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张兰大闹钱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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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一场雪,在要下不下的时候,天格外的冷,躺在场院草窝里的张明在白天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扒开了一个胡萝卜菜窖。放在袄袖上擦了擦黄泥,张明生吃了一个萝卜,四五个胡萝卜了。放了一个臭屁,打着饱嗝的张明不觉得怎么饿了。还是胡萝卜好吃,甜。张明用指头擦了擦鼻涕,顺手抹到了棉袄上。
来回在场院上行走的看热闹的都没有发现,就在牲口棚的南边不远草垛里,躲着满头麦秸的张明。躲在草垛里,又不用烧火,又不用劈柴的,不用干活。想到这里,张明偷偷的笑了。还是草垛好。
“张明,张明。”,“大彪明,大彪明”,召唤张明的声音远近的传来,张明知道不管是大彪明还是张明都是自己。越叫我我越不出来,谁叫你打我,想起母亲给自己的一脚,张明还是觉得心中有些委屈。
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其实越是像张明这样的人,感情越是丰富,张明本来想回家的,听到了母亲的叫唤,反倒又咬定牙关坚持了下来,委屈想家中,张明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深了,张明被冻醒了过来,扒开掩在草垛洞口的干草,张明打了个冷战,十二岁的张明除了智商有问题,是那里也不短缺,其实要说张明智商有问题,是打死我也不相信,往下发生的事叫我也不可思议起来。也许每个人生来都是有用的,只不过不知道你用在什么地方。
张明出来时连袜子也没有穿,也根本没有袜子,那时候家里都不富裕,也买不起袜子,冬天也就是用包玉米的那层外壳来放在鞋里当袜子穿,常了也就感觉不到冷了。张明脱下鞋子,倒出鞋里刺的痒痒的麦糠,用袖口擦了擦鼻涕,摸黑向家里走去,饿了,偷偷回家找点吃的,张明起身拿起在牲口棚前拾来的铺在身下的麻袋。麻袋那在张明眼中那可是能抵挡风寒的毛毯。提了提裤子,抽拉着鼻头,张明往家里走去。
过元旦,张兰子包了一顿水饺。好吃懒做的张兰子是心眼多的出奇,四个孩子和男人加上自己一共也就割了半斤肉,五六个大人,是狼多肉少,,农村贫穷。一家也就是分个十来斤白面,剩下的全是黑面,黑面也就是黑面粉,是粗皮加上没有筛下的细粗糠。
张兰子有办法,包上两样水饺,白面的都是菜,多包点,黑面呢,全是肉,少包点。先下白面的,男人和孩子吃,男人和孩子看到自己吃白面水饺,张兰子吃黑面的、还直夸自己是个好妈好老婆。其实呢?自己等孩子男人吃完了再下黑面的,黑面水饺那可全是肉呀。
张明趴在墙头上,看到爹妈吃水饺,口水那是一个劲的往下流。怕再挨打,张明没敢回家。好你个大彪兰子,满口肉吃着,张明在墙头上是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我不在家,你偷着包水饺吃。人家都说,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是半点也不假。,望着母亲的偷吃,张明在墙头上伸长了脑袋是左看右瞧,想找出来点好吃的。但家里穷,也的确没有什么好吃的。张兰子刚包完饺子,还没有拾掇擀面杖,面斗也放在了锅台沿。张明看到放白面的面斗心里有了主意。
在胶东地区农村一般家庭都是用纸张浆糊纸壳等做成一种圆形,上粗下细的面斗来盛放大米白面等粮食,现在这种习惯依旧存在,在斗的外边贴上那个剪花,这样一来斗就十分漂亮实用。现在这种手艺基本失传了,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也不会做,更不稀罕这样的物件了。
你不仁我不义,张明趁着当妈的张兰子一个不注意,去茅房撒尿的功夫,从墙头上摸了下来,从灶台上偷出一盒火柴,搬起白面斗就跑。慌忙中把在牲口棚前拾来的当作毛毯的麻袋掉在了墙头边上。张明万万没有想到一条不起眼的麻袋竟翻起了滔天风波。又害了一条人命!
张兰子上茅房厕所撒泼尿的功夫,半斗白面不翼而飞,那个年代半斗白面抵得上半根金条,都是分配公有制,你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白面,何况且还没有钱。房前屋后的找了半天,终于在墙头边上发现一条麻袋,麻袋不新,上面还有个补丁,但麻袋上面清晰的写着三个大字“王基法”。
农村的老少爷们喜欢、也不得不在麻袋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因为个人手中的䦆头、镰刀、铁锨、是自己熟悉而又用起来顺手的,把手上都有着多少能认出来的记号。但麻袋模样大小都是一样,没有写名字,万一丢了也不好找,所以一般农户都是在麻袋上写下自己的大名。生产队分粮食什么的有了名字也好记,但就是写了名字的麻袋给王基法带来无限的麻烦。

张兰子哭天号地,骂着王基法十八代祖宗,引领着老实巴交的男人,带着除了张明以外的所有四个孩子,男女老少的气势汹汹的来到王基法家算账。白面连斗一块给偷了,加上门口写着王基法名字的麻袋,张兰子就认定了是王基法偷走了自己的白面斗。张兰子在村子里也是得理不饶人。从来不吃亏的人。现在白面让人给偷了,这还了得。所以一出手就不凡。毫不客气。
一脚踢开王基法家破败的两扇直晃荡的旧门板,张兰子就踏进了王基法家的大门。门口放着的铁锨、镐头、扁担、水桶、独轮车成了张兰子发泄的对象。发了疯一样的张兰子在王基法的家里扫荡开来。
王基法还在牲口棚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闲篇。钱红子因为咳嗦的厉害,领着两个孩子去找赤脚医生打了一只哮喘针,打不起吊瓶。越是贫穷,事越多。还没走进门。张兰子已经把家给抄了。
这里钱红子刚领着孩子回到家,看着满院子横七竖八的乱糟糟的家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兰子从自己家里屋就扑了出来。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张兰子干瘦乌黑的正宗的兰花指,就搂上了钱红子的脸。孬汉娶好妻,别看王基法畏畏缩缩的不像个男人样,但是钱红子瓜子的小脸就是漂亮。这下可好,张兰子的兰花指一上来,就是八道血丝印。
倒不是张兰子会武功,而是钱红子刚进家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兰子就先发制人了。也多亏钱红子这两天咳嗦的厉害,吃饭吃得少,正减肥呢,小脸也瘦,张兰子的兰花指太大了,没有全部上脸,这才少了两道细血丝。
要别说,这张兰子的兰花指的确比那降龙十八掌,九阴白骨爪厉害,只这么一下,钱红子就歪倒在院子里,怎么也起不来了。她是连病带饿的。就在这时候,救兵来了,王基法从外面回来了。看到老婆被打倒在地,就上去扇了张兰子一个耳光。看到当妈的被打了,张兰子四个闺女都扯胳膊的扯胳膊,拖腿的拖腿,都加入了混战之中。
那时农村里也没有什么电视电影的文化生活,面对着呈现在眼前的比开锣大戏还过瘾的男女大战,是谁都没有去拉架劝仗的,墙头上,院子里,围满了看热闹的大人孩子。两方都有理。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战打的不可开交。
张兰子是师出有名,自己家丢了半斗过年都舍不得吃的白面,并且在现场捡到物证,王基法是委屈有理,我没偷你的什么白面,麻袋,我也丢了一条麻袋。再说,你上门来闹。打人不打脸,你给我老婆小白脸给划成血道道。
老婆哭,孩子闹,看热闹的笑。张兰子的大闺女毕竟是大了。十五六岁了。看到偷自己白面的仇人来了,“敢偷俺家的白面”。打不过大人,但是可以拿东西出气呀!十五六的大姑娘瞅准机会一下推到王基法家放在院子石凳上腌咸菜的酱缸,这一下,满缸的萝卜白菜辣椒黄瓜可就全铺了一地。打破了酱缸可是打翻了天。
在农村来讲锅底和酱缸是命根子,和谁有仇,三言两语的年长月久的也就忘了,以后见面虽然尴尬,但毕竟能解开,要是两个人有仇,上门去打破锅底,打破酱缸,那就是死仇了。这个死仇是和杀父仇、夺妻恨相提并论的。所以在农村打架归打架,一般是不会打破锅底和酱缸的。这就是和国家与国家斗争一个道理。你再怎么侵略,也不能把人家首都给占领了不是?
张兰子看到闺女把王基法的酱缸给推倒打碎了,也是意料之外。虽然恨王基法,但毕竟两家没有死仇,如今闺女把人家的酱缸给打碎了,看热闹的也都闭了嘴。张兰子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好,我去告你,你等着瞧:”。张兰子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边领着孩子就往外走。打破了酱缸,刷碎了自己老婆的脸,这回想走,没门。王基法堵住了院门就是不让张兰子出门。女人终究是女人,王基法再怎么小白脸,肾亏体瘦的也能打得过张兰子。张兰子的老实男人,吭吭哧哧的蹲在墙边抽着旱烟。不敢吭声。看到对手硬了起来,张兰子转移了目标,这回张兰子开始骂起自己的窝囊男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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