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拘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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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九点左右,三匹战马驰入梵卡露斯宫正门,最后在国王办公室前停了下来。三名骑士跳下战马,为首的骑士顺手将马缰绳丢向一旁,顺着汉白玉台阶快步向上走去,另两名骑士则留在了原地。两旁的侍卫纷纷弯下腰去,报事官洪亮的通报声在厅廊间响起,“亲王殿下到!”
巴雷西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了,里文斯勋爵快步迎了出来,并向风尘仆仆的亲王鞠躬行礼,“亲王殿下。”
贝拉尔向勋爵点了点头,“巴雷西现在有时间吗?”
“进来,贝拉尔。”在里文斯尚未答话之前,巴雷西国王已经走到了门口,“你比我预计的早了几个小时。”
“我很记挂这里的事情。”贝拉尔一边说一边和他的哥哥并肩走了进去,“你见到斯科里特骑士了吗,巴雷西?”
“是的,他带回的信息非常及时。”巴雷西回答道,“戴维勒中将今天下午进入了那比城,并从蒂亚戈将军那里得到了一封亲笔信。我们的前任第一将军正在召集旧部,兵发那比城。我已经扣押了戴维勒中将。”
“这些顽固不化、胆大妄为的家伙!”贝拉尔怒道,“现在南部的情况很不稳定。你知道,蒂亚戈将军在就任第一将军之前多年在南部驻军任职,拥有不少忠诚的旧部。亚当斯大将军跟我提起了对这些人的担心,他听说蒂亚戈将军府在诺曼帝国战败后突然加强了与这些旧部的联络,尤其是这个戴维勒。”
“我们的敌人正在利用兰斯特·蒂亚戈,贝拉尔。”巴雷西说道,“他们制定了周详的计划,打算夺取达尔兰地的政权。”
“你说的对。”贝拉尔凝着眉毛,英俊的脸孔看上去杀气腾腾,“从南部返程的途中,我听到了约瑟芬夫人和首府近卫军遇祸的消息,另外,西部也发生了暴乱,我们得抓紧时间,巴雷西。”
“我已经做了安排,我们换个时间再来讨论这些事情。”巴雷西说道,“奥莉维娅小姐失踪了。”
“什么?!”贝拉尔惊道,“怎么回事?她不是一直在特里将军的府里吗?难道……也象卞卡那样……”
“我想是拉尔夫·特维斯先生的父亲带走了她。”巴雷西说道。
“拉尔夫·特维斯的父亲?”贝拉尔显得愈发吃惊。
“乔纳森·特维斯。”巴雷西点点头,“他拿着三样东西去了赫德堡,西赛尔侯爵和卞卡的戒指,前者应该是侯爵府遭袭的时候被人拿走的,至于后者,王宫里自然存在着敌人安插的内奸。还有一件物品曾经是属于你的,贝拉尔,就是卞卡拿去送给拉尔夫的那个匕首套。乔纳森·特维斯声称自己是西赛尔侯爵派去的,虽然特里将军打算与侯爵确认这件事情,但善良的奥莉维娅却希望留拉尔夫的父亲共进晚餐,并特意为他要了马车供其获准进入将军府前使用。乔纳森·特维斯在晚餐后离开了将军府,几个小时之后,奥莉维娅的贴身侍女发现她的主人失踪了。”
“乔纳森·特维斯?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贝拉尔又惊又怒地说道,“那奥莉维娅现在在哪?上帝,我们得找到她!”
“特里将军和斯塔伦斯伯爵都在寻找奥莉维娅的下落,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巴雷西说道,“绑架奥莉维娅·西赛尔是他们的另一项重要行动。他们要掀起更为实在的‘讨伐魔鬼’的浪潮,或许,他们还想借此划开内战的口子。”
“你的意思是……”
“那些人很可能想当众烧死奥莉维娅。而如果我们出面干涉,那么,王室就将彻底被冠以与魔鬼同流合污的罪名。圣比阳大教堂会举起所谓的正义旗帜,凭借着手中的宗教,甚至武力向菲尔拉法王室正式宣战。”
“武力?圣比阳大教堂?”
“是的,武力,圣比阳大教堂。”巴雷西的眼中闪过一道极其锐利的锋芒,“根据海军上校切尼先生查悉的情报,西部驻军中的一些人与圣比阳大教堂有着非常密切的往来,而那些人手里握有从卡瓦略那里获取的大量不法军用物资。”
“先是红衣大主教力请卞卡返京参加炼泅夜典,接下来卞卡就在圣比阳大教堂神秘失踪了,教廷进而将她判定为魔鬼,那比城陷入巨大的恐慌,王国西部燃起了叛乱的战火……这样看来,巴雷西,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巴雷西点了点头。
“那么,巴雷西,你打算怎么做?”贝拉尔看着他的哥哥。
“救回奥莉维娅和卞卡,平定西部叛乱,揭穿敌人的真面目,贝拉尔,你觉得我还会有其它打算吗?”巴雷西双眉轻轻一扬,那种淡淡的神情背后所带给人的感觉,就仿佛高山和大海在他面前也终会变成渺小的颗粒一般。
贝拉尔露出了微笑,并向他的哥哥欠了欠身。
“贝拉尔,”巴雷西继续说道,“既然你提早回来了,就亲自去一趟蒂亚戈将军府吧。把将军本人以及他的妻子和女儿安静地带进王宫,在他改变心意之前,我不希望他继续与那些军官会面。”
“我这就去准备。”贝拉尔说道。
“我想理查德骑士应该已经到了。里文斯勋爵会辅助你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
贝拉尔点了点头,随即向房门走去。
“另外,贝拉尔,”巴雷西叫住了他的弟弟,“不用跟蒂亚戈多讲什么道理。我们暂时没那么多宽裕的时间,而且,他也需要牢牢记住这件事情。”
拉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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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比阳大教堂。两个昏暗的人影顺着被油灯不断推进的石阶向下走去,脚步声碰触着厚重的石壁和漆黑的空气,显得空旷而不尽真实。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借着油灯发出的光亮,可以隐约辨认出他们的面部轮廓。
石阶曲曲折折一路延伸下去,漫长的仿佛正通往地狱的方向。偶尔传来一个冰凉的滴水声,虽然轻微,但却象是直接打在人的心里一样,使那种阴冷的感觉直接侵入骨髓。
时间在黑暗里变得难以计算。也不知过了多久,石阶消失了,两个人来到了一块空阔的平地上。油灯缓缓地转动了一圈,光线所及之处,一道道同样的黑色铁门镶嵌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沉默地窥视着这两个进入者。
手持油灯的人看了看他的同伴,既而做了个手势,引着对方走到空场右手的墙角边他把油灯递给同伴,自己半蹲下身子,熟练地用手指轻轻一抠,墙壁上的一块石砖被他缓缓抽了出来,一个黑黢黢的方形孔洞就象是一张丑陋的脸上张开的嘴巴呈现在他们面前。
同伴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把手伸进那个“嘴巴”里,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挂满金属钥匙的圆环,并走向左边的第四扇铁门,用其中一把钥匙打开了那道封闭的大门。“请进吧,统领大人。”开门者接过油灯,脸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斯塔伦斯缓步走了进去,沉重的铁门随即在他身后再次关闭。随着房间里的蜡烛一盏盏亮起,挂着油画的墙壁、雕刻着花纹的桌椅和装有十字锁的紫檀木柜以及带着他来到这里的法利亚·克莱蒙红衣大主教逐渐清晰起来。
“画上的那个人您还有印象吗,大人?”红衣大主教指着墙上的一幅画像问道。
那是一位王族的画像。他长着一头漂亮的褐色卷发,留着整整齐齐的胡须,身披华服,斜拉菲尔拉法家族的紫色绶带。这幅画的作者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不但画像与其本人的容貌一般无二,甚至连他那种骄傲、威严、并有些跋扈的气质都惟妙惟肖地展现在了那些生动的线条和色彩里。
“是西罗门公爵。”斯塔伦斯凝视着画像沉声说道,“我在其它地方曾见过公爵的肖像。”
“是啊,那就是西罗门公爵。”法利亚幽幽地说道,“这幅画是他40岁生日之前完成的,他在礼上头戴太子金冠的画像并没有被允许带离那比城。它大概还保留在梵卡露斯宫的圣亚尔德西殿里,但也可能……已经被他的弟弟烧掉了。”
斯塔伦斯依旧抬着头凝视着西罗门公爵的画像,阴郁的瞳仁里晃动着烛火的光亮,显得有些躁动。
“那几幅是太子妃和她的儿女们的画像,威廉姆斯公爵和公爵夫人就在那。”法利亚继续说道,“画框是我后来订做的,因为我没办法带太多的东西离开西罗门,但是,我必须让您再次见到他们。”
斯塔伦斯向法利亚鞠了一躬。
“这里还珍藏有他们的一些遗物,您要看看吗?”法利亚问道。
塔伦斯迅速地回答道,“不必了,大人。”
“那么……就等到他们能够重见天日的时候再看吧。”法利亚看了看他,既而说道,“只是,有样东西我希望您现在就能带在身边。乔治·布拉里所率领的勇士们已经整装待发,拥立新君的旗帜将在西罗门公爵曾经的领地上高高扬起,而蒂亚戈夫人也做了长时间的精心准备,她不但说服了自己的丈夫,同时也牢牢掌握住了她丈夫的那些忠实的追随者。戴维勒中将今天拿到了蒂亚戈将军的亲笔信,巴雷西·菲尔拉法的军队将产生前所未有的动摇。真刀真枪的战争就要开始了,我希望那样东西能够成为您的护身符,也成为整场战争的护身符。”说着,法利亚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只镶着金边的小方盒,并直接递给了斯塔伦斯。
斯塔伦斯默默地打开了小方盒。方盒的内壁由深红色的天鹅绒铺就,里面盛着一枚极其精美的戒指。戒指的通体是纯金的,正中央的戒托上由无数颗细钻组成了一个璀璨无比的太阳型图案,而它所代表的正是达尔兰地王国最为显赫的姓氏——菲尔拉法。
“这是温斯尔顿王当年赐给西罗门公爵夫人的东西,那个时候,夫人刚刚怀上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威廉姆斯·菲尔拉法公爵殿下。在我离开西罗门的那天晚上,夫人把这枚戒指交给了我,希望有一天您能够把它戴在达尔兰地王后的手上。”
斯塔伦斯轻轻闭了一下眼睛。
“拿着它吧,大人。”法利亚说道,“把它交给黛丽尔小姐,她会日夜为您祈祷的。”
斯塔伦斯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戒指放射着犀利的光芒,而那光芒刺伤了他。
“您还在想着卞卡·菲尔拉法,是不是?”法利亚一动不动地盯着斯塔伦斯沉声问道,口气显得有些严厉。
斯塔伦斯没有说话,只是把戒指放回到法利亚的面前。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法利亚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事情已经进展到了今天,您还不肯放弃您那荒唐的感情吗?教廷、贵族、普通的老百姓、达尔兰地的军队……我们所凝聚的力量已经势不可挡。但就是那个卞卡·菲尔拉法,她就象一根毒刺那样扎在我的心里,让我无时无刻都在惧怕丧失您的支撑!您以为我不知道您把她关在了什么地方吗?我知道!我之所以没有拔出这根毒刺是出于对您的爱惜,对您的敬畏!我错了吗?或许我早该杀了她,让您一心一意地做好该做的事情,而不是被任何其它的幻想冲昏理智!”
“请不要动她,大人!”斯塔伦斯大声说道,“请您……不要动她……”
看着他那烦躁而又颓废的神情,法利亚变得更加气恼。“您要留着她做什么呢?她本应被烧死在十字架上,就象我们即将对奥莉维娅·西赛尔所做的那样!她根本就不爱您,她爱的是梵卡露斯宫大御座厅里的巴雷西·菲尔拉法国王!既然您是巴雷西·菲尔拉法的敌人,自然也就成为了她的敌人!是什么让您如此执迷不悟?骑士演武场众目睽睽之下被她信手抛下的那条披肩吗?同样的恩宠,她给过加西亚·特里,给过富兰克林·罗文,甚至给过名不见经传的拉尔夫·特维斯和费奥南德·法约尔,那些对她来说又算得上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您竟然要辜负黛丽尔·斯蒂芬森小姐的一片痴情,折断即将在西部扬起的那片旗帜吗?!”
“我并没有打算折断即将在西部扬起的旗帜,大人,我只是……”
“那就用您的宝剑刺穿卞卡·菲尔拉法的心脏!如果您无法下手,我就替您完成这件事情!”法利亚打断了斯塔伦斯,“让她留在这个世上就是对您所有追随者的威胁和抛弃!上帝!她真是一个妖孽!”
“父亲……”斯塔伦斯突然单膝跪了下来。
“殿下!”法利亚则皱紧了眉头。他伸手把斯塔伦斯扶了起来,“这我怎么承受得起,公爵殿下!”
“父亲,”斯塔伦斯站起身,脸色苍白,目光闪烁不定,“墙上的那些画像都在注视着我,难道我会背叛自己曾经的誓言吗?这些年我背负着一身血债,卑躬屈膝,苟延残喘,即便没有您的提点,我也会无所畏惧地跟巴雷西·菲尔拉法展开决战,这一点请您从此后再不要有所怀疑!”

“万分惶恐,殿下。”法利亚向斯塔伦斯欠了欠身。
“我爱卞卡·菲尔拉法。但我能怎么做呢?我利用她对我的信任,把她**圣比阳大教堂,亲手丢进了那个铜墙铁壁一般的囚笼里,然后听凭人们不停地漫骂、诅咒那个无辜的女人,这还不够吗?您一定要杀掉她才心满意足吗?我还能留有什么幻想?她的宽恕?她的爱?我不过是希望她能够平安地活着,让我偶尔能够看到她的容颜,纵然她对我充满憎恶,但只要还能见到她,我那荒唐而又可悲的感情就可以得到一丝慰藉,除此之外,我还能够企盼什么?!”
“爱德蒙,我的孩子……”法利亚用一种怜爱的口吻喃喃说道,“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去做吧,我不会碰她的,我很抱歉。”
“至于那枚戒指,大人,”斯塔伦斯努力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既而重新恢复了往日那种空无冷寂的神情,“米雪尔·阿梅达拉一心希望她的女儿能够成为达尔兰地未来的王后,她是个精明的女人,我不希望由于这枚戒指过早地出现,进而给我们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等您铲除了她们之后再把它交给我吧。”
“是的,当然。”法利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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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亚戈将军独自坐在书房里。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到了底部,流淌下来的烛油在火焰的烧烤下发出“嗞嗞”的响声。
他并不是一个习惯于陷在椅子里回忆往事的老人。可是今天,自从戴维勒将军离开这里之后,他就一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并回想起了许多陈年旧事。40多年前,他第一次穿上了首府近卫军的军装,跟其他新兵一样站在整齐的队列里,聆听长官的训话。那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凭借着手中的宝剑征战沙场,建立功勋,也正因为此,三年之后,他放弃了京城优越的生活,只身南下,加入了费都驻军,守卫在当时并不安定的南部边陲,并在那里一呆就是十年。在那十年的时间里,他在王队的功劳簿上写下了不少了不起的战绩。虽然刚烈的性格令他的晋升与他的战绩并不匹配,但却为他赢得了不少部署由衷的尊敬和绝对的忠诚。其间,当地的大贵族阿梅达拉伯爵最小的女儿米雪尔对他一直青睐有加,并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他。
米雪尔对他来说是一个幸运之神。在她的帮助之下,他获得了西部统帅的倚重,最终带着少将军阶调入了由王国第一将军亲自执掌的中央军团。在中央军团里,妻子再次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为他处理了许多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使他能够心无旁骛地发挥他的军事才华。他的才华迅速被当时的玛丽安娜女王所发觉,女王在许多事务的处理上明显地表示出了对蒂亚戈的赏识与信任,并在王国第一将军的遴选过程中,力排众议,把那把万人瞩目的金色宝剑交给了他。此后的另一个十年里,他全心全意地为这个王国效命,而每当他的决断遭到同僚或下属的微辞时,除了身边的米雪尔,他的背后还多了一个极其有力的支撑,那就是玛丽安娜·菲尔拉法。他深深地感激这两个女人,一个用他的爱与信任,一个则用他的敬重和忠诚。
巴雷西国王继位之后,蒂亚戈将他的敬重和忠诚同样给了这位年轻的君主。虽然有些时候年轻的君主与他的思路并不一致,也即便他的内心与玛丽安娜王太后更加亲近,但蒂亲近亚戈依然由衷地钦佩巴雷西的人品和才华。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站在巴雷西国王和玛丽安娜王太后的对立面,而凭借的竟然就是他们曾赐给自己的力量。这种决定让他如芒刺在背,痛苦不堪。但是,他能够任由魔鬼横行,对王国的覆灭置之不理吗?就象米雪尔所说的那样,在他跪受那把金色宝剑、发誓效忠的时候,开国君主达尔兰地斯王的眼睛同样在天界里看着他!他希望军队能够唤回步入歧途的王室,即便被冠以谋逆的罪名也心甘情愿。他相信,国王和太后最终将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也相信,无论如何,他的妻子——聪慧而又勇敢的米雪尔——都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几声敲门声。“进来!”蒂亚戈用军人特有的洪亮声音说道。
房门被推开了,四名腰悬佩剑的骑士出现在蒂亚戈面前。蒂亚戈先是一阵错愕,随即皱起了眉头。
骑士们并没有说话,只是跨步退向两边,另一名骑士顺着中间的通道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房门再次关闭,蒂亚戈不由站起了身。“亲王殿下!”他惊诧地叫道。
“打扰了,将军。”贝拉尔亲王在蒂亚戈面前站定,脸上没有丝毫笑容,“我奉国王陛下御令,请您到梵卡露斯宫暂住几天。”
“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听懂了您的意思,亲王殿下。”蒂亚戈微微抽搐了一下,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贝拉尔。
“我想您听懂了。”贝拉尔说道,“马车已经备好了,蒂亚戈夫人和劳拉小姐都在等您。”
“您说什么?!”蒂亚戈难以置信地大声说道。
“请吧,将军。”贝拉尔并没有理会蒂亚戈的反应。
“既然您是来拘捕我跟我的家人的,亲王殿下,”蒂亚戈怒气冲冲地说道,“最起码,您该把我们的罪名说个清楚!”
“那么,兰斯特·蒂亚戈将军,请告诉我戴维勒中将从您这里拿走了什么?”贝拉尔本来就强压着火气,听了蒂亚戈的话后不由勃然大怒,“《上帝赞美诗吗》?!”
“……”蒂亚戈陡然变色。
“带走!”亲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佩剑骑士应了一声,随即“唰啦”一下把蒂亚戈围在了当中。
“慢着!”蒂亚戈扬声说道,“不错,我交给了戴维勒中将一封亲笔信,”他目光炯炯地瞪视着贝拉尔,“既然我的苦口婆心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么,就让军队的铁骑来说服国王陛下吧!”
“真是一项丰功伟绩,将军!”贝拉尔冷笑道。
“我并没有把这当成什么丰功伟绩,殿下!”说到这里,蒂亚戈不由百感交集,“我蒙受两代君主的恩遇,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自知罪孽深重。如果国王陛下能够迷途知返,我情愿以死谢罪!”
“我从没见过象您这么糊涂的统帅!”贝拉尔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转向一名骑士,“理查德骑士!”
“是,殿下!”圣徽骑士理查德应声走向蒂亚戈。
“呆在那,先生!”蒂亚戈厉声斥道,双眉一挑,浩气凛然,“同为骑士,我将把您的行为看作是一种直接的挑衅,理查德先生!”
“别让我动手,蒂亚戈将军!”贝拉尔皱起眉头,“那并不是您的妻子和女儿所乐于看到的场面!”
“您是在威胁我,亲王殿下?!”蒂亚戈脸色铁青,从胸膛里爆发出来的声音就如同山洪一般撼人心魄。
“我是在命令您,将军!”贝拉尔扬声说道。
蒂亚戈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居高临下的“命令”二字,恰恰说明了王族依然将他视为元帅帐下的军人,而非忤逆国君的反叛——对他来说,“反叛”是多么沉重而羞耻的字眼啊!“我希望国王陛下能够对这样的做法做出解释,殿下。”蒂亚戈沉默了片刻,以一种近乎于悲壮的口吻缓缓说道。
贝拉尔阴沉地看了蒂亚戈一眼,简单地做了个手势,然后一言不发地向房门走去,蒂亚戈则在四名骑士的押解下静静地跟在亲王身后走出了他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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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伦斯和法利亚走出了大教堂的那间地下密室,铁门沉沉关闭,在阴冷的空间里发出困兽般的呻吟。法利亚把钥匙重新放回到墙角的那个洞孔里,随后,昏黄的油灯游移开去,带着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一路上行,最终连同他们的脚步声彻底隐没在黑漆漆的回廊尽头。
大约过了5分钟左右,一个轻微的响动打破了坟墓般的寂静,紧接着,在连接地下空场的石阶边亮起了一小团金红色的火苗。火苗突突跳动着,映出一个教士打扮的人紧张不安的脸孔。
教士小心翼翼地走进空场,一边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四周,一边走到了右手的墙角边。他象法利亚一样蹲下身,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即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起来。他的手看上去并不粗糙,但已明显刻上了岁月的痕迹。它们笨拙地抠动着那些参差不齐的砖缝,不知是由于石壁过于冰冷还是由于他内心中的疑惧,它们始终在轻轻地颤抖着。
突然之间,一块砖明显地松动了一下。他再次迟疑了片刻,然后用力把松动的砖从墙壁上整个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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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照亮了梵卡露斯宫。国王办公室里,里文斯一边帮巴雷西国王穿好外衣一边轻轻叹了口气。他的主人昨天晚上一直呆在这,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稍微合了一会儿眼。年轻的国王依旧身姿挺拔,目光坚毅,但这更令里文斯感到难过——暴风雨侵袭着这位高尚而勇敢的王者,而掀起暴风雨的人却正是他一直庇护的达尔兰地人!他们被阴谋所左右,质疑他的品格,染指他的权威,他苦爱的那颗灵魂至今仍下落不明!
“我陪您出去走走吧,陛下。”里文斯忧伤地说道,“请您……保重身体。”
巴雷西转过身向贴身侍从微笑了一下,“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杰克。谢谢你。”
“陛下……”热泪霎那间充满了里文斯的双眼,他没有低下身子,而是用那双灼热而忧伤的眼睛望着国王,“能够追随在您的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国王陛下。”
国王没有说话,只是象对待朋友和兄弟一般拍了拍里文斯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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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清澈如海,阳光温暖了从秋夜里走来的空气。草坪呈现出一片金黄,一名侍女正带着一个小女孩在草地上玩耍。小女孩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在看见巴雷西之后欢呼了一声,象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朝国王跑了过来。“慢点儿,爱丽斯!”侍女急忙叫道。
爱丽斯进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作为巴雷西国王的得力心腹,詹姆斯·明斯顿肩负着非常重要的使命。在魔鬼符咒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巴雷西派人把爱丽斯接进了王宫,以便更好地照顾并保护奥伦巴酒馆老板年幼的女儿。玛丽安娜王太后很喜欢活泼而又懂事的小爱丽斯,这些天一直让她住在自己的寝宫里。虽然有专门的侍女姐姐给她讲故事,陪她到花园里**,但爱丽斯还是更喜欢那个“又和气长得又漂亮的叔叔”。
“叔叔!”她一边兴奋地叫着一边跑到了国王面前,而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则必恭必敬地向国王俯下身去。“哦,国王叔叔……”侍女的举动令爱丽斯突然想起了父亲的话,她急忙收住了步子,郑重其事地向巴雷西行了个屈膝礼。
国王露出了微笑。他向侍女做了个手势,随即温柔地把爱丽斯拉到身边问道,“在这里玩的开心吗,爱丽斯?”
“很开心啊!”爱丽斯仰起头回答道,“太后陛下、公爵爷爷和那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都对我特别好。父亲告诉我这里是王宫,您是我们的国王,让我一定要听话。我很听话的,可为什么您一直都没来看我?”说着,爱丽斯充满稚气的脸上流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我去看过你的,不过那个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国王笑道。
“哦,真的吗?要是我没睡着该多好!”爱丽斯不无失望地说道,“那个公主姐姐呢?我为什么总也看不见她,国王叔叔?”4岁的小爱丽斯还搞不清“叔叔”和“姐姐”之间差着辈分,只是按照自己叫惯了的称呼信口说着。
“公主姐姐去了别的地方。我也很想念她。”巴雷西微笑了一下,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我们一起去她的寝宫看看,好不好?她有一只名叫‘偶像’的小松鼠,有时候会跑到她的房间里去睡觉。”
“真的吗?好啊!那我们快点去吧!”爱丽斯高兴的一个劲点头,“另外,您再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上一次那个‘灰姑娘’的故事真好听!”
“知道吗,爱丽斯,”国王轻轻抱起爱丽斯,悲哀的眼睛望向不远处的那栋奶白色的宫殿,宫殿沐浴在美丽的朝阳里,片片窗纱在晨风中轻飞漫舞,就象是无数蝴蝶展开的彩色双翼。“那些好听的故事都是你的公主姐姐讲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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