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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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心吃饱喝足,夜烔找来医生为她重新包扎了伤口,整理完毕便让她睡下了。
夜烔站在床边,看着面前的人。苍白,除了苍白还是苍白。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精致,却脆弱的可怕。只有在她完成任务的这段时间里,他才能好好照顾她,让她尽快复原,准备好执行下一次的任务。
她现在很需要休息,每次任务结束就浑浑噩噩的睡上三四天,然后开始一段痴傻的生活。从她失忆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兄弟们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夜心,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暗夜夺魂”的副堂主,也无法回到暗罗堂了。
夜烔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现在的她,虽然会哭会笑会闹,比正常时的她有更多表情,只是痴痴傻傻,更像六七岁的孩童。若不是她还有战斗能力,也许早就被扔掉了。暗罗堂不养废物,一旦不能再执行任务,只会被无情的抛弃,成为众仇家追杀的对象,死无全尸。夜心是个例外,是唯一一个不在暗罗堂还接受任务的杀手,因为她出色的能力和100%的击杀率,连少爷都很赏识。
但,只是赏识,并不表示少爷不想除了她。她已经超出了罗琛的掌控度,一旦发起狂来,六亲不认的狠绝和少爷不相上下。夜心第一次发狂的时候,差点误杀了少爷,幸好自己去的及时,逃出了她的攻击范围,而其他人却没有这么幸运,罗家的下人死亡殆尽,暗罗堂也赔了二十多条人命。
当她再度醒来,所有的记忆都消失的一干二净,连他这个哥哥都不认识了。她只能记得处于正常时期这十几天的事情,之前之后都是空白。他曾找过许多医生,都说她是受到巨大刺激导致的失忆,何时会恢复却没人说的准。也许明天就会变回以往的她,也许一辈子都像个痴儿。
熟睡中的夜心想要翻身,却没有成功,也许是牵动了伤口,细细的柳叶眉皱了一下。
夜烔无声的叹了口气。她的能力明明比以前更高,却每次都把自己整的一身伤,还不愿让医生看,硬挺着要去陆家的房子里坐一夜。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过去的,少爷从不派人监视她,不是信任,是做不到。
暗罗堂执行任务一般都是按组出动,只有夜心是独自行动,她没有搭档,任务的完成率却是空前的高,甚至是从前的她都达不到的100%。她是罗氏的王牌,再多的人,再复杂的任务,只要她出马,就一定会成功。每次任务结束,去清理的人都会做几天的噩梦,夜心的狠绝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方圆一公里出现的人畜无一幸免,中心点血液浓稠度甚至一度达到300%,连他这样惯看生死的人都会忍不住反胃,也无怪乎堂里的人把夜心视若鬼魅。
如今的她,被称作“血煞”。
“什么事?”夜烔的身体突然绷紧,走到门口,低声问道。
“堂主,少爷让您去枫园见他。”门外的人恭敬的禀报完,就退下了。来传达的人只需告知即可,罗琛从不要回复。
夜烔转过身,看了看夜心的睡容,退出房间,对门外的人叮嘱了几句,向枫园的方向走去。
枫园是罗琛交代任务的地方,只有夜烔可以自由出入。
园中一个黑衣男人迎风而立,肃杀之气只被控制在五步之内,并不像往常那样铺天盖地。这样的他,在远处看来,也只像个平常人。
夜烔在他身后站定,并不言语。
“如何?”低哑的声音缓慢的流入夜烔的耳中,像是一股幽泉,水波暗涌。
“她睡了。”夜烔并不多话。
“哦?”罗琛一声低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泛着寒气,夜烔硬生生的打了个寒噤。
“不找人看着她,你会放心么?不怕她被什么人做了……”
“少爷!”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惶急。
罗琛一抬手,止住夜烔的话,转过身来。
他的面容并没有夜烔精致,反而有些秀气,透着些许的书卷气。脸色苍白的突兀,显的五官整齐,乌黑的发没有遮住宽广的额,而是从旁垂下,绕过耳际,柔顺的梳拢在脑后。本是寻常的面相,要命的是他的唇,薄如刀刃,完美的唇线在嘴角处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在这张脸上却是妖魅无比。
“你也知道,这些年暗罗堂损失了不少人,她也该收敛收敛了。”罗琛不急不缓的说道,负手走到夜烔的面前,把他笼在杀气的范围里。
“少爷,夜心她,只是,”夜烔顿了一下,喉头艰难的滑动,吐出一个词,“控制不了。”
“控制不了?”唇边勾起的幅度加大,语气像是在征询着什么简单明了的事情。罗琛往前走了几步,擦着夜烔的右臂,绕到他身后。
“那我要她何用?”
“少爷,夜心还可以执行任务,而且她的完成率是暗罗堂第一的。”
“第一?哈,若是她来杀我,你们谁能阻止的了?”罗琛转到他面前,语气依旧是平淡,只是温度不知不觉降了几分。
“不会的!”夜烔控制不住情绪,声音陡然大了起来,看着罗琛微挑的眉,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
“不会的,夜心虽然嗜杀,却还有理智。”
“她当然有理智。”罗琛的声音有些尖锐。“天底下最清醒的就是那个女人。不然,你以为,一个疯子在杀人的时候还会那么有艺术性,一针毙命,一针放血,更何况,伤口还都是同一个部位。”
夜烔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仿佛遭到雷击,血色一点点从俊美的脸色褪下。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秘密,更何况少爷身边的探子多如繁星,这些细节他应该早就注意到了。
夜心叫“血煞”,不是因为她嗜杀,而是死者必定在死后被放血,每一具尸体都如同被吸干一样,只剩下空洞的躯壳。没有人搞得清楚那些人究竟是死于心叶破碎还是动脉破损,这两处都是人的致命伤,唯一不同的只有致死时间。
一般的杀手会使用枪,但暗罗堂多是用暗器,少数人会佩枪以备万一,不过那些也是加了消声处理的武器。他们是惯于暗杀的人,自然不会选择动静太大的工具,即使是针,使用得体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夜心用的就是钢针,纤细而锋利,便于携带和隐藏,攻击范围大,人多的时候还可以数针齐发,达到以一敌百的效果。虽然不便于回收,但是制作成本低廉,也弥补了这个缺点。虽然针一般是善于使毒的人用的武器,但夜心从不用毒,她的针对别人也对自己,如果一旦搞混,后果不堪设想。
夜烔的身上有两根这样的钢针,是一次清理战场时从尸体身上回收的。当时他面对尸体差点晕过去,所有的尸体上都插着这样两根银亮的针,一针在喉骨,一针在心脏。
“我有时会想,她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罗琛低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夜烔的思考。“你欠暗罗堂的人一个交代,具体该怎么办,你应该知道了。”
“少爷!”我下不了手!夜烔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当然知道,少爷能把夜心留到现在已经是不可思议了,但是他下不了手,那是他的妹妹!!

“你下不了手,那就我来。”罗琛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并没有责怪夜烔。他没有再给夜烔质疑的机会,迈步离开了枫园。
如果是少爷,那么夜心必死无疑!夜烔的心仿佛被冰冻住了,彻骨的寒意卷住了他的思维。他愣了一瞬,向着罗琛离开的放向跑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绝不是看着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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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心被人推醒,还没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来人就出去了。床上放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衣,是她的尺寸。夜心顺从的穿上衣服,坐在床边等待。
“小姐,”门外的人并没有进来,“少爷让你穿好衣服去一个地方,他要见你。”话刚说完,门就开了,夜心顶着一头乱发,迷茫的看着门外的人。
祁放暗暗地在心里颤了一下,面对“血煞”还心平气和的人怕是只有少爷了。不过“血煞”在平时是很安全的,就像现在,完全是一个茫然的孩子,一个有点痴呆的孩子。
祁放在前面走,不时停下来等一等,确保夜心能跟上来。把她带到房间的时候,罗琛已经到了。
罗琛站在门口,并不进去。祁放把夜心领进屋子,便也退了出来。
屋子里有几十个个男人,都是暗罗堂的人。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加上本来就很大,显得有些空旷。角落里摆了几个铁皮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还有一桶汽油,放在最边上。
待夜心走到屋子中央,罗琛打了个手势,5个男人走了出来,走向那些铁桶,费力的拖过来,打开上面的盖子,把桶中的液体向着夜心的方向泼了过去。
血,全都是血,满满一桶的鲜血,浇在夜心身上还有地上,汇聚成一滩血池。腥气扑面而来,所有的人都在忍耐,极力压抑住反胃的感觉。
夜心开始还没有反应,待到第一桶血水浇在身上,将头发和紧身衣彻底打湿,一瞬间逼过来的血浪让她无法呼吸,心底有些什么东西苏醒了,开始放声尖叫,凄厉的叫声刺得那群人心头发颤,想要捣住耳朵,身体却僵硬的动不了。声音很快就被堵住,夜心已经顾不上叫了。
她开始逃避着迎面而来的血水,分辨不出方向,劈头盖脑的浇下来,震得脑袋生疼。身体被血水从四面八方撞击着,慢慢的站不住了,跪在血泊中,手按进浓稠的血里。满世界都是红色,一股股的液体从发里流下,糊住了她的眼睛。她叫不出来,血水不停的泼向她,一张嘴就被血水灌满,极度恶心的感觉从胃里喷薄而出,还没咽下就吐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胃里已经消化了的食物顺着喉管直冲出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稀释了脸上的血。她瑟缩着,已经吐干了胃里的东西,却依然恶心,胃酸,胆汁,甚至是血,也开始从嘴里涌出来,在满地的血水中分不出彼此。
直到桶里的血完全泼光,5个人才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到原来的队伍中,同众人一起等待着什么发生。
眼前的女人已经停止了呕吐,喘息声也越来越小,黑红色的身影蜷曲着,辨不出身体的各个部分。
突然,女人抬起头,把视线落到眼前的这群人身上。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震,那眸子亮的吓人,仿佛两簇光球,眼白纯净,更显得眼球乌黑发亮,唯独那目光,并没有聚集起来,虚渺到仿佛不是在看人。
但他们突然就明白了,她看的是一群死人。他们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扼住了,心沉的像是坠着铁球掉进冰海里,无望的沉沦。
银光一闪,队伍里倒下了几个人。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血水已经弥漫到他们脚下。
血煞!
这时候他们心里突然闪过这两个字,明亮的像是闪电划过。刚才倒下的身躯已经停止了挣扎,一根钢针贯穿了喉骨,巨大的血柱撕穿了剩下的地方,热气腾腾的血水从越来越大的泉眼涔涔流出。他们终于知道“血煞”杀人的方法,却来不及告诉别人,下一刻,又有几个人变成喷血的泉口。
要阻止她!!他们突然意识到,倒下的人里没有他们并不是侥幸,“血煞”是无差别攻击,只要在她的攻击范围内,死是早晚的事。只是一转头,又有三四个人倒下。
男人们迅速移动身形,躲避着那个暗红色的身影。她的速度太快,只要被她追上,就是致命一击。“血煞”特定的杀人方法导致了她只能从正面进攻,因为一招毙敌的诀窍在于她下手的地方,天突**。
由于颈骨的坚硬,钢针无法准确穿入喉骨,而天突**是人体的致命部位,一旦被刺破,则会造成严重的血胸和纵膈气肿,使大量血液流入胸腔,并使纵膈和颈部皮下发生气肿,造**的瞬间死亡。这就是“血煞”杀人的秘诀。
他们俯下身,像豹子一样在房间里奔跑,人越来越少,无法形成有效的包围。他们不是没有足够快的速度,只是与“血煞”相比,还是差了很远,手中的暗器还没打出去,喉咙就被扎烂了,动脉破裂导致血瞬间涌出,巨大的后坐力把他们快速移动的身体带的更远,撞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清晰的印迹。
没有用的!!他们在喉骨破碎的一瞬间绝望的想着。5年来没有人见过“血煞”杀人的场面,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可怕!只是那些死人临死深刻的绝望,成了他们甩也甩不脱的噩梦,如今却也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他们这些年白训练了,所有曾经一击必杀的招术都失去了效用,那个女人,是魔鬼!!!
祁放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地的尸体,血水纵横交错,不停的从男人们的身体里流出,源源不绝。他呆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群尸体的正中间,站立着唯一还活着的人。
夜心平复了呼吸,并不擦拭脸上的血水,如一个面具罩在她玉石般清冷的皮肤上。她的眼无意识的望着进来的人,手指间滑落下一根银针,只待抬手。
祁放感到自己被一阵绝望淹没。那个女人的目光告诉自己,下一个就是他。突然,她像是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眼中的光芒敛了一下,原本涣散的目光逐渐聚集到门口。
罗琛。
罗琛并不进来,好像是嫌这满地的血水太脏,只倚着门看向那个女人。他突然张口,打破这一室的死寂。
“那个男人是我杀的。”
祁放和女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他看到女人动了,走向墙角,那里放着一桶汽油。他忽然有种想要逃出这里的冲动,还没抬起腿,却被钉在原地。
夜心笑了。
她举起桶,以一股不像女人所拥有的力气举起了桶,向下倾倒在自己身上。然后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罗琛。
祁放也看着罗琛。
罗琛站直身体,从挺拔的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扔向女人,并不看她是否接到,转身离开了屋子。
不多时,一团火光爆开房门,火舌飞快的吞吐,一个暗红色的身影连同暗罗堂200多年的历史消失在罗氏大宅一间普通的储物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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