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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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尾巴狐狸突然从坟**里蹿出来,见到有人,飞也似的逃进了草丛。风光游乐老三说道:“丫头,老人家光顾说水丘月倒忘了讲正事。三十年前,我在雁荡山区游历。那天夜里下着大雪,我从当地一个为富不仁的乡绅宅内偷出白银千两,冒雪而行,雪地里迎面走来个身穿米乳色长衫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龄。他低着头走路,迈步很慢。我正要让开他时,他已经到了面前。他明明绕我走了过去,却如同没我这个人般,只顾低头慢慢漫步。我见他步伐奇特,心下起疑,扔了包袱悄悄蹑他。
“但那少年十分厉害,即刻就觉察到了,厉声质问。我急中生智,装作罗嗦老头教训农家少年口吻,告他小小年纪不可夜间乱闯,万一碰到妖魅鬼蜮会很麻烦。那少年冷笑,将身一挪,平空里现出七、八个幻影来,说他是妖魅鼻祖。我见他幻影分身,仿佛就是魂魄鬼叟的移魂归元功,知道自己惹不起,装得中了邪般,跌跌撞撞地惊遁脱身。
“事后我想武林传闻或者不确,那两魔是否并未丧身海域?为证确实,我上了一趟岱岳岛。我在岛上搜索两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石洞。在那洞中赫然斜着两副骷髅。魂魄鬼叟和霹雳霆怪确在当时毒发身亡。我证实之后,放下了悬在心坎上的千钧大石,以为那个少年只不过是会些寻常幻术。
“然而十九年前,长安灞陵桥头星夜那一战,却让我再难乐观.那次我藏身桥尾密柳枝内,全靠身材矮小,未为人发觉.我眼看着那青海派十四名高手全部在那人掌下丧生.
“那人身穿米乳色长袍,脸佩青檀木雕,高大鸷沉.依稀就是三十年前我在雁荡山路遇的少年.功夫章法和传说中那两魔正好吻合.他邪功之霸道,并非我危言耸听.即便你师尊号称‘天下第一’,却也必然无从抗衡.而我,则更不用多说了.”说到这里,不禁一声长叹.
貂儿惑然道:“两个老魔既然在百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个戴面具的人,他的武功又是怎样学来的呢?”
风光道;“你只须往‘传人’两字上想,一切就迎刃而解了.那两魔枭均有传人在世.但苦于并不杰出,无超人能耐.而老魔又殁,自然更不敢抛头露面.可那老魔的邪功,却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六、七十年前,曾有数名来历不明的人突然现迹武林,搅得一时沸腾,却又只在倏忽之间,俱各潜形,宛然昙花一现,彗星经天.现在想来,他们或就是那老魔传人.想在武林重标魔号,又怕道行不够,所以先自试探一番,再做图谋.后来大约都碰了钉子,所以即闪即没,不敢暴露行藏.”
貂儿听了点头.风光又道:“那魔枭传人就隐身在这长安城中.以我廿年在长安侦察,觉得有两个人极有可能是他.”貂儿大奇,道:“哪两个人?”
风光道:“大内总管和神机营总管.”
貂儿听到“神机营总管”几字,精神一振,道:“他究竟是谁?”风光摇首道:“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的真实身份.大内之中,赤、铁两府,各自高手如云.其总管定负精奇绝学.况他们又行踪诡秘,见首难见尾.最可疑的人物非此二人莫属.我潜在长安二十年,却还是没能查出他二人的身世之谜.”貂儿道:“那两大总管果然神秘得紧了.”
风光游乐老三道:“近年朝廷屡屡作难武林道,不是神机营府卫,就是令大内高手剪除武林势力.这一系列事件,只怕与那青木面具的魔枭传人未必无关.如果那人果然位居两大总管之一,他的野心之大,只怕已非祸乱江湖那么简单.”貂儿一伸舌道:“还能又什么竟比祸乱江湖更恐怖吗?”风光肃容道:“祸乱天下!”
“祸乱天下?”貂儿感到还挺新鲜的.风光游乐老三道:“京都相传,宫里头已分成大内总管和宦官势力两个对立派系.宦官总领李瑀淳是皇帝身边头号红人,最近皇帝却明显器重大内总管.李瑀淳怀恨在心,和大内侍卫总管互相掎制,勾心斗角.李瑀淳见拼不过,就去拉拢神机营.神机营不属宫城范围,坐观他们两强较劲.虽未明言帮谁,却还是向着宦官这边.我觉得这是查探的大好时机,故意在皇城大作窃案,弄得人心惶惶,以引动神机营和大内高手......”突然闭口,拽住貂儿手腕,低喝道:“不好,有人来了,我们快走!”拉了貂儿跃向山背.

山背仍是坟场,长草凄凄,茔垒相叠.貂儿低声说道:“没谁来呀?慌什么?”风光道:“丫头,你功力尚浅啊.怎么能及早发现敌踪呢?罢了,那人是个魔鬼,他有‘闻息魔功’,既然追来了,我们也逃遁不了了.”
貂儿讶异道:“什么‘闻息魔功’啊?”风光道:“那是门高奥的耳功.练成此功,千步之内的响动声息都不能逃过他的听力.这个功法,原是魂魄鬼叟的绝技.我这样说,也就是指那魔枭传人到了.”
貂儿道:“我就不信他有那么邪门!别怕,合我二人之力,说不定将他诛杀于此呢!”风光看貂儿昂然不惧,摇头轻叹道:“牛犊不畏虎,但未必拼得过猛虎啊.想我游乐老三风光,活到这七、八十岁了,也没个传人,却是可惜.丫头,不如我将生平最得意的一手绝活儿教授与你,免得带进了棺材.”
听他如此说来,俨然似交代后事,貂儿不禁感伤,道:“风光前辈,那恶魔现在还没迫近,我们可以逃脱的!”风光淡然一笑.貂儿拉了他快步猛跑.方只十余丈远,前面却是处陡峭光滑的悬崖.凉凉的黯月光辉溶入崖谷,深深不可见底.
对岸虽有一处高台,却相隔五丈余,且高出这边将近丈,除非飞鸟,方能渡过这片空谷.貂儿心下凛然,强自镇定道:“不要紧,我们从别的路逃走!”拖了风光掉头要再寻路径,却只听一声,“你们已只有死路可逃.”青悠悠的岩石下幽灵也似出现一尊高大雄伟的魔影!他身穿米乳色长衫,佩带一青面獠牙的青檀木面具.阴风森月下,诡异至极.
风光似乎早知会有此时,将貂儿手掌轻轻拍了拍,附在她耳边嘀咕道:“时候不多了,我传你功法口诀,听好了......”一共十六句,都是韵律对仗.貂耳有点迷糊,忽听风光又道:“拿着了!”将个折叠的方块塞在她手里.貂儿接住.风光游乐老三厉声喝道:“笑面飞狐,你还不现身帮我!”貂儿闻言一愣:“我爷爷到了么?”正自引颈张看,已被风光急抄起飞速转身,尽全力掼向对岸高台.
他功力深厚,扔貂儿又是有备而发,奇速无比.那青面獠牙的魔影子听风光喝喊笑面飞狐,心想:冷一笑也来了么?却是不大可能!但只这片刻间的分神,却已中了‘游乐老三’的缓兵蜕壳之计.这时看看貂儿已极快及那高台之上.他冷怒一哼之际,一溜银芒迅射而去!
风光游乐老三见状大惊,叫道;“小心暗器!”貂儿凌空飞行,正自腾云驾雾也似,头脑晕晕忽忽地,猛可里听到风光警叫,忙沉气踏足借力,上蹭起四尺多.忽觉小腿一麻,情知中了暗器.焦惶之中,‘啪’地摔倒在那高台之上.
那青面獠牙的魔影子森冷冷地道:“这小的已着了毒镖.糟老头儿你也受死吧!”出掌遥击.风光见势道凶猛,宛似巨雷挟剧电,席卷而至,自知不可抵挡,咯咯笑道:“我老人家就算死,也不死在魔龟孙的手下!”踊身跳下悬崖.他适才立身之处,随‘轰隆’一声响,被那凌厉的掌风劈得石碎土炸,裂出个两尺深浅的洞坑!
那青面獠牙的魔影子慢慢踱至悬崖边,悻悻说道:“叵耐老匹夫可恶,跳快了半步,竟错失掉了粉身碎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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