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克再次见西里阿斯的时候是有备而来的。
“关于阁下在我们来之前的某些做法，我有不能认同的地方。”
西里阿斯等到茶被端上来之后才开了口。
“请讲。”
杨克在正式和西里阿斯接洽之前就先做了功课的事情，并没有让他惊讶；而功课的预习程度如何，他很有兴趣知道。是会证实他原先对杨克的评价呢，还是令他失望、甚或给他惊喜呢？
“西里阿斯大人为了查出大纲教团总部，一直在搜捕审讯普通大纲教徒吧？”
“没错。我认为这是一种釜底抽薪的安全办法。没有教徒的教团是成不了气候的；就算结果是找不到总部也不要紧。”
“但普通信徒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吧？只不过是在寻求精神慰籍而已。”
“哦？作为一个魔法师你对非科学出乎意料地容忍呢。”
“用自己的信仰去要求别人的信仰是没有意义的。西里阿斯大人也不会这么做吧？”
“当然不会。被我们请来询问的大纲教徒最后都被好好地放回去了。”
“如果被施以精神恐吓以及自白魔法也可以称为‘好好’的话，的确是都回去了。”
西里阿斯没有立刻接话。他审视眼前着看上去年轻的长老。
“看来就算装傻也是过不了关的。”
“因为记忆被精神魔法改动的痕迹是可以检查出来的。”
当然，检查的过程本身也是一个高难度的魔法技术。
“是阁下亲自检查的？真是事必躬亲呢。”
“魔法天才并不只有阁下身边才有。我不需要自己去检查。”
到现在为止的对话中，占上风的人是杨克，但显得余裕十足的却是西里阿斯。因为摸不透对方冷色调的眼睛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算计，杨克心中暗自警惕着。
西里阿斯喝了口茶。
“嗯，不错。从南方大陆进口的茶味道确实更好。杨克大人可不要浪费了。”
杨克没有动作。
“在公事谈完之前我都没有那种心情。”
“好吧。那么，杨克大人的建议是？”
“停止牵连普通信徒的行动。”
“恕我直言，现在我们手上没有任何线索。如果是在民间团体必须向政府登记的西提斯城市同盟，情况当然不同。还是说，阁下有其它什么好提案？”
“我想西里阿斯大人应该已经想到了才是。不是有小纲教团吗？”
从属同一信仰、只是教派不同的小纲教团和大纲教团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直以来，表面看上去似乎只有大纲教团单方面不承认小纲教义，反过来小纲方面又岂能对大纲教团丝毫没有芥蒂？只要和小纲教团合作，许以公会承认的合法之名，相信挖出大纲教团根部不是问题。
西里阿斯对这个提案并不吃惊；如杨克所说，他的确早就想过这个方案了。
“哦？崇尚科学的魔法公会要和膜拜神祇的教团合作吗？不知道大长老们会作何感想呢？”
杨克沉吟片刻。莫非这才是西里阿斯的目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除了义无反顾地接下这个责任，似乎也已经别无他法。
“总部那边我会说明的。如果大长老们追究起来，我会负起责任。”
西里阿斯露出了笑容。杨克不禁想着，果然是这样么，为了能够让别人来背负责任。
“真是令人佩服的果敢和勇气呢——”
但是杨克也明白，事情往往是结果好就一切都好。他是考量了自身能力才同意接下责任的。
“——看到这样的阁下，我怎能不有所动呢。如果总部追究的话，请不要忘记，我、维里•西里阿斯，也会一同担起责任的。”
杨克吃惊地看着对方。这到底是什么？对他示好？担心功劳被抢掉？还是有另外更深的打算？
“那么明天就去联络小纲教团吧，如何？”
“……阁下安排就好。”
杨克移开视线，端起茶杯，尝了尝西里阿斯所说的南方大陆进口的茶。对不常喝茶的杨克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公事时间就到此结束。一直以来都非常希望能和阁下好好聊一聊；难得和杨克大人见面，这样的机会不能不把握。”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杨克就想起了一件一直在意的事。
“那么有件事希望阁下能告知。”
“何必这么见外？请说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全部说出来。”
“关于苏格的。她所用的招式，据她说是她母亲教的？”
“的确如此。据我所知，那套招式是她的家族母系传承下来的；只教给女性成员，绝不外传、也不会传给男性。”
“你说这是家族传承的？”
“对。”
杨克皱起眉头：“能知道大概传了多少代吗？”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似乎很久远了。怎么，阁下对这个招式感兴趣？”
“因为十分特异，忍不住好奇。”
杨克简短地回答完，陷入思考。
当时，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斯达帝斯，的确自称那个招式是他传授的。这似乎和刚才所听到的情况不符。但是，无论哪一边都没有说谎的理由。
那时斯达帝斯并没有表现出和苏格认识的样子，所以杨克当时考虑的是，斯达帝斯传授某人之后，某人再教了苏格——这个某人自然就是苏格所说的母亲。考虑到斯达帝斯魔法师的身份，样貌和实际年龄不符的可能性不小。
现在这个推论仍然能成立，但是——斯达帝斯是在多少代之前教了苏格的某位女性祖先这个招式呢？三代？四代？甚或——十代、二十代？
那个男人，到底多少岁了？
×××
“和维芳城有关的事情，不是有个可以去拜托的人吗？”
听到杨克的疑问之后，菲尔普马上打着玩耍的名义找了苏格。不着痕迹地打听一番之后，得来的结果是连苏格自己也不太清楚。用苏格的话就是“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从我们家搬到维芳城就开始了。”
菲尔普因此提出了一个人。
“我们在维芳治安队的朋友呀！”
桑德•奥巴米，维芳治安队一级检察员，通称小奥巴米。
小奥巴米哥哥那时强烈的反应，三人都还记忆犹新，不过自愿去冒险碰壁的人还是有一个。
“反正要是我们三个人都走了，西里阿斯也一定会起疑心的吧？我自己去维芳好了。”
菲尔普兴致勃勃地这么说道。出乎意料地，普利司通没有反对，连嘲讽的话也一句没有。
杨克于是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菲尔普离开之后，普利司通也只是对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于是这几天我可以不用被超大嗓门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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