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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郁二人从梦中惊醒，但想起昨夜之事又活跃了起来，争相向三人报导夜行。三人说他们不够义气，没叫他们一起去。医生好比犯人，通常犯人可以饶恕，犯人的事迹却永远被用作说教，说教的最后事情便如木成家具形状不依。凌叶浑身乏力脸上没半点血色，想去教室都无能为力。郭兴觉得导师不在，去教室也只是看书，本想留在宿舍陪他驱闷，凌叶却担心睡觉的时候发生意外，以不耽误他学习为借口，硬把他说去了教室。
有时候人会变得很奇怪。凌叶想严格要求自己早起的时候，偏要睡到上课才起床，甚至萌生缺课的恶念。想诚心睡个够却无法入眠。凌叶想是不是平时和二老作对过甚，导致骨里暗长反潜质，以致想做的事成了做不成的事，不想做的事却成了在做的事。凌叶不想自己真的变成了骨里反的人，就地取材给自己催了眠进入梦乡。梦里不知几回，几声叩门声把凌叶叫醒。凌叶绞尽脑汁都想不到是谁敲门，但可以肯定绝计不会是舍友，他们不用脚开门已经是校长烧香了，怎么会拘礼到敲门呢。正在这时门又响了起来，同时传来轻柔的声音，“我可以进去吗？”
凌叶脑海顿时飘过叶可可的影子，肌肉反应说：“门没上锁。”
凌叶看着进门的人吓了一跳，比看到叶可可进门还吃惊。不必多看，杜晶晶手上提的一定是青菜粥。早上起床毫无食欲，一碗青菜粥却熏得他胃口大开涎溢满腔。凌叶说：“平时在教室老是捉弄你们，没想到病了还有人来探望我。”
“我听他们说你是我们班的定海神针，我倒觉得你是我们班的灵魂，定海神针可以给人拿去，灵魂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丢的。我代表甲班全体女生来看你，希望你早日康复。”杜晶晶为掩饰不良动机，强意代表众女生，其实他是借口上厕所避开王冰才独闯男生宿舍。
凌叶不敢妄自菲薄，也不喜欢吹捧自己，口上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是听他们吹破牛皮了。不过我还是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
杜晶晶傻笑不止。凌叶发现自己没说错话，问她笑什么。杜晶晶看着凌叶的对铺，床的中间凹下去一大块，隐隐裁出了一个人形，笑意更加问他，“那是胖子的铺吧？”
“是啊，不然谁会有那么大的压力。对了，你听说元斌的事了吗？”
“听说了。你担心会成为第二个元斌？”
女孩子就爱往死角里钻，凌叶忙表态说：“我是怕连累你，我念不念书无所谓。”
“哼，我才不稀罕留在这里当植物，整天随风而动。我做事从来不畏后果，害怕的事也从来不干。”杜晶晶说得豪气，其实她是在小卖部买粥时听到了几位大婶的谈话。个性发展学院本来就是一位脾气古怪的奇才创办的，对于个性只兴引导从不约束。管理宿舍的老头从事不到一年，不熟悉学校的风貌，管宿舍管上了人，还明目张胆地把事情上报，弄得上面的人坐立不安，开除学生有违创院意旨，不开除又难平众视，纸老虎般的校规也休想再压住学生。
杜晶晶又说：“其实我来看你是假，主要是想看一个战神变成病夫后的熊样。够狠吧？”
凌叶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但还是要证明给她看自己不是病夫，战神的精神永驻。但才动一下，腹肌就撕痛起来，险些滚落床前。杜晶晶忙走过去扶他，然后说：“看你真是病得不轻，都怪我还不留口德。”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杜晶晶打开青菜粥，看到粥面没热气又试了试碗底，跟着把猜测变成肯定说：“刚好。你把这粥吃完明天就会生龙活虎了。”
凌叶怕又触动腹肌打翻了粥，迟疑着不敢轻举妄动。杜晶晶问他，“自己能吃吗？”凌叶闻言赶紧抢过粥，口上却说：“难道你会喂我吃？”
“别忘了，每个健康的人都有照顾病人的义务。”
凌叶顶着疼痛说了半天的话，还没能摆脱病人的称号，只好老老实实喝粥，能病人之所不能。杜晶晶净盯着他看，要不是他放荡惯了还真会往别处想。比如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我的吃相和乞丐的吃相有区别吗；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凌叶为了不让她逼视，没事找事问她可不可以提个问题。杜晶晶明知道他不是有话不敢说，留着积郁成疾的人，却要贬低自己激他赶紧发问说：“你肯不耻下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那么严重吧。我是想说其实郁炜也很优秀——”
“别说了。”杜晶晶听个前奏推知整曲，及时伸手作个停言的手势说：“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大家显然还不够大家，至少凌叶不在里面。凌叶说：“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找个人爱可不像找个爱人那么容易。”
“我也不是封建社会的，其实我早就心有所属。”
凌叶放下勺子猛拍脑门，然后说：“我早该想到了，瞧我笨得跟皇帝一样。”凌叶平时说话很少落下风，习惯成自然，猪也要用个谐音者来代替。杜晶晶以前看到他只有帅气，很少看到他的傻气，禁不住莞尔一笑。凌叶追问她，“那人一定比郁炜优秀，据我所知文学系里没有这号人。哪系的？改天引见引见。”
“不用改天，现在我就告诉你。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凌叶猝不及防，粥喷到唇边又想起不该反应过大，硬把嘴唇合了起来，一腔气全憋鼻孔而出，连带着喷出一些半残体粥。凌叶说：“我虽然生病，但并不缺乏安慰。”杜晶晶见状有点后悔说：“我是开玩笑的，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
凌叶抬起头来刚好迎上杜晶晶的目光，那双眸子就像两股清泉，清澈见底让人见犹生怜，不忍心去搅动它们。凌叶在想刚才的反应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自命清高而且小气家家。凌叶说：“平时玩笑开上了天，总以为可以把握好那个度。今天才知道度是无法掌握的，因为它在彼此的心里是不一样的，即使在同一个人心里，不同时候应该也不一样。”
“有那么复杂吗，一个玩笑就让你萌生那么多感悟？”
“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
“有点！”
杜晶晶看着凌叶把粥喝完，然后帮他善后，聊了一会就告别离去。此时回去顶多加个去买月票的借口，再久一点就无口可借了。凌叶叫住了她。
杜晶晶回头说：“怎么？怕寂寞不舍得我走？”
“不是。谢谢你——的粥。”
杜晶晶笑笑说：“我走了。”
凌叶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惆怅突然灌满了心头，脑子涌出几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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