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万年妖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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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山梵唱之声突然消失,青玉莲座似乎与大智禅师融为一体,散发出一圈淡淡的祥和之极的佛光。江水平静如镜,突然如煮沸般“咕嘟咕嘟”冒出无数个直径一丈的水泡,水泡破后,无数青翠欲滴的莲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江面,亭亭如盖,满江莲萼,大皆丈余,瞬间绽放,金莲佛光交相辉映。花开之后,现出三千诸佛,诸天菩萨罗汉,花开现佛乃是佛家千年不遇的盛事,我们立即躬身下拜。起身之后,却见大智禅师身后分别立着一僧一妮,左首是一个面容清癯、目光炯炯的青衣僧人,右首是一个面像慈悲、宝相庄严的比丘。大智禅师缓缓睁开双眼,双掌合什,向二人微微颔首一笑,二者也双手合什,含笑还礼道:“恭喜师兄,今日终于功行圆满,斩除千年恶蛟,飞升西方极乐世界。”禅师笑而不答,左首的神僧笑着说:“师兄功行高深,最终还是先大行飞升极乐世界!”禅师看着他笑着说:“何谓先,何谓后?”大行禅师突然警觉起来说:“师兄,大行知错了。”大智禅师笑着说:“你有何错?”大行禅师立即笑着说:“师兄教训的是,大行谨记。”右首的比丘突然笑着说:“何谓对,何谓错?二位师兄何必争执?”三人发出会心一笑,神情越加祥和。
天空再次响起禅唱之声,大智禅师含笑直指西方,然后直指我们,又指指莲座。大行禅师和神尼含笑应道:“师兄既已超出凡世之外,又何必怪念这些世俗之事。成都禹王锁蛟井所困妖鲧已到伏诛之日,玄妙真人和虚真子早已有所安排,今特派四个弟子前去除妖,当能胜任;至于青玉莲座,我与心慧师弟早有安排,赠与有缘之人,师兄放心去吧。”大智禅师微微一笑,双手合什,只见脸上佛光一闪便即圆寂,同时百会**飞起一个青莹莹的舍利子,我伸手抓住。西天突然出现一圈七彩光环,似彩虹却别有一种说不出的祥和之气,中央虚明如镜。我突然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如电影般回放着过去诸世的经历,又像是预演着未来的故事。我若有所悟,向火山三人看去,发现他们也是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的过往和将来。我还待一探究竟,却听神尼心慧肃声说道:“我佛慈悲,西方接引佛光出现,只度有缘之人,恭喜师兄今日功行圆满,飞升极乐世界。”说罢与大行禅师一起躬身下拜,我们也连忙跟着跪拜。大智禅师的元神端坐云端,对我们微微一下,就朝着佛光飞去,动作看似极缓,转眼间就消失在佛光中央虚明如镜的彩云之后,佛光禅唱也一起消失,只剩下悠悠白云,湛湛青天。
大行禅师和神尼心慧对着大智禅师的遗蜕拜了三拜,叱开锁龙柱,把遗蜕藏于锁龙柱底部,并用旃檀佛法镇住,完结之后山石便自行合上。见神尼心慧含笑招手,我们上前就飞身落在锁龙柱上,躬身听命,她笑着说:“你们祝大智禅师诛灭千年恶蛟这个上古祸胎,功德不小,大智师兄也留有宝物相赠以作酬谢。郑焱得到的舍利子是禅师千年功行凝聚,乃是佛家至宝,今特赐予你,翌日自有妙用。青玉莲座乃是禅师昔日好友青莲居士李白炼魔之宝,李白飞升之时送给禅师助其镇服恶蛟,并假我等之手赠予昔日转劫弟子韩星月,以为他日伏魔之用。恶蛟怪角乃是癸水之精炼成,恶蛟苦炼五千年而成的防身第一利器,双角同出不仅可以剪断飞剑,更有一功效专门克制离火之精所炼法宝,赐予吕炜和刘灿,希望你们以后能代禅师够除魔卫道。”我们躬身跪谢,接过法宝,她袍袖微微一挥,就感觉一柔和股强大的力量把我们拖起来。
神尼心慧走上前拉着韩星月的手笑着说:“你转劫归来,初次相见贫妮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就送你一道佛家心光灵符,希望他日遭遇魔劫时能够助你一臂之力。”说罢十指轻轻一弹,发出佛家电光石火,罩住韩星月,金光一闪就消失不见。韩星月表情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她也不以为意,只是含笑看着我们。大行禅师笑着对我施礼道:“嵩山一别,已去五十余载,郑道友别来无恙?”我赶紧还礼道:“多谢大师挂心,弟子愚鲁,灵智未复,前世之事上不记得,怠慢之处还望大师见谅。”他大笑道:“这个无妨,机缘一到,你自然知道你我前世之约。你此次转劫归来,虽然人多魔难,但皆可逢凶化吉,今赠你三粒佛家小还丹,自有妙用,算作老友重逢的见面礼。”我连声道谢,接过三粒龙眼大的金光闪闪的丹药,放进法宝囊中的羊脂瓶仍感异香扑鼻,知道此药非同小可,内心更加欣喜。他指着小黑和饕餮说道:“此次成都禹王锁蛟井之行颇为得用,虽然会遭遇小劫,但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今日相见,也算有缘,就送你们两道大旃檀灵符,算是对你们的嘉奖。”我立即替小黑和饕餮谢过禅师,它们也匍匐在地,以头触地,意为答谢。他微微一笑,袍袖一挥,一阵旃檀香风过处,小黑和饕餮身上佛光一闪不见,它们也跟着站了起来,看上去与先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大行禅师和神尼心慧举手为礼,颔首笑道:“妖鲧行将伏诛,玄妙真人和虚真子两位道友早有应对之策,到锁蛟井前需找一处所在开启锦囊仙示,只要依计行事,虽有些波折,但无关大局。诛杀妖鲧,可以永解长江水患,功德不小,希望你们多加防范,切莫因为一时疏忽造成不必要损害。贫僧二人尚有它事,行再相见!”说完金光一闪,便已不见,旃檀香味也跟着消失。
我们略一计议便飞行出发,为了隐秘起见不让妖鲧事先有所察觉,胖子特意施展太清仙法,将手一挥,我们连同小黑和饕餮身形立隐。飞行迅速,不多时便到成都禹王锁蛟井上空,我们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就在离锁蛟井一百丈以外的一个隐秘之地降落。胖子并没有撤去太清仙法,而是在我们的落脚之地又加了一重禁制,然后才取出第二个锦囊拜读。没想到刚把锦囊里的仙示请出,还未跪拜开看,竟被饕餮一口抢了过去,吞进肚中。我大吃一惊,想要责骂饕餮让它吐出却已来不及,胖子笑着说:“无妨,来之前它已经有师父暗中授意,此举必有深意,不然大黑不会如此。”饕餮听后立即点头,长鸣示意,意似感谢胖子为他分辩。它闭起双眼,竟然默运起玄功,一片金光紫气过后,饕餮突然身形抱缩,变得只有拳头般大小,落在我的肩上。我把袖珍饕餮捧在手里,不敢相信地看着它,小黑也凑了上来,不停地嗅着,最后好像确认了它就是自己形影不离的伙伴,摇了摇尾巴,但还是瞪大了好奇的双眼看着它。我不解地看着胖子,他却笑着说:“我辈修道之人,虽然勉修仙业,未必就可希冀长生,但是纳须弥于芥子神游九天之外也不是什么难事。大黑有万年道行,早已深通玄功变化,看来师父应该传了它和小黑另一套口诀,因此相比我们别有一番进境。”韩星月突然笑着说:“吕师兄,现在虚真子师伯赐的锦囊仙示被大黑吞入腹中,我们该如何是好?”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火山就笑着说:“关于万年妖鲧和禹王锁蛟井的传说,我和胖子也略知一二,师父曾跟我们提起过,现在想起来他老人家当时已经料定今日之事,所以特意给我们预示仙机,而且还让小黑和大黑与我们同行,我们今日必能斩妖除害。”胖子接着说:“妖鲧乃是洪荒遗种,有万年道行,在黄帝老祖宗之前就已经为祸世间,危害远在饕餮等上古四大凶兽之上,后来被镜魔收服之后更是助纣为虐,更是助长了凶焰。镜魔被广成子和老祖宗禁制时,竟然让妖鲧逃脱,直到后来禹王治水时才被制服,沿江追逐三日三夜,追行了三千多里,才在成都制服它。禹王用万年玄铁之精炼成的禹王捆蛟索困住妖鲧的身体和元神,为了防止自己飞升之后它可能逃脱继续为祸,又因地施禁,把妖鲧禁制在八角之井内。八角之井是用本身只是一种普通的禁制,但禹王在八角之井中设置了最古老和最霸道的八荒**禁止之法,引来八荒**罡煞之气,消磨妖鲧的凶恶戾气,才得以压制它五千年无事。由于八荒**禁止强集天地间罡煞之气,太过霸道,有伤天和,因此必须有宣泄之口,否则方圆数千里杰会受其害,成为死圈。禹王早就洞悉一切因果,因此在八角之井深达地心,与东海海眼相通,不仅能镇压妖鲧,宣泄的罡煞之气还能镇压东海海底的地火水风。”

“禹王当时留下预言,妖鲧道行高深,不到伏诛之日,任你多高发力也难除去;而且一旦被误放出来,必将造成弥天巨祸。历朝历代当权者皆对禹王预言敬畏不已,不敢接近锁蛟井,但宋太祖进成都时却不理会群臣劝阻,想看妖鲧长什么样,执意下令拉上千钧铁链。结果在铁链被拉完的一瞬间妖鲧冲了上来,在它睁眼的瞬间宋太祖带来的十万大军立即被一道红光化为乌有,宋太祖如果在陈抟老祖赠的护身灵符保护下才得以幸免遇难。当时妖鲧虽不能摆脱禹王捆蛟索的束缚,但却发动了无穷水势,大有淹没天下才甘心的怨气。幸好禹王为防不测预留了三重禁止,在妖鲧发动水势的同时禁制也跟着发生威力,震昏妖鲧压住水势,才得以把滔天巨灾消弭于无形。”
“我们今天奉命除妖鲧,虽然它大限已至,必将伏诛,不过妖鲧的魔力实在非同小可,到时我们切不可大意。其实妖鲧万年道行,魔力固然可怕,但还有机可循,只要应付得当,还能低于防范;最可怕的还是它的灵力,方圆千里任何生物动念皆知,除非像我们今天这样防范周到,预先设下禁制,不然妖鲧都能预先知机,再想除它就变得万难了。妖鲧不仅能窥视对手内心想法,而且还可以趁机将计就计迷惑对手心神,从而蛊惑对手自相残杀。”韩星月突然破位担忧地说:“那要是真被妖鲧迷惑了心智怎么办?”火山笑着说:“魔由心生,亦由心灭,只要道心清明,抱有以身殉道之心,魔相必定自生自灭。”胖子点头道:“俗话说说‘福祸无门,唯人自招’,修道之人自然免不了三灾八难,妖鲧是我们的魔难之一,虽说是道光高一尺魔高一丈,但除妖之时只要我们道心明净如水,上来打定但求无功先求无过的主意,伺机而动,肯定能够除掉妖鲧这个万年祸害。”
饕餮突然急促地用嘴衔着我的袖子把我往外拽,小黑也在后面用头拱我们,意似催促我们尽快行动。火山笑着说:“看来出发之前大师伯和师父早已交代过大黑和小黑,此次除妖看来要依仗它们之处颇多,也许会遇到危难波折,但必能化险为夷。”不远处的锁蛟井突然一道妖异的猩红色光芒冲天而起,摄人心魄,我立即感到心旌摇摇。红光褪去后,镇压在锁蛟井口上的金色巨石上突然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面容清秀而沧桑。饕餮急促地叫了几声,催促我们尽快起身行动,火山示意它少安毋躁,我们略一计议,就小心地向锁蛟井逼近。
青衣少年原本坐在巨石上沉思,若有所思地看着东去的江水,在我们走近身前时突然冲我们微微一笑。他笑得极为怪异,眼神中有种说不尽的苍凉和无奈之色,还有一丝嘲弄与不屑。我心头一震,因为怕被妖鲧觉察到我们而有了防备,因此我们一直没有撤去隐身法,没想到竟被这个青衣少年窥破。我立即示意他们停下来,用师传心灵传音心法跟他们说了,我们商议了一下,就一起现身出来,站在他面前,暗中戒备,只待他又任何异动就立即动手。他见我们现身并不吃惊,只是淡然一笑说:“既然你们是奉命前来除我的,为何还不动手?”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胖子取出大须弥圜环,暗诵真言,偷偷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大须弥園环是容成子祖师留下的照影之宝,用时只要口诵六字真言,就可以瞬间遍观宇内芥末之事,而且能查看对手的一切动态,更能知悉事情的过去未来。我瞥了一眼胖子手中的大须弥圜环,发现里面的青衣少年与眼前之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双眉紧锁,满脸愁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身上好像有一个极淡的影子,看不真切。我用本门心灵传音之法暗暗知会他们暂时静观其变,切莫鲁莽行动,暗中戒备即可。我们的飞剑法宝皆与心灵相合,因此动念即可,收发由心,因此我们皆心与剑合,只是隐而未发而已。他双眼突然精光四射,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寒光电射而至,笼罩住我们,仿佛透视了我们的身体,把我们内心的看法看得一清二楚。我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就像被人当面剥光了一样,又像是内心被人无情地撕开展现在面前。
他见我们踌躇不前,就叹气道:“我就是你们要除掉的万年妖鲧,你们是黄山派门下弟子吧,我已经等了你们五千年了,快等不及了,你们快动手吧,迟则生变!”我们心头巨震,正要动手,他却笑着摇手说:“等我讲完我们之间的渊源你们再动手不迟,否则铸下大错,你们死不足惜,我五千年功行也会毁于一旦,而且浩劫一旦造成,将再也无法消除。”见我们仍在严密戒备,他就冷笑道:“我要是真想和你们为敌,即使不能把你们全部除掉,至少也可以永远困住你们,何必这样多费唇舌?不信你们试试看!”我在他说话时早已默运玄功,准备出其不意放出纯阳离火剑,捉弄他一下,没想到平时神妙无穷收发由心的离火剑竟然遇到莫大阻力,而且出鞘后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剑光暴涨,反而被周围一股巨大的无形之力黏住,迟滞异常。我心中大惊,发现火山他们的飞剑也是同样情形,不得已只好先把剑光联合在一起,先求自保,再做其他打算。
他张口吐出一团白气,瞬间把我们周围数百丈之地覆盖住,远处的景色立即消失了,只有一团氤氲之气包裹着我们。那白气甚为奇怪,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看似浓厚,但我们却能清楚地看到雾气之内的一草一木,每个人脸上也仿佛罩上一层神秘的光晕。他笑着说:“现在我已经用阴阳玄冥之气锁住附近数百丈方圆之地,你们不用担心影响到附近的村民,而且在杀死我的本身之前你们也无法破除阴阳玄冥之气,因此不可能逃脱。”我听后就气往上冲,就取出六阳玄火鉴,冷不防催动本身真火发动玄火鉴,金光火龙立即电射而出,并没有受他的阴阳玄冥之气影响。金光照在他身上,他显得颇为意外,没想到玄火鉴有如斯大的威力,但也只是唯一愣神,体内就发出一道红光与金光相抗,火龙也只能绕着他转,而不能近身。他被突然发动攻击吃了暗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露喜色道:“没想到你居然有广成子昔年降魔至宝六阳玄火鉴,你们消灭我的本身和内丹时,可以助力不少,我也可以省却许多心力,看来当年禹王所言非虚!”
他如此反应,反而让我不知所措起来,手中紧握着玄火鉴,收也不是攻击也不是。韩星月走上一步,把我的右手轻轻拉了回去,我趁机收回玄火鉴。她看着青衣少年浅浅一笑,问道:“既然你是妖鲧的元神,那你为何要助我们诛灭自己的法身?”他奇怪地看了韩星月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之色,然后就神色黯然起来,半晌才苦笑道:“如果你天生注定就是一个为祸人间的妖物你能怎么办?如果你作恶只是天性使然并不是出于本意你会怎样?当你在痛苦中等待和挣扎了数千年之后,你终于明白只有杀死自己才能获得永久解脱,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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