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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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清没说话,他怕一开口眼泪就要流出来。遇上这种事,他不是不怕的,只是从小就受不了别人冤枉,这宁死不屈的脾气怕是天生的。孤单无助中,只一句关怀的话便能直热到心里去,这两年梁文清一直独来独往,母亲的故去使他断了回家的念头。此时,久未体会的亲情忽然涌上心头,他的泪可不单单是因为疼。
张乾轻轻把梁文清放在铺上,用别子把他的上身架起来,又回身端起碗,说:“我带了碗馄饨给你,趁热吃一点。”梁文清点点头,艰难地伸出手想去接碗,被张乾不以为然地拨开,“我喂给你,你那两只手就别动了,小心以后好不了,砸了行医的饭碗。”梁文清苦笑了一下,说:“我还有什么饭碗好砸,吃饭的脑袋都要保不住了。”张乾叹了口气,舀起一勺馄饨,吹了吹,送到梁文清口边,说:“你先别泄气,我正在查,我就不信一个人办了事,就一丝一毫破绽都不漏出来。”梁文清慢慢吃着馄饨,沉默了半晌,忽然恨恨地说:“曹县令真是个昏官!”张乾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听人说出来,觉得痛快。如果有谁把自己打成这样,只说一句“昏官”,还算客气了呢。
张乾告诉梁文清,张家与朝廷林大人的关系。梁文清冷笑一声,说:“林树柏,是不是?”张乾诧异,问:“你也知道林大人的名字?”梁文清淡淡地说:“我连他老师都认得,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张乾手一抖,一勺汤洒在地上,他看不起曹大人,但当朝宰相在他看来向天上的神仙一样遥不可及,他忍不住问:“你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梁文清摇头示意不吃了,将头埋到被子中去,闷声说:“我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要是我被问了斩,死之前我再告诉你,”他忽然抬头望向张乾,“我死以后你去给报个信儿,我想和娘葬在一起。不知我爹是怎么个哭法。”
张乾真是哭笑不得,哪有拿生死开玩笑的道理。若梁文清家里真是有权势,这案子未尝没有转机,退一万步讲,若能拿出银子来上下打点,起码在衙门里不会那么受罪。可任凭张乾怎么劝说,梁文清只是摇头,再不肯吐露一个字。直到看见张乾真的急了,他一笑说:“怕什么,死就死呗。我保证,我死后,曹大人他们也痛快不了。”他叹了口气,说:“只可惜我死的时候,大概只有你一个人哭。”

张乾又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起来,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他这两天早出晚归,两个孩子老瞧不见父亲的人影,天天和娘闹。惠珍被缠得没办法,今儿天一亮特意把孩子叫起来,好跟父亲打个招呼,说两句话。大丫见张乾,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二丫不管不顾,张着小手蹒跚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张乾也只有在看见两个闺女的时候,心里压的那块石头才会松动一点儿。他把二丫抱起来,用腮去蹭粉嫩嫩的小脸儿,小姑娘咯咯咯地笑着,在怀里乱扭。大丫仰头看着父亲,心里不免有些嫉妒,又不好意思与妹妹争宠。
张乾蹲下身,搂着二丫在怀里一阵揉搓,又低头问大丫:“你带着妹妹这两天都干什么玩儿了?有没有淘气不听娘的话,让娘累着呀?”大丫极力装出一副大姑娘的模样,回答说:“我带着妹妹玩儿,我们捏画画来着。”“哦?画的谁呀?”“我们画了爹和娘,还有我们俩儿。”大丫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一看大的两个,小的两个,刚好是一家人。她拉着父亲的手,细细地指着画儿讲那个是娘,那个是爹。张乾嗯嗯地答应着,小姑娘很得意,说:“我画得可好呢,,就是她,”她一指妹妹,“老是拿着脏手摸,你看,“爹”都黑了,不好看了。”
张乾笑了,把画儿折起来,揣到怀里,说:“怎么不好看,爹本来就黑吗。我拿去给你王二叔看看,羡慕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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