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涌动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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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象水一样涌了上来,天越来越黑。
家里的洋油壶,四嫂找遍了各个角落,也没找到。就这**大的地方,这洋油壶被老鼠拉了不成?
四嫂正在懊恼,虫虫哼哼唧唧地拽着四嫂的褂襟,又闹着吃奶,被四嫂一把推过。他便一下坐在地上,踢腾着两条小腿,极尽委屈似的放声大哭。
秀珍去拉他起来,他哭闹的更凶了,把鞋子都踢飞了。
四嫂没有管他,任他乱叫。
洋油壶终于找到了,里面的洋油还没有老鼠尿多,湿个灯芯也不够!四嫂从腰里摸出两张一毛的纸币,让秀珍到大队代销店去买,秀珍说天黑有鬼不敢去,气的四嫂上前踢了她一脚,秀珍一旁捂着**,哭丧个脸。
虫虫见四嫂打了秀珍,停顿了一会没哭,却又见四嫂看他一眼,露出黑黑的猪始牙,拼命的哭叫起来,却一点眼泪也没有。
“哭!哭!哭!哭你老子死了啊!你给我哭死算了!”
四嫂上前踢了虫虫一脚,把虫虫踢滚了起来,踢完,四嫂还想再踢。这个瘦狗一样的孩子,性子比驴还犟!
“小熊丫你就给我站死在那吧!十拉岁了,上半晚上就怕鬼,打个洋油都不敢!”
四嫂又把气撒在了秀珍的头上,正在骂着,圣桂,老敢哥俩拉着架车从山上回来了。
圣桂一斜眼看见坐在地上打滚的虫虫,哼了一声,
“起来!再哭把你扔到老黑山上喂狗!”
却没有上前拉他。
虫虫还真的不敢再哭。
四嫂从地上拎起虫虫,把钱和洋油壶递给老敢,拉过秀珍去厢房弄饭。
圣桂让四嫂再给老敢五分钱,带盒团结烟回来。
四嫂却因圣桂的石头条子没有结到钱,让他抽手工造的旱烟。
圣桂阴着脸,显然是相当不悦。
四嫂看了看疲惫的圣桂,犹豫了一下,从腰里摸出一张毛票递给老敢,却冲着圣桂说
“给,就买这一回啊,我晚上再去给多拿点手工造!”
“今天潘部长又下来抓做手工造烟的了!烟推子都砸了!”
老敢在一旁说到。
“你见了?”
“当然了,我们教室窗户底下就是街!”
“那麻子脸就是坏种!做个烟,也不是做他丫头!”
圣桂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火。
灯还没有来得及点上,老敢已抓起了饼子往嘴里塞。
今晚的饭真不错,有一碗酱豆,还有红薯稀饭。
四嫂点亮灯的时后,见老敢鼓起的腮帮子,不觉好笑
“饿死鬼托身的!”
“酱斗从哪里搞的?我们家为什么不做一点啊?”
老敢一边吃一边问。
“等你长大了,有本事天天吃肉才好!”
四嫂又给他递了一快饼子,自己却不吃。
“他长大吃屎吧!那么懒!”
圣桂在一旁讽刺着。
“你老说我懒!我哪天没给你推车子?”老敢顶撞着。
“你不用吃饭啊!”圣桂被顶的有些恼火。
“我是帮你干的,打石头挣钱做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一脚把你踢死!不信,你给我再说一句!”
圣桂瞪大了眼睛,老敢不再言语,闷头吃饭。
虫虫还要吃奶。
“别吃了,我嚼饼子给你吃吧?”
四嫂说着就撕了一块饼子,放在嘴里嚼碎往虫虫嘴里塞。
“快吃!我嚼的好碎还香!”
虫虫一连吃了几口,突然说到:
“我不吃这红饼子!吃完拉出来是红的,我害怕,我还要吃奶。”
“再吃奶!再吃把你嘴缝上!”
圣桂用筷子施劲地敲了敲碗,吓的虫虫声音都不敢出。
“别吓他了,晚上都让我踢了一脚!你那死鬼老子,去了五六天,怎么还不回来?”
四嫂转移了话体,这个大儿子在小的面前从来就不知道让一点。
“没事的,我听京生说,四人帮不吃香了,路上没堵车的了!”
“别吃饱了撑着了到外面瞎讲!京生怎么那么能?”
四嫂没让圣桂把话说完。
“人家怎么能了?人家还要考大学来!”
圣桂不服。
“考黑山大学!地主还想考大学?他别是第二个大圣!”四嫂讥笑了几声。
大圣是安教然的大儿子,京生的堂兄,写一手的好字。当年自从破灭考大学梦后,整天闷在家里,什么也不愿干,连话也不愿同人说,别人都说他被急疯了,有神经病。
“九梓难道是天边吗?六十多里地,你看爸他们怎么走这么多天?”
四嫂的心事又回到了安尊文的身上。
“是下了几天雨,土路不管拉车吧!反正没什么事,看把你吓的!”
“娘,我吃完去京生家说说话!”
圣桂把碗一放就要走。
“累了一天,在家看家!我去老道南家找牛嫂!”
虫虫一听四嫂要出去,连忙说也要去找牛嫂家二蛋玩,秀珍也跟着去。
老敢站起来也想外走,四嫂说,外面也没有月亮了,也没有小孩出来玩捉老猫,在家看门写字!
外面的夜真浓,从窗户透出的灯光根本无法刺透那份黑。风并不大,星星在高高的头顶上如一盏盏气死牛灯,明晃晃地,只扰人的眼睛。
去牛嫂家,路才走了不到一半,虫虫说脚踢了石头,好痛。四嫂没有理他,他就站在说话的原地,不走。
“小祖宗奥!你让我挺挺气,舒坦一会不行吗?你不就是想让我背你吗?”四嫂伸手拉住虫虫的手,“走!到二蛋家,给他好好玩!这么黑不敢哭啊,有鬼的专抓哭的小孩!
虫虫怕鬼,但又不情愿地拽着四嫂的手走,见秀珍在他前面走,便用脚踢她。秀珍转身佯装要打,却被四嫂喝住。
看到牛嫂家灯时候,虫虫甩开了四嫂的手,与秀珍比赛似的跑了过去。
四嫂一进门,见老懒虫和安教儒的女人三嫂也在,在灯下有说有笑。
“四嫂,你找个木头墩坐吧,那是你家大尊文的宝座啊!”牛嫂招呼着。
屋里,二蛋正和老懒虫家的小蛋,三嫂家的老闷蛋趴在地上用手拍洋火皮玩。虫虫跑上去问是真干还是假干?
二蛋说是真干,虫虫应了一声,蹲在旁边看。
见他们黑黑的手拍的有些裂皮,还在出血,但玩的非常高兴。自己心里也象猫抓的一样,想玩。
秀珍靠在墙边,还问牛嫂家的五姐为什么没见,牛嫂说五姐有病睡觉了。
秀珍只好默不作声地听着大人们说话,
“怎么搞,这几个人现在还不回来?”
“就是!还不回来?”
“死到外面了?”
“死了倒好!”牛嫂大声地应到。
“哈哈,老道南死了,你还想重找男人啊?”
四嫂说完这一句,给秀珍使了一个眼神,让她去一旁玩去。很后悔说了这一句,她知道马上牛嫂的荤话会铺天盖地。
“你们以为我喜欢男人啊,一个老道南就天天让我烦死了!我宁愿守寡也不再要男人了!”
牛嫂舔了舔嘴唇
“不过没男人不好,痒了只好用手抓!”
“去你的!都几十岁的人了,嘴还是这么脏!老天父啊,你这是犯罪啊!”
老懒虫一旁嘘了一声。
“你家的虫虫不咳了吗?”
老懒虫问了四嫂一句,又好象自言自语地说到
“我家的小蛋也好了,感谢主啊!”
“就是,老了,当年自由年轻时,老道南一天都好几次,一夜一夜地不睡!”牛嫂可没有把话体转移,荤话匣子一打开,想关上,很难。
三嫂一旁接到:“你老吗?不就四十多吗?没听说,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还在浪头上呢!你还可以浪到死!”
“你们这是说什么啊?他们三个要是出什么事,我看怎么搞啊?懒虫婶,你帮我们求求主吧?”
四嫂还是放心不下安尊文他们三人换稻的事。
〈二〉。
别说人穷屁招灰,就是不穷,男人一过三十,就很难娶到老婆。
三十岁的男人应该是三四个孩子的爹。
家里人前几年快饿死光了,这两年虽活了过来,但一个三十岁的老光棍,在人面前实在是无法抬起头来。
安道南只好无奈地挑起两只木桶,到南京那面当起了走乡串村的货郎,卖起了酱油,那边对这种小投机倒把管的松。
准备了点酱色,和一副木桶,拿水一兑那就成了酱油。
酱油一分钱一壶,一天下来,一挑子还能卖他个三四十壶,赚他个三四毛钱。不比上老黑山打石头挣的少。不过整天挑着百十斤的酱油,走村穿巷,这份活,没有个铁肩头,很难干得下。
这天,天上象多长了几个太阳,烤的路上的灰扬到腿上,烫的生疼。
安道南在身后的那个村里已喊卖了半天,嗓子里象有虫子在爬。
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后,安道南想坐下来歇歇脚,应该没有事情,这片林子离村不远,不会有短路劫道的,再说这些蛮子就是上来个三个五个,也不怕,扎把高的个子,一脚不踢死三个?
安道南壮了壮胆,一**坐在阴凉的草地上。吃了几口干粮,美美地喝上几口凉水,从布袋里掏出今天的收入,手指沾着吐沫一二三四地数着,那种感觉,象摸着女人的**。
身后一阵簌簌的声音,象是有人,他吃了一惊,连忙把票子塞进布袋,张望了一下,发现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洒尿。
这地方的人,实在是不懂羞耻,男女拉屎洒尿都不会背着人。
小蛮子就是不讲究!怎么能不分男女来?
那女人不太年轻了,至少有二十七八,皮肤很黑,样子还不算太丑,一双大大的眼睛,很亮。
女人见有人看她,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提上裤子,向安道南走了过来,这让安道男有些吃惊,她走近干什么?
女人走近的时候,安道南站了起来,这时他发现这女人身材也不错,虽然头发盘了起来,是结了婚的女人,但好象没有小孩,奶头还没有塌拉下来,小山头一样挺挺地。
女人有些异样,说不清的内容写在脸上。
这女人,疯子?
“你想搞什么?”安道南握紧了手里的扁担。
女人摇了摇头,抿嘴一笑,脸上浅浅的酒窝装满了阳光,蜘蛛网一般的目光粘住了安道南的全身。
树枝上的知了,仿佛突然间闭上了火辣辣的嘴。
安道南什么都明白了。
古语说的好,江南好赚钱,一去二三年,回家没有盘缠钱!
明白了,从那目光中明白了古语和眼前的江南女人。
安道南下意识地摸了摸装着票子的布袋,在女人的目光中好象猛然发现自己是一个男人,并且男人的感觉顿时膨胀起来。
“大锅,你有女人吗?”
女人的话,还能听得懂,好象不算太蛮。
安道南没有回答,只是四下看了看,站起来挑起酱油担子,嘴里说了一个走字便往树林深处走去。这时他发现,传说中男人的第三条腿,早已如一条扁担,困难着他的前行。
没有多少言语,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这树林深处的草地上,两人如不知疲倦的立刻发动的战车,喘息着、呼啸着碾来碾去。阳光在饥渴地窥视着,两人却谁也没有想停下的一刻。

“嘿嘿,你还是童子鸡?”
“废话!我连母狗也没日过!”
“你的好利害,带我走吧?你家里没女人吧?”
“没,我家里就剩我一人了,都饿死了”
“我说呢,有女人,谁会卖酱油啊!我给你做女人!要吗?”
“为什么?”
女人说了一个几乎人尽熟悉的庸俗理由,早嫁守寡,小叔虐待,公公扒灰。
安道南可不管这些,并没有去认真听。
不管眼前是什么样的女人,带回花亭,一能成就我一户人家。
当实在没有劲再滚动的时候,太阳早红着脸落下了地平线。
安道南系好了裤带,准备着如何面对女人。
“我跟你走!你要养活我就行!”
安道南把女人领回家的时候,花亭的许多老男人都眼红的发绿,还编了顺口溜乱唱:安道南,卖酱油,酱油换回一头牛!光棍们,不要愁,准备大桶买酱油,回来有人暖床头!
那牛的意思是牛嫂姓牛和母牛两重意思,安道南也不在意,没多久,牛嫂还真的被种上了,就有了五姐。安道南名副其实地终有了个家。
自此,安道南也没出去卖过酱油,倒是牛嫂回老家去过,带小鸡一样领了几个蛮子女人来,跟了花亭的几个老男人。
〈三〉
三嫂好象也不在乎男人们的处境,随口把当年光棍们编的顺口溜改了词:
“……光棍们不要愁,想日就来找老牛……”
还伸手去捏牛嫂的胸前,但还没捏住,反被牛嫂一下握住奶头
“哈哈,好圆啊!掏出来,让我们都来吃一口啊!”
几个女人闹的正疯,秀珍却跑了过来对三嫂说:
“你看你家老闷蛋,太万恶,说要和我日*!”
三嫂看了看四嫂,脸色大变:
“这个小死孩,我把他嘴撕开!”
说完就去寻老闷蛋,却发现几个小孩排着队坐在厢房的草上,见五姐还在。
三嫂知道这帮孩子在干什么。
虫虫站起来,小脸红红的说到:
“我没和五姐日*,我在看!”
三嫂冲上去抽了老闷蛋一耳光,老闷蛋几乎是蹦起来摔在地上哭的。
哭声,引来其他女人,牛嫂一看五姐在,也上前来打
“让你洗衣服,你说你头疼睡觉,看我不把你的小*撕开!”
虫虫却搂住四嫂:
“我没日,二蛋他们日的,还拿草日,我在看!”
四嫂没打他,只是没好气地让他滚开。
一帮小孩带来的混乱,结束了几个女人的胡闹。
四嫂回家的时候,老敢已经睡了,还打着呼噜。
四嫂正色地对虫虫说到:
“小孩子不能日*啊,那是万恶,雷要打死的!”
不一会,圣桂回来了,一脸的激动。
“娘,我好想念书!”
“还念细!”四嫂觉的好奇怪
“你没那念书的命!马上就要戴亲要人了!”
当年安尊文一被抓起来,为了养家,念到四年级的圣桂只好下学.
“我不结婚!人家京生都二十一了,都不想!”
“他能给你比吗?小锄子筷子一样高!能要到人吗?”
“小锄子怎么了?听说这次要当主席的也是小个子!人大楞,狗大呆!”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睡吧!”
“睡不着!我想念书!我不念。老敢虫虫他们都不要念!”
“你说了不算!”四嫂有些生气,转身把虫虫抱到床上,把衣服脱了,安顿好他睡觉。自己也坐在床上要睡。
外面的狗叫,并没有打碎夜的静。
〈四〉
四嫂睡了,鸡叫头便,却又醒了,且她分明听到门外安尊文的说话声。
真的是,回来了。
四嫂连忙点上灯,并且喊醒了圣桂。
三个男人,三个火红的烟头。
“我还以为你死到外面了呢!”
四嫂兴奋地骂到。
“快准备点吃的,我们都还没吃!”
四嫂看见架子车上有三个麻袋,满满的,不用说,那是稻子!
“快搬进家里,圣桂!”
四嫂吩咐着,三个男人象三个功臣一样进了门,坐在那里大声地笑着、说话、抽烟。
圣桂麻利地把稻子全部搬进了家里。
四嫂几乎衣衫不整地忙着准备着饭,不一会,三碗白汤面条就端了上来,这三个男人该补一补了。
吃完饭,三个男人还没有睡的意思,依然在一种胜利的喜悦之中。
“四嫂,你家大尊文今天可闹了个脸红啊!”
老教儒指着一个崭新的尿勺笑着说到
“那是你家大尊文刚买的,他要用他喝水!”
四嫂一脸狐疑。
“便宜,才一毛钱!”
老道南接了一句。
“一毛一,好不好,一毛钱能买到这么好的吗?”
安尊文拿起来尿勺往四嫂面前得意。
“滚!尿勺有什么好玩的?”
四嫂闪开不看。
“你家大尊文真的要用它喝水!哈哈!”
老教儒笑的头往上仰。
走的那天,安尊文刚从四嫂的身上下来睡着,老教儒就拉着架车过来了,四嫂用脚踹了安尊文几下肚子,他才醒了穿衣。
虫虫要起来,四嫂说,你把耳朵压在枕头上,听哐当叫的火车吧,很好玩。不要起来,起来会把小**冻掉。
虫虫把耳朵压了上去,侧着身子,果然听到好象有火车的奔跑,听着听着,一会儿居然睡了,连他爸他们什么时候走,也不知道。
老道南在前面扶着车把,安尊文和老教儒在后面推。
一大车草,在好黑好黑的晨色中移动,俨如一个庞然怪物在缓慢爬行。
太阳的第一缕光就照在眼前时,才走了十来里。
阳光就挂在三人胡须的汗珠上,亮晶晶地。
“到青洛了,过了我们南禅公社了!”
“过了!”
“歇会儿!”
“吃吃东西吧?”
几人刚想要停下,此时又猛见一个人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吓的三人不得不停下。
“你们是搞什么的!?”
来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三人听来却象一声闷雷。
“你是……?”
安尊文首先镇定了下来,问了一句。
“你们是哪里的?”
来人并没有回答安尊文的问题,这下更让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奥!你们是花亭的吧?四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来人上前一把抓住安尊文的手,好象很是亲热。
三人都定眼看了一下,熟人。
安尊武的战友,妙桥大队书记崔世界。
“你把我们吓坏了,还以为你是堵车的来!”
安尊文舒了口气,对老道南他们回头笑了笑。
崔世界掏出烟给安尊文递上,给老道南和老教儒时,两人却是未接。
“走吧!还有好远的路!”
喊着要吃东西的老教儒却催着赶路。
“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崔世界问了一句。
“关你球事,想到哪到哪!这可不在你们风阳县,你管不到!”
老道南说完,就压下了车把,准备开路。
崔世界被这般抢白,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嘴里喃喃地说到:
“是的,是的,这是你们花阳县!”
崔世界还没有走远,老道南却把车又停了下来。
“尊文,你可不能与他那么亲热,他是妙桥姓崔的啊!”
“刚我都想打他来!”
老教儒又叉了一句。
“算了,他是我家老五的战友,又是大队书记,打他搞什么?!”
“他姓崔啊!你看你家老五,给他走那么近,以后在花亭当书记,谁还敢听!!”
“吃饼子吧!你刚没听说这一路上,不会有堵车的了啊!”
安尊文把话题叉了过去。打与不打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马上把草拉到九梓,换一些稻回去。
九梓虽然离花亭不远,却是外省的一个乡。
那里姓安的比花亭还要多,一叙家谱,是一家子安姓,同一个祖宗名。
每次花亭与妙桥打大架,都会去九梓搬兵,要人给人,要枪给枪。
花亭是北家,九梓是南家,一个安字一笔难写,同根不同家。
这次去九梓换稻,到自家人那里办事,当然会得到许多方便。
脚下这条黄土路,没有石头路基,路面也癞,坑坑洼洼,车轮如走在软软的锯齿上。
路上的行人很少,太阳不知道何时藏了起来。
在阴沉的天色里,四周只有乌鸦在乱叫和麻雀在乱飞。
安尊文他们的草,是山上高处野生的茅草,杆长柔韧,盖房子耐雨淋。
几乎是没怎么费事,九梓村上的长辈两晚上就为他们找到了换家。
十斤草,换一斤稻。
草是好草,稻是好稻。
下了几天雨,安尊文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住了几天,这时他们发现,南家人胆子太大,早就偷偷的搞起了单干,怪不到他们有稻。
村上点灯去年就不用洋油了,都象城里人一样用电灯。
电灯好亮,晚上象白天一样。
人家真富啊,家家有稻子。
在回来的路上,三人不停地感叹着。
过了一个集市,赶到了一个小村庄时候,三人发现腿越来越重,头越来越轻。
他们没有往村的里面走,第一有狗,怕咬着。第二胆小怕被人发现拉着稻,出现什么意外。
于是三人就蹲在路边上寒风萧萧的井沿上,等有来打水的,讨口水喝,嘴里早就象三伏天的庄稼地,干的开了裂。
三人几乎是抢着帮少妇打水。
水打上来的时候,三人又是抢着低头要喝。
“你们不要就着桶喝啊!这可是我家的吃水,你们一喝,还怎么吃啊?!”
少妇见状象护着贞洁一样,不准他们喝水。
“我们就喝一口,喝完我们再帮你打?”
“那会行!喝一口,桶就脏了!”
少妇依旧不干。
“那!……那!!”
三人一时无法。
安尊文只好从车上掏下那个新买的灰绿色的尿勺。
“大姐,你往这里面倒水吧,我们用这!”
“你这人呆啊?!那是瓦尿的,你这在骂人!”
少妇一见,大怒,担起了担子,起身就走。
“狗娘养的!连外地人也欺负我没男人!有种在这等着,我叫人把你们狗腿打瘸了!”
少妇一扭一扭的**背影,丢给了三个口渴的男人。
“尊文!上去把他日了!”
“老教儒,你去吧,你年长!”
“老道南最长!快去!再搞个牛奶奶回去!”
“走吧!少说两句,省点口水!”
四嫂听完故事,也笑了起来
“就是,天下还有用尿勺喝水的人呢!”
“新的,也没用过,怎么就不能喝水?”
安尊文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虫虫醒的时后,发现四嫂不在一头睡了,叫了一声娘。
四嫂在床那头对他说:
“别叫,你爸回来了,一会儿过去搂你睡。”
虫虫不干,哭了起来,四嫂只好推下安尊文,把灯点上。
“你爸换粮回来了,你在鬼叫什么!看,你爸不是在吗?”
虫虫不哭了,但睡不着。
床晃的太利害,还唧唧乱叫。
虫虫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大人与小孩不一样呢?
小孩不会象肚子疼一样乱恩恩地乱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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