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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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夺目的红,带着一阵高过一阵的灼热,漫天的火焰吞噬了我,四肢像是化成了灰,五脏六腑更是炽热无比,燃烧着,侵蚀着,连血液都变成了熊熊烈火。
我躲不开,任疯狂的火苗缠绕着肢体,一个柔和的白影在眼前晃动,我抬不起手,够不到,抓不住,任其越行越远。眼眶焦裂,触不到的泪水呼啸着涌出,却总在眼角消散,热浪袭人,舔舐着唯一的凉意。
我不甘心一次次任凭那背影远去,想要张口唤住,一个名字徘徊在舌尖,呼之欲出。
子熙……
我猛得睁开眼,一室昏暗。
怎么我没有死么?
记忆深处的火光和白影撕扯着我的心,梦里无法流出的泪水顺着眼角尽情流淌。
温暖的指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仿佛带着无限怜惜,只一下,便没有了下文。
“少爷,醒了么?”声音纯净,带着些许的沙哑,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我微转头,想要看清那人的面貌,却在下一瞬疼出了一身冷汗。头痛欲裂,我咬住下唇,咽回了即将滑出口的一丝呻吟。
那人看出了我的不适,跪在我的床前,伸出白玉般的双手,在我灼热的脑际轻轻揉捻,我闭上眼,享受着他的服务,慢慢积攒身上的力气。
好一会,他松开手,立起身站在床边,柔声问道:“少爷已经醒了,可需让大夫来瞧瞧么?”
我只觉得脑中纷乱如麻,许久没有言语。他也不急,恭敬地站在一边伺候着。
待到疼痛减轻,我开口吐出一个字:“水。”声音细微不可闻,沙哑如漏风的管笛。
他离开床畔,向屋子中间走去,在昏暗的房间里行动丝毫不受阻滞。少顷,他将杯盏端到我的床前,侧身坐在床沿,右手持杯,左臂向我的颈下探去。他托住我的后脑,微微抬起,手向下,将我的脑袋搁在左臂,手小心翼翼的扶住左肩,一使力,将我的上身缓慢撑起,身影迅速一闪,他的胸膛已抵在我的身后。
我浑身乏力,尽管他已是格外小心,胸口的闷痛仍是使我的额头沁出点点汗迹。我放心的把自己的重量放在他身上,感受着后心传来的凉意。他的身体虽是温热,却比我身上的温度低了许多,稍稍缓解了高热带来的不适。
他把白瓷的杯子湊到我唇边,刚才的动作并没有让水溢出来半点。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他的手指,修长白净,虎口和指肚却有着厚实的茧子,看得出他的功夫不弱。
我轻启唇瓣,也许是许久没有喝水的缘故,嘴唇干裂却又紧紧黏在一起,只是半张着口,撕裂的疼痛就使我忍不住蹙眉。
温和的液体滑入我的喉,凉意舒缓了颈间的炽热。
喝罢水,我并没有让他离开,依然虚软着身子靠在他的怀里。
“这是哪?”我简单的问道,浑身的疼痛让我搞不清楚状况。潜意识告诉我,这里并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叶府。”他的声音里微微有些吃惊。
“……我家?”我比他更吃惊。
我和大哥很小就沦为孤儿,四处流浪,十几年都没有听说有什么亲戚,怎么突然蹦出个……等等,他说的是“夜府”,不是“夜家”,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刚刚,我好像听到他叫我“少爷”。
少爷。
少爷。
少爷。
…………………………
我突然抬起右手按向胸口,浑身的疼痛激得我一震,脑中瞬间空白。
平的!!!
我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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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已是三天后。
身上的热度退下去不少,浑身凉爽干燥,应该是被人清理过了。头痛缓解了很多,视线也比最初醒来时清明,房间的摆设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虽然已经度过了最初的震惊,但是要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还是很有难度。
没错,我穿越了。
如果只是胸部变平,两腿之间多出了一部分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还可以理解成是偷偷被人做了变性手术,但面对满室极具古典风格的装饰和家具,我真的找不出一个更好的解释。
我睁着无神的双眼打量着身下的木床。雕镂的木刻和繁复的花纹显示出价格的不菲,泥红色纯粹的木料更是少见。雪白的纱幔被斜挂的金钩束起,明黄流苏顺着床柱四角蜿蜒垂下。
身上盖的是雪缎绸面的锦被,鹅黄色的被面覆着我修长的躯体。我从被中抽出手臂,右手的三指轻轻搭在左手腕处,感受着轻微脉象的变化。
果然如我所料。
关于我穿越的原因,我暂时还没法猜测出来,但方式一定是借尸还魂。无故从一个女子变成男子,还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古代世界,真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我嗤笑,把双臂收在被子里。这具身体的主人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有这样的下场。我穿越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他发烧,所以才会有最初炽热的灼烧感,现在温度退下去,我又恢复了自己偏寒的体质。
没有深入探究生病的理由,我可不想一来就被扯到什么阴谋之中。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做,我必须有个明确的打算。
首先,要逃出这里。虽然这家的主人姓夜,跟我算是亲戚,但未必对我存了好心。屋内摆设极为奢华,非冨即贵,定是大户人家的宅邸,我不想被困在财富的囚笼里终老一生,怎么说也算是再世为人,现在的我只想好好享受生活。
至于逃出去后如何生活,我还没有想好。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看看这阵势就知道想要出去并不只是想想这么简单。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是三天前照顾我的那个男人,看来这几天一直是他照顾着我。

当时由于房间昏暗,想必醒来是在夜里,我没有看清楚他的容貌,现在看来,不由我心中暗暗赞叹。
一弯清秀的眉首先跃入我的眼中,黛色的山峦耸立其上,却不失轻灵。浓密的黑发梳拢在脑后,用黑色的带子扎紧,显得人精神焕发。一双凤眼细长,此时眼皮虽微微垂下,却锁不住眼中的一丝灵动。鼻梁微挺,小巧而又秀气。红润的唇紧紧抿住,下巴更显坚毅。他的年龄并不是很大,大概只有十七八岁。
他显然发觉了我在观察他,迟疑了一下缓步向我走来,距床还有两步时停在他惯常站立的位置。
“过来。”我唤他。身体虽然好些了,却还是不想使力。
他依言走到床畔,微微躬下身子。“少爷现在要喝药么?”依然是轻声的问。
“药?”我一愣,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身体还生着病,当然需要吃药。“端来吧。”我没有难为他。
他走到桌旁,端起托盘向我走来,微拢的眉舒展了许多。
他刚才就是为这个烦恼吧,那个“少爷”以往怕是没有我这么配合。我轻勾唇角,下一刻却被扑面而来的药味压的蛾眉禁蹙。
怪不得他会皱眉,这么浓的腥苦任谁闻起来脸色都不会好吧。
我认命的接过药碗,淤黑的汤汁泛起涟漪。舌尖浅尝了一下,苦,真是苦到家了。我仔细的品着舌尖上的滋味,苦中有着一丝甜意。没有停留,我屏息灌下汤药,微烫的药汁使我的身体暖和起来。
唔,苦死了。我把空碗递给他,忍不住抽了口气。
他惊讶于我竟然没有抱怨,接过碗愣愣得看着我并没有离去。
“没有糖么?”我用手对着嘴轻轻扇风,刚才灌的有点猛了,舌头烫的发麻,说话有些不甚清楚。
“……糖?”他古怪的看着我。“少爷不是不喜欢甜食么?以前喝药时也从不用糖的。”
“……给我碗水吧。”我认了。这个少爷八成是个药罐子,怪不得身体这么瘦弱。
“过来,我有话问你。”我向他招招手,倚着他放在我身后的被子,十分惬意。
他把水端给我,在床前站定,眼垂下,并不看我。
“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谁。”我问他,手里把玩着自己的长发。
他的头霍的抬起,望向我的目光有着惊异,还有一丝,杀意。我努力忽略掉身体因杀气而绷紧的不适,左手轻轻揉搓着右手自然并拢的四指,看向他的目光纯净如水。
他看出我并不是故意装傻,又垂下眼,声音有些低沉。
“少爷是叶府的二公子,叫叶辛。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加上这些年来旧疾暗伏,这几日高烧不退。幸亏少爷吉人天相,顾大夫医术了得,现在已经不妨事了。”
夜心?这不就是我的名字么。无语,难道穿越也净捡同名同姓的人穿?暗自翻了个白眼,我继续哄骗他。
“也许是发烧的缘故,我对以往的事记不清了,你多给我讲讲。”我巴不得他认为我烧傻了,扬起脸作沉思状。
“这……”他有些犹豫,却并不怎么怀疑。烧了几天的确可能把人烧傻,虽然我侥幸逃过一死,对身体其他地方仍是应该有些影响的。
“老爷叫叶志明,如今在朝中任大理司直,夫人几年前过世了,如今的正室是二小姐的娘亲。大少爷叫叶擎,在吏部供职。二少爷您和大小姐是柳夫人所生,小人是叶草,来府里不过三年,一直跟着少爷您,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噗。“咳咳咳……”我一口水喷出去,打湿了被面,自己也呛了一下。
“野草?”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谁给你起的名字?这么经典。”要是叫夜壶岂不是更完美。
他结果我手中的碗,以防洒出来的更多,另一只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又松开,慢慢抚上我的背,轻轻的拍着,脸色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分情绪。
“是少爷。”他平淡的说道。
“嗯……啊?”我突然有些窘,虽然不是我起的,但是当面问人家这个问题,怎么看都像是找茬。
“你以前得罪我了么?”
“不曾。这是少爷在我进府时改的名字,说是做奴仆的本来就低贱,起些贱名可以平安度日。”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他自己就比别人高贵么?我不由的有些鄙视这个少爷。
“从今天开始你换个名字,就叫……”我看了看他,“辰,就叫夜辰。”
他低头看着我,眼里探究的意味让我有些不爽。
“少爷为什么要给小人改名?”他直视我的眼,目光不再闪避。
“因为你的眼睛像星辰,夜辰,就是夜晚的星辰。”我看着他明亮的眸,绽开转世为人后的第一个笑颜。
这个孩子,看不出来,还是头小狼呢。我在心里偷笑。
头顶许久没有动静,我微仰头,看着他,他忡愣着站在那里,目光有些迷茫,但在我看向他的一瞬间恢复清明。
我轻咳一声,掀被下床,想要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他半跪在地上,帮我穿鞋。
“对了,还没问你,怎么这几日就你一个人照顾我,难道我房里就你一个仆人么?”我看着他乌黑的发顶,问出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
“不是,少爷房里还有两个丫鬟,刚刚要伺候少爷沐浴,她们去准备水了。小人不是仆人,是……”他顿了一下,头埋的更低,“是侍寝的人。”
咔嚓,我感到一跟钢管砸到脑袋上,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崩断了。我大张着嘴,完全顾不及形象,身体僵硬着向前倒去,眼前一片漆黑。
晕过去的时候,我在心里不住的哀嚎,那个该死的少爷我饶不了他,就这样毁了我冰清玉洁的形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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