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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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心瞅着那堵不算高的墙,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并没有急着翻过去,只是一低头,抵在凹凸不平的红砖上,膝盖一软,跪倒在墙根,腿部的伤口又撕裂开来,一阵剧痛撕穿了心肺,从口中逸出的呻吟变成了闷哼。夜心顺势翻身坐倒,大口大口呼吸着清冷的空气,猛得胸中一窒,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未平复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夜心止不住的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胸口遭了一击,当时就疼的差点窒息,现在每呼吸一次,就像用刀切割气管,恨不能把肺掏出来,横亘在胸前,只有越来越多的血,顺着唇角流出,染红了泥土,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谁家的狗啊!让不让人睡了?不如去死算了!”
“别咳了,找个医院看看吧!”
“都三点了!!”
附近的窗户打开,混杂在一起的声音难以辨认,只是在喊过之后砰的关上,震碎了几块玻璃。
夜心用两只手捂住嘴,死命的捂住,咳声像被掐死在气管里,只有一张一翕的鼻翼,急促的掠夺着周围的空气,猛然间,一道红柱从鼻腔里涌出,滴答着粘稠的液体,顺着手背,与指缝中的红色融和,交汇着流下来,渗入大地。
幸好此时已是深夜,这里不是闹市,已经没有人经过,看不到这恐怖的一幕:浑身是血的人,侧躺在暗红色的泥土地上,不停的发出呜咽,像是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血从鼻中、口中不停的渗出,白净的脸反而衬着血色更叫妖艳,这一刻,她仿佛是从地狱中觉醒的血修罗。
许久,夜心停止了喘息,撤开了手,躺在地上,感受着血液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失。手指苍白的快要裂开,没有半点血色,青蓝色的血管异常清晰,冰冷,十分冰冷,从手指到手掌没有一点温度。
体力开始恢复了,甚至可以感受到心跳。耳中的轰鸣在缓慢消散,额头的热度也开始一点点升高。太阳**突突的跳,脑后肿起了个大包,刚才被钢管敲中的部位又开始疼起来,头像是大了一倍,神智不清。
夜心动了动左臂,最严重的伤在这里。一根钢弩把她钉在墙上,她匆忙拔出的时候甚至看见了倒钩上挂掉的皮肉。还好,还能动。每次都很幸运,看起来很严重,其实只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手臂就不会废掉。只是暂时不能弯曲,算是比较糟糕。
腿部有两处刀伤,一处擦伤。她反应敏捷,没被及膝削掉小腿,却依然伤深入骨,血流入注。
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七八分,夜心用右臂撑起身体,撕掉外套上挂烂的布条,扎紧腿部的伤,扶着墙,一点一点站起来。眼前的景物在晃动,模糊不清。夜心闭上眼睛,好一会,眩晕才消失。
夜心又一次瞅着这堵不算高的墙,盘算着翻进去的可能性。那个人为了方便她进出,总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铲掉墙头的几块砖,现在的高度也就到她头顶。
只是,她现在的伤,能走到这里已经不容易,翻进去几乎不可能。夜心闭上眼,又睁开,浅浅的吸了口气。
她放弃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放弃。从五年前开始自己受的伤越来越重,翻墙进入的习惯也就屡屡打破,虽然每次都挣扎许久,最后依然是乖乖的从大门进入。
以前怎么没有这么乖呢。夜心顿了一下,埋下头,继续扶着墙往前走。她咬了下牙,想要摆脱脑中越来越清晰的画面,那个人的眉,那个人的眼,那个人的手,那个人的温度。
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夜心走到墙角,那里有张木床,没有床单,没有被褥,只是一张床。推开床,夜心熟练的拆开床头的隔板,那里有个箱子,里面放着常用的药,还有少量的绷带。
快用完了。夜心在心里小声说。她总是忘记及时补齐药品,一次受伤回来发现没有绷带,差点血流尽而死。幸好她拆了床单,自己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这些事她以前从不操心,那个人都会办妥,哪有不准备绷带的医生呢。
夜心浅笑了一下,没笑出声,就卡在喉咙里,倒像是一声呜咽。一受伤,那人的事情就格外清晰,像是从心底挖出来,带着陈年的霉气,堵得心里发慌。
迅速收拾好自己,夜心从床底摸出一块抹布,开始清理屋子里的血迹。一定要擦干净,所有的事,今天一过就会忘光。她不要想起来,不要记得,所有的事情,就这样忘记最好。所有的事,纵使此时深刻的如同刀刻,却也会在一梦之后消失无踪。

夜心把布藏好,爬上木床,背靠在墙上。失力的左臂垂在身侧,夜心把头埋在膝中,不敢看这相似的夜色,只是感觉冷的出奇,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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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的骨头仿佛散架了。夜心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青紫,左臂更是疼的如同被锯开,根本无处使力。
她怎么了?难道被谁打了?夜心有点迷茫,昨天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空白的可疑,伸手却全无踪迹。这样的情形经常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每隔几天自己身上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一次左腿骨折,她想起来喝水,却险些把桌子撞翻。
也许自己是有双重人格,总是做一些危险的事,只是做完就忘了。夜心如此猜测,虽不对,也不差。
夜心用“健全”的右手理了理头顶纠结的发,继续坐在床上发呆。每次受伤醒来就会在这个房子里,也许是她自己走来的,也许是别人送她来的,只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她从没见过。周围的邻居没人搭理她,每次见面就像见鬼一样。夜心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比别人多出个眼耳口鼻啊,怎么这么招人讨厌?
轻轻笑出声,才发现喉咙沙哑。屋子里没有水,没有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夜心时常想,谁会住这样的屋子,没有一点家具摆设,倒像是买下就扔在这里的。
奇怪的事情太多,夜心的耐性却不好,管那么多干嘛,填饱肚子才是正经。可是她没钱,这个屋子里也不像有放钱的地方,这么多天她是怎么活过来的,难道不吃不喝也能生存?
乱。真乱。
饿。夜心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根本没注意走进来的男人。当她察觉到屋子里有了生人的气息时,那个人已经进来许久了。
夜烔站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一瞬间有些窒息。木床上那个发呆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妹妹么?他越来越厌恶自己,看着她一点点的凋落,根本无能为力。她不是为他而绽放的花朵,又怎会为他停止枯萎。他很怕看到她,每一次看见她,自己就像死了一次。亲眼看着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又从两个人变回成一个,她疯狂时他无力阻止,她迷茫时他也无法唤醒,他的存在只是一个见证,见证着她一点点死去。他不要!他,不,要。
握紧的手松开,松开的手又再次握紧,想要挣脱出的质问和咆哮在嘴边轻轻散去,只是低声问她:“饿不饿?”虚弱的如同病人的呻吟。
“呃?”夜心仿佛听见头顶有人说话,抬头看了眼陌生的男人。她不确定他是在自言自语或是跟她说话,他的目光仿佛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夜烔愣了一下,再一次问道,声音柔和了许多。
“好。”夜心很高兴有人提到吃饭,虽然自己对眼前的人并无印象,但只要能吃饭,其他的都不重要。她现在一无所有,并不担心别人骗她。只是她一动,身上的伤口又疼了几分,一声痛呼使得夜烔的眉又皱了起来。
这个女人,总是使自己受伤!夜烔气的想打她,却根本无处下手。夜心坐直了身子才发现她身上伤的有多严重。
“该死的你!”夜烔张口骂出声,眼前的女人瑟缩了下。无语。夜烔干脆横抱起她,走出屋子,外面的阳光对于在黑暗中坐了一夜的夜心有些刺眼,她苍白的脸孔除了过度疲劳,更主要是因为失血。
门外停着辆轿车,一个男人恭敬的打开车门,夜烔弯下腰,小心的安置好夜心,从另一侧上车。车内的光线不那么刺眼,夜心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眉,比印象中的浓密,鼻梁却更坚挺,唇有些薄,下巴也更坚毅。那种感觉,有点模糊的脸庞,一瞬间呼之欲出。
“唔……”夜心猛得抱住头,突如其来的刺痛贯穿了脑部,本来逐渐清晰的图像却随着疼痛摔碎在眼前。
夜烔抓住夜心的手,紧咬着牙,看着她痛苦,胸腔里不知是血气还是怒气翻涌着,只想把地下的那个男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是他毁了她,毁了他唯一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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