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和姚谷去买元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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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学期我们多了一门电子设计自动化EDA的课程,成天操着一把电烙铁在实验室里叮叮当当地焊来焊去,跟车间里的工人似的,一天下来我能报废好几块电路板,还得当心面子问题,要是不小心被那滚烫的焊锡溅到脸上,那就是一道名菜——红烧狮子头了
肉丸右手执着电烙铁时左手还不忘往嘴里塞薯片,帮主忍不住感叹:“肉丸啊,要是哪天你没钱买薯片了那你可怎么过啊?”
“那我就生一大堆孩子来卖钱呗。”
我们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伟大的母亲。
“你以为你是母猪一生就一窝啊,现在计划生育抓得这么严,你哪里能生一大堆?”帮主又说。
“那……我就睁只一眼闭只眼让我老公到外面播种去,我再跟在后面卖他的私生子。”
我们顿时失语,男人都愿意娶这种大度又善解人意体贴丈夫还能为丈夫解除后顾之忧的好妻子吧?
面对我们在实验室客串工人时失落的情绪,老师说:“大家不用担心学这个专业以后会当工人,你们想当也当不了,那是技校职校的学生当的,你们要记住,你们是本科生,你们的目标是工程师。”
我们很团结地“切”了他一声,工程师还要亲自动手操电烙铁?
第一次到解放路买电子元件时,我不辜负众人的猜测在那儿兜圈迷路了。第二次姚谷要去买元件时顶着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地顺便带上了我,并向帮主立下军令状说要教会我看路标坚决杜绝迷路,我也乐得有人陪我闲逛打发周末。
我们在校门口等217线的,在W市每坐一次公车无异于打一场冲锋战,虽说两元钱能坐车绕完大半个城市,但公车司机从来不嫌车上的人多,每到一个站就打开车门拼命往里面塞人,直到想上车的上不去,想下车的下不来,一阵肌肤相亲下来个个都灰头土脸了。
刚来W市那会儿我还是个将谦让美德牢记心头的好孩子,每次一见公车来我总是站在那里让别人先上,比我年老的得让,比我年小的更要让,同龄的要是男生又不好意思挤,要是女生又是美女我也会给点方便咬咬牙再让,若是恐龙妹妹,那就对不起了。读…啦但往往还没等我把自己塞上车门边公车就撅着冒着浓烟跑了。
几次下来我痛定思痛决定不让了,这年头雷锋叔叔的接班人不好当,反正即使谦让了,几十年后人家也不会像记得雷锋叔叔那样记得我。于是远远看见公车来我再也不一退再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磨尖脑袋做热身运动,只等公车一刹稳我就用头作金刚钻在车门旁密不透风的人墙中硬是钻出一个空洞来,待我霸好座位后再悠哉乐哉地看着那些人推推搡搡艰难地挤上车来。
但也有碰壁的时候,在火车站等车那会儿,几个猩猩般的黑人猛力推着挤着,其中一个还用他那铁塔般的身体堵住车门口,张开毛茸茸的双臂挡住疯狂的人群掩护他的几个同伴先上车。那会儿我绝望了,任我怎么钻也不可能钻穿他的身体吧?我被挤得快断了气,觉得自己就是人肉包子里的馅,只等着哪张大嘴来把我吞下去。
突然瞥见黑人胳膊底下露出一丝空隙,我大喜,稍稍低头就从他腋窝底下钻了过去,局势一下子扭转,还霸了一个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孕妇专座。打那后我最喜欢跟在黑人后头挤公车了。
在阳光下光合作用了半天217号车终于像苟延残喘的老妇一样拖着满车黑压压的人向这边来了,我摩拳擦掌准备自力更生霸座位。车一停我就猛往里面钻,姚谷在那谦让个不停,不好意思跟老爷爷老奶奶抢,又不敢跟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一块挤,果然是傻大个中看不中用,幸好我没有打算靠他占座位。钻上去才发现车上人多得连站的空间都很稀缺了,急得我在车门旁扯着他的胳膊拼命往上拉才把他拉上来。也仅仅是一个他就差点关不了车门,司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前后车门都关上,“哧”地一声217号车全身叮当地启动了,仿佛一用力就会肢解成一堆零件。
车厢里又闷又热,贴身得能将人的灵魂给挤给窍,烟味汗味香水味混合在一块儿熏得我都快晕了,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沙丁鱼罐头,想着想着就昏昏欲睡了。没扶手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担心会摔倒,这么多人肉贴肉,无论我往哪个方向倒都会有人撑着我,想倒也倒不了,这一想我就放心地闭上眼睛。

“有座位你要不要坐?”不知过了多久姚谷推了推我说。
我睁开眼睛,车上的人已经少了大半,但也只有一个空位,而我竟然搂着那根扶手柱睡得口水都冒了出来。
真让人难为情,毕竟是在男生面前呢。
我客气地说:“还是你坐吧。”
竟然干脆利落地一朝座位坐了下去,我两腿一软,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谦让礼数都不懂,不过是跟他客气一下,他还真坐了!
我恼怒加尴尬,却又不好发作,车里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且不说我们是相识的,就算我们是不相识的,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楚楚可怜地站他身边,他也该有点绅士风度给我让座啊!
为了缓解这奇怪的气氛,我只得无话找话说,“你家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的减肥秘诀啊?你怎么一下子就掉了三十斤肉?”
“还不是让你给打的?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心情不好了要打,那叫发泄;心情好了也要打,那叫分享,这一年下来要不是我天生强壮,早就被你打得over上新闻头条了。”他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车厢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成为公众的焦点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旁边一个大眼睛虎头虎脑胖乎乎的小孩在他妈妈怀里钻来钻去,时而张着仅有几颗牙的嘴啃着他妈妈的手指。我偷偷地朝他扮鬼脸,他瞪着我看了一会,突然咯咯地笑起来,伸出小胖手抓了抓我的手腕,他妈妈看见了捏着他的脸颊说:“快叫姐姐。”
“叫阿姨。”姚谷插嘴。
“阿姨。”那小孩儿竟然很快就学以致用张口奶声奶气地对我说。
车厢里一阵笑声,我不禁郁闷,前几年我还过儿童节呢,怎么就变成阿姨了?
“还有这个哥哥。”小孩妈妈摇着他的小手转向姚谷说。
“叫爷爷。”我忙说。
那小孩儿果然不负我所望地朝他响亮地叫了一声“爷爷”,众人暴笑。
在解放南路正当我逛得兴高采烈时,我们遇到了肖宇舟和另一个老乡,当时我一见到肖宇舟我就兴奋地冲上去,很快,我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竟然是想冲上去拥抱他!突然想起他是男生才急急地刹住了,张开的手臂硬生生地悬在半空,看来蚊子说得对,我这人把身边的人都当同性男女不分了。
“小米,你来这里干什么啊?”那个老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姚谷问。
“我……我来逛街。”
“你来电子城逛街?”老乡看着肖宇舟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肖宇舟也莫名其妙地笑了,我突然有点恼怒,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晚上我边和蚊子吃雪糕边说我讨厌别人戴有色的眼镜看我跟男生之间的交情,蚊子拍了拍我的肩挤眉弄眼地说:“我相信你,像你这样没有女人味又长得有不怎么样的女生,只要是男生都看不上的,混到你这个份上也算不容易了。”
要不是那雪糕花了我口袋里两元钱,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盖到他的脸上。
有时我也光明正大地和蚊子商讨着我跟他昨就是凑不到一块儿去,上课时我俩坐一块;他打篮球我必定去捧场;偶尔一起吃饭或互相剥削一根雪糕,再无比肉痛地看着对方吞下肚去;开班会之类的集体活动我和他还有三明治必定在一起;每次的班集体活动必定有我俩的合影,地主婆几个甚至不余遗力地整理出来,挑选了她们认为最有夫妻相的一张发到班群上,一时引起轩然大波,甚至连蚊子也正儿百经地问我:“林小米,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我可告诉你啊,我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女生的…....。”
“嘿嘿,蚊子,你就甭操心,我要是跟你倒不如立马去动物园跟大河马去!”
无奈……
哎,我跟他辜负了人民群众的厚望,硬是左瞅右瞅瞅不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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