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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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波
到酒店的之前,我一直耷拉着一张马脸,机场遇上的那不痛快事儿闹的,不过想起来后来从车上下来塞给那哥们儿一张名片儿,到挺哏儿的。我的名片儿发下来以后发出去他是第五张,仅排在我爸,我妈,我奶奶,我姥姥之后……
让司机把小票打了,拉着行李从吴淞路上横穿而过,差点儿让窜出来一辆车给压死。恨死那黄梅天儿了,愣头愣脑到了酒店门口。门童拿处于离地一米八五左右的俩眼珠子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儿,估计想问我修哪层的水管还是空调,我没理他,推门儿进去了。
企划的秦小姐已经站那儿等着接我了,看见我时俩眼珠子就瞪圆了,我一乐自我感觉特别潇洒的动作把包儿往背后一背冲她走过去。
“小王,你没穿西装?”秦小姐那俩火眼金睛直勾儿盯着我这身儿工作服。我一个滋楞,BK的,忘了。
“带着呢?”秦小姐问我。
我摇摇头:“我一搞技术的,穿工作服不就得了。”
“那哪行啊,你明天几点当班儿?”秦小姐明显有点儿不太痛快。我也没拿日程表儿,直接说了句:“下午。”
“那行,那嘛,明儿上午买套正装,下午穿去。”秦小姐那大嗓门子一打开,整个儿的酒店大堂都往我这儿看,这他妈脸丢的。
进了酒店放下东西,想了一会儿,拿出地图。从这酒店走到南京路估计也就十来分钟。我兴奋地拿着卡往外冲,准备杀到南京路买身西装。
由于我强烈的方向认知能力,不一会儿就走错道儿了,明明是顺着乍浦路走的,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到了外滩,问了问警察,知道再过一个口儿就能上南京路了,外滩的灯挺漂亮的,我走了两步儿看见一座楼:和平饭店。旁边儿就是一个商场,高高兴兴的走进去了,正有一个女的大包小包的提着往外走。我心里挺高兴,别是打折吧。看了看身上的工作服,又看了看旁边衣服的价格。
我的嘴角儿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上扬,这里衣服的价格和我们部门年度经费的预算有一拼了。正不知道怎么往外走好的时候,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我在上海的一同学:“小波儿,到上海了?”
我接着电话就顺坡儿往外走了,赶紧离这地界儿远点儿,来电话儿这哥们儿和我一个宿舍的,人都挺好,我好到跟他睡一个被窝儿穿一条裤子,大二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喜欢男的,我一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后来知道了跟他说了,只要不喜欢我就行,他一笑,说:就当这话他没说过。
他这及时电话儿打的,我赶紧问他:“张小东,你有西装吗?借我一身儿!”
他一愣:“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
我好歹跟他形容了一下,我这没带西装跑过来的事儿,他笑笑说有一套他穿着有点儿紧了,给我得了。我正要谢主龙恩,他说他不方便让我去取,定好了在九医院门口儿一个小时以后。
我打了辆车,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今天这倒霉劲儿的,要是带了西服来就用不着搭这车钱了。不过一样有白给的西装怎么着比这车钱贵,反正还是赚着了。就这么着吧。
车到九医院的时候,比我们俩定好的时间还早半个小时,我无聊顺着马路逛。上海晚上的气温和湿度几乎与白天无异,弄得我心里老么大的不痛快,走着走着看见前边有一个挺“风流”的场所儿,灯红酒绿的,外边儿几个穿着高开衩儿旗袍儿的小姐迎宾,不过我怎么看那建筑物都他妈像个厂子。一歪脖儿看看路牌儿:制造局路。
再回过头看马路对面儿那“纸醉金迷”刚眨了下儿眼,就看见一熟悉的身影从前方一闪而过儿,这不是那110?
110在马路对过儿,没看见我,我自己个儿乐了一下儿,这爷们儿也是个晚上耐不住寂寞的人,看着岁数儿也不大啊,怎么跟我们单位三十五以上的人一样,一到出差的时候晚上就得找个一百来块的小姐风流风流。
我跟着过了马路,紧跑了两步儿跟他后边儿,那几个门市儿小姐冲我点头鞠躬,我也没搭理,旁边儿几个拿大款式手机的上海中年男人正扬着脖子冲着电话以高频信儿号速度发送上海话。
进了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厂子,我看着前边儿那110,心想着过去不过去,打个招呼儿也好,也算是有缘认识认识。他一路一直往里走,原来这“厂子”里边儿也是分开承包的,开了好多个店儿,嘛玩艺儿都有,吃饭和洗澡唱歌为主。那哥们儿径直走到最里边儿的一个饭馆儿,我刚要往前走,手机又响了。
“你在哪儿呢?”张小东不太高兴了,“见不着你影儿呢,找不着道儿了?”
“没有,我自己遛了两步儿。”我不太好意思,找人家要东西,还不老老实实地等着。
“你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算了,你再走错了道儿。”张小东乐了一下儿,“想着一会儿能看着你那傻头傻脑儿德性,就想乐。”
我一抬头儿:“我在……大众浴池的外边。就在一个大酒店里,制造局路上边。”
张小东半天没音儿,过了一小会儿:“你在……”他详细地跟我说了一下我处在那地方的外部地理特征,那详细劲儿就差把他妈地表上含有几颗石英沙跟我汇报一下儿了。我听着都不耐烦了:“对!没错儿,我就在这外边儿站着呢,尼了,快着点儿。”我电话还没挂,那110已经拿着外卖盒儿从里边儿出来了,一眼看见我了,径直乐着过来和我打招呼塞的,我这工作服穿的,这显眼儿。
我把电话挂了,张小东马上就过来,看着110有点儿不好意思,心里老琢磨是自己跟个探子塞的吃着人家的屁过来的。
“王……正波?”那哥们儿乐着看着我,“你住这边儿?”
“啊!不是,我过来……”说着抬了一下头儿,指那大众浴池的牌子,“洗个澡,天儿太不好了,你要不要一块儿泡泡?”
那110哥们儿的脸色儿立马儿就变了,脸上那十八个折儿也没了,直勾勾地看着我指着的那浴室牌子,其实就四个字儿:大众浴室。白底儿红字儿的。
他大概也愣了几秒钟:“你……头回来?”
你BK的,我买不起西装,连他妈澡塘子也泡不起吗,110了不起了怎么着,我大方一乐:“不是,常来,图这儿便宜。”
110脸上说不出的表情,我径直推开门儿,他也不说他走,直愣愣站那儿不动地儿,我也没搭理他:“老板娘,洗澡,两位都是男部儿的。”那一脸寒酸相的女的看了我一眼:“过不过夜的,要不要VIP?”
我刚要说话,外边儿一阵风儿吹进来,一回头儿,张小东跟刘翔塞的,跨着门栏子就蹦进来了:“不要了!”说完揪着我脖领子就往外走。
外边儿那110都看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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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磊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今儿他妈不是开眼都邪性!买个宵夜都能遇上那说相声的王致和……

你说你要跟郭德纲拼,你找个茶楼不是?啊,桌子一搭,马褂儿一套,您敞开嗓子说。没他妈见过说书能说进同志浴室的。
但是话说回来,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儿,估摸还真不知道那地儿干嘛的,要不能恬着脸问我一起泡泡不。操。还图便宜常来,说瞎话都不带打个草稿的!那男的都多余把他揪走,就该让丫进去转悠转悠!
我看看手里拎着的袋子,又笑了一会儿,穿出去找出租车去了。
这梅雨季节的上海,湿冷,再加上我之前跟犯病似的满大街溜达,一身鸡皮疙瘩。一冷,我就饿,打小儿的毛病。小时候不来暖气的深秋,我就天天吃我小妈给我做的鸡蛋羹。小妈至今不明白,我这么能吃一人,怎么混半天就二两肉,索性个子还没让她觉得丢人,175,算是过了标准线。
我很喜欢吃刚才那家的肉粽子……特喜欢。大妈老说我不像她亲生的,明明一北方人,吃的那些个东西比南方还南方。这时候小妈一准儿把我往怀里搂,曰,咱儿子那是随我。大妈一准儿瞪眼,曰,随你能有这皮肤?还不得满脸开花啊。
摸着那还透着温度的肉粽子,我想起来我跟连城志头回吃,他愣说怕我噎死。这个王八蛋操的,不对,我这王八蛋操的,我想他作甚?妈,我对不起你,我不是王八蛋操的……
给了车钱下车,我就进去checkin,这一天折腾下来哪儿都去了,唯独没时间来酒店。办理了手续,我是苦闷大了。
我们台里人都撤退干净,因为本就一天行程,他们是晚上飞走的。那为嘛我留下了?倒霉呗,不是一开始惦记那越南大兵么?这会儿他被我cancel了,可我预定的酒店是预定了三天,钱早从网上划账了。不住也成,就白扔呗。扔钱不怕,但让我早回去我怕。指不定听什么挤兑呢。我是特想得开一人,有什么的,反正也挺多年没来过上海了,玩玩儿吧,明儿睡足了先去商场给俩妈买点儿化妆品,再去孝敬我这肚子,晚上更好办,上海别的没有就派对多。
开门进了房间别的我也没管,先消灭我那肉粽子,凉了腻人。可是天不遂人愿啊,刚吃两口我那手机就大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这他妈谁啊?都JB快一点了。
手机盖儿一翻开,我一哆嗦,小妈!
“妈~~~”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这么让人着急,我打你多少次电话了,就是不接!”
“啊?不会吧?”我一愣,可这通着话我也没法查询未接来电。
“你妈都急死了!”
“你不是我妈啊?”我贫嘴。
“你少给我废话!在哪儿呢?”
“酒店啊。”
“跟那人碰上了?”
“啊,是。”
“黄了吧?”
“什么啊,挺好的,就躺我边儿上呢。”
“你嚼什么呢?”
“粽子啊,肉粽~~”
“你吃那人不吃啊?”
“呃……他睡了。”
“睡觉不喘气儿?”
“喘不喘你能听见啊?”
“黄了吧?”小妈提高了音准,我都能想像出她现在那张脸。
“……操,你是就这么盼着你儿子出洋相是么?”
“我不跟你废话了,你妈要跟你说话。”
干了,怎么这点儿她还没睡呐!
“喂,小磊啊。”
“啊,妈,是我,听着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
“哦,最早后天吧。”
“我跟你说大志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了,你们俩这别扭没完了啊?”
“妈你甭管我们俩的事儿。”
“你个臭小子你再顶嘴,啊,再顶嘴!还我不管,我能不管么?十二点的时候他还打了电话,就问我你是不是故意不接电话!”
“他有病您理他干嘛啊?”
“有病也是你招出来的,你说有你这样儿的么?我告诉你你连妞儿你都不如,一打架就往家里跑,就不接人家电话,就歇斯底里,我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一个妖孽!”
“妈你是他亲妈吧?”我看着手里那粽子,顿感恶心,直接扔床头柜上了。
“车磊!”
“妈我挂了,明儿一早台里还有活动。”我不等她絮叨直接合上了手机。
你们谁也不会知道有俩妈的苦恼,谁也不会知道。对付一个老婆子就能吐血,对付俩那要不输血就能死。我们家除了我没男的,我打生下来就一个大妈一个小妈。生我那个我喊大妈,我大妈的配偶我喊小妈。小时候我不明白问什么,我老问我爸跟哪儿,长大明白就不问了。在我记忆中,我总是不断的转学、搬家,小妈说我赶上新时代了,她们没赶上。她们都不明白我怎么话那么多,其实道理再简单不过,因为学校、地址的变迁,我刚跟什么人交上朋友立马就到挥别时刻。没人说话我还不自己对着镜子贫两句?踏实下来是上大学,她们买了别墅,还倍儿老远,这回再不用躲人了。我直接宿舍,也不用转学了。
活了这么多年大概最高兴的就是大学那段儿,天天没心没肺傻玩儿,后来跟连城志好上了宿舍也不住了,俩人窝在学校旁边儿那小区,那儿有个戏称——鸳鸯区。当然,除了我跟大志,出入的都是一男一女的学生情侣。
要说我年轻时候竟干糊涂事儿,你说我怎么能把大志领回家里呢?现在好了,想收场都难。老人家你不骗着,就擎等着她们替你着急吧。
我不知道人都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就算他天天跟你身边儿你也觉察不出来。其实说句公道话,大志那人不错,哄我俩妈也不遗余力,搞得他比我像她们亲儿子。可是这招儿也阴险,直接封了我嘴。我能跟她们说什么?跟她们说这回是无论如何过不下去了?原因呢?我说不出口。真说不出来。
我从来跟那个娱乐圈不打交道,也没机会打交道。大志摸爬滚打的混的不错我替他高兴。可是当我知道他这一路走红都是靠什么来的。我就没法跟他过了。我恶心。他忽略我,他对付我,他什么我都能忍,唯独这个让我恶心。我这人平时总表现的随随便便,但我有我的底线。
不是爱笑的人就心宽,不是爱笑的人就傻呵呵,不是爱笑的人就特能承受。
跟大志混了这么多年,那天我想过,其实还算不错。到此为止还算不错。那为什么不结束呢?
我承认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诱惑那是四处都在。心猿意马是小case。我也不是没尝试过出轨,只是我做不来。跟陌生人发生那种事儿我怎么都别扭。习惯一个人其实很可怕,相当可怕。这种渗透的力量让人发狂。我总是在衣服脱到一半儿,接吻吻到一半儿的时候脱逃。
没出息。
刚想起来洗个澡,年轻朋友又来相会了。操。看看号码,没名字,北京的。
不能够小妈她们又卷土重来吧?
“喂?”
“小磊,是我,你别挂,你听我说……”
“你怎么没死海南啊?SB。”
我真没挂,我就把手机电池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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