧的上空，
柠檬一样的月亮，
环绕着橙黄的彩云，
构成一幅异常的奇景。
像是神秘的天国舞台，
有金子的宫殿、湖泊，
山峰险峻、嶙峋，
好像古希腊的雅典，
奥林匹斯的山顶。
没有一息声响，
古老、悠远、寂静，
……
……
谁也没有出声，
生怕惊动圣地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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