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4)看病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今天上课时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肚子像被刀绞一样疼起来,不一会儿我额上就全是冷汗,坐在我旁边的坦克明惊慌地说:“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病了?我带你去看校医啊
我揪着他的衣袖示意他帮我借一张医疗卡,我的忘在宿舍里了。
坦克明急忙向老师请了假并借了一张医疗卡搀着我踉踉跄跄地走出教室,一出教室门口我就痛得再也忍不住地蹲下身来,虽然不知道电视里的产妇是疼痛到什么程度才会有那种杀猪般的嚎叫,要不是还在教室门口,要不是为了保持我已经千疮百孔的淑女形象,我一定嚎得比她们还大声。坦克明吓坏了,只会抚着我的头发傻乎乎地说:“要不我背你?”
我眼泪汪汪地咬牙摇头,最近发福不少,要是压坏了他过后不小心泄露出去那就太破坏我苦心维持的形象了。
待缓和了一阵我抓着坦克明的胳膊艰难地向医务室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却走了平常两三倍的时间。我边哭边蹲在墙角喘气,坦克明忙着帮我挂号后扶着我走进医疗室。里面只有一个女医生在整理资料,她慢腾腾地翻着那一叠资料,好一会儿才眼皮也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干什么的?”
我不由得大为惊奇,来这里还能干什么?难道她还以为是来看望她?
“有没有病历本?”她还是没有正眼看我们一眼。
坦克明摇头。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看病一定要把病历本和医疗卡带齐。去,买本病历本再来跟我说。”她挥挥手像赶一只苍蝇一样说。
“医生,她都痛成这样子能不能先给她看病?”坦克明指着我问。
“你聋了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叫你去买病历本你没听到吗?”她突然发飙。
我吓得倒退两步,腹中剧痛,心中不满,人民公仆不为人民服务朝人民嚣张个什么劲?
一会儿坦克明回来后我开始填写病历本。
“你这病历本上的名字怎么跟你医疗卡上的不一样?”她瞪着我说。
我头皮一麻,糟糕,我习惯性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却忘了医疗卡是借别人的。
“哼,又是没有医疗卡拿别人的冒充想骗取学校资源的。”她站起来瞪着我说。
“医生,她有医疗卡的,只是忘在宿舍里了,一时急着看病才借了别人的过来。读…啦”坦克明急忙说。
“她有?那就回宿舍拿来再说,这张医疗卡就没收了,叫她随便借给别人!”说完她把坦克明借来的医疗卡往抽屉里一塞,我心中也咯哒了一下,要是自己的被没收了还好,这借别人的东西被没收了怎么跟人家交代啊!
“那能不能先给她看病?”坦克明小心翼翼地问。
“我说把医疗卡拿来了再说你还在这里吵什么?”她终于叉腰怒视着坦克明说。
“丫头,我先回去叫你舍友找你的医疗卡,你在这里待着,痛的话就蹲下来一会。”坦克明说完转身走了。
那母夜叉时不时地瞟我一眼,不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我的身上,脖子上,暖暖的,我的眼泪刷地下来了。
突然就想起了我妈,要是她知道我这会儿这副鬼模样会不会伤心呢?想起了电视上有着温柔笑脸的白衣天使,想起医疗室门口金光闪闪的“为人民服务”牌匾,想起学校宣传栏校报上关于表扬医务室热情周到为学生服务的报道……
“这孩子是昨了?”突然一个年轻的医生走进来看见蹲在墙角的我惊问。
“我肚子痛。”终于被人注意到的感觉让我的眼泪掉得更多了。
“痛成这样昨还蹲在这里,起来让我看看。”说完她扶起我让我躺到小床上一阵揉捏。
“还好只是肠胃不适,来,先打针止痛。”虽然看不见她的笑容,但她细长眼睛后面的和善让我觉得温暖。
“我还没有交钱,同学回宿舍去帮我拿医疗卡。”
“痛得这么厉害就先别管了,先打了针待会儿再交钱。”
走进注射室,看到那喷着药水的注射器,突然想起大一那时我爸带我去打乙肝疫苗针,我掐着他的胳膊又哭又叫,那护士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还大学生呢,又不是给你打细菌针你哭什么?”可是这会儿我连一个可以掐的人都没有了,格外地怀念姚谷那身肥肉啊!
“好了,到那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等你同学来了再交钱,我先忙去了。”她指了指布帘后面的小床对我说,转身轻拉上门出去了。
我蜷曲在小床上,白色泛黄着床单散发出一阵异味,我用指甲抠着墙缝里的白色粉末,药水的药效让我糊糊地似睡非睡,想着怎么坦克明这么久还不来,要是他不来了那母夜叉会让我走吗?如果她不让我走我该怎么办?

“小米,听说你不舒服,你还好吧?”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有人在我耳边叫唤。
我睁开眼睛,林陆焦急而关切的脸映在瞳孔里。
“你跑来干嘛?不用上课吗?”我惊得坐起身来张口问。
“哎,我听说你很不舒服,不舒服得很严重,可看你中气这么足,应该没什么大碍的了。”他说。
我握拳想揍他,他敏捷地后退几步,摇了摇手中的塑料袋子说:“别生气,我就看看你而已,这药治肚子痛挺有效的,我用过,不骗你。”
“是你买的?买的我可不要,我舍不得拿钞票还你,白拿也不像事儿,我林小米可不是那种人。”我斜着眼睛说。
“不,不是,是我之前用剩下的。”他急忙摇手说。
“那你就知道它一定有效?你知不知道肚子痛有很多种原因,你就断定一定有效?要是将我给毒死了你能赔我一条命?”
“我……我忘了你可能是……生理原因才……?”他脸红耳赤结结巴巴说话都不成句。
我陡然回过神来,坏了,他该不会是认为……
天啊!这不显得我在变相调戏他?
“你走吧,这药我收着就是了。”我扯过被子蒙上头。
“好,你注意身体。”他轻轻地说,又踩着轻轻的步伐地走了。
“丫头,起来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坦克明推了推我。
睁开眼睛,阳光大片大片地落在我身上,暖暖的。姚谷就站在他身后傻笑着,我突然又想哭了,可是却不是因为感动。
“咦?校医给你开了药了?”坦克明拿起林陆留下的药问。
“不是,同学用过的,说挺有效就拿来给我试试。”
“用过的?”姚谷盯着我问,小眼睛瞬时闪过的怀疑让我无来由地一阵心慌。
“有什么不妥吗?”
“这几个药盒最外层的透明包装袋都没撕掉,怎么用?”
我也傻了,明明就是买来的,这林陆胆大包天竟敢骗我?
“走吧。”姚谷转过身去说。
事后坦克明磨了医疗室那个老主任半天,老主任终于答应把那张借来的医疗卡还给我们,想起那母夜叉我心里就堵得慌。
打那后经过多次光顾医务室,我总结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整个医务室中除了那个给我打针的年轻医生和那个老主任,其他医生都是更年期提早到来或者正在进行时期的,估计是年老色衰看不得咱这十八廿二的姑娘活力四射,把一肚子气都撒咱身上了。我逢人便说我的心得,自己再去看病,无论排多长的队也要等那个年轻医生才看。
但也有失算的时候,那次我吃了饭堂里的虾起荨麻疹起得全身粘满跟旺仔小馒头似的红包,痒得出奇,刚好那天那个年轻的医生没有值班,那母夜叉一针狠劲扎在我,痛得我龇牙咧嘴,幸好她贵人事忙已经不记得我了,要不我这坐骨神经还不被她给扎穿了。
小桃园里。
当又一对身影出现在我的脚丫底下时,我正在磕瓜子,瓜子皮划着优美的弧线雪花般地往下飘,底下的两个人丝毫不受影响地“喳嘣喳嘣”着,他们的敬业精神令我大为感动,一兴奋,一只拖鞋就顺势掉下去了,不偏不倚地打中他们的肩膀。
我唬了一跳,天地良心,这一次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对身影抬起头来,那熟悉而又恼怒的面容让我愣在那里,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她那身昨天才买的大红灯笼裙斑马条上衣提醒着我没有看错。他们看见我也愣住了,很快,我作贼似的光脚猫腰溜下来飞快地溜回宿舍。
钻进被窝里,我蒙头猛喘气,心疼着被子被我的脏脚丫这么一糟蹋明天又得花三个硬币才能扔进洗衣部的洗衣机里洗干净了。
心跳得厉害,虽然我见过不少人在眼前“喳嘣喳嘣”,但当这个人是我无比熟悉的人是一个天天与我同个屋檐下生活的人,我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回来了,帮主,黑珍珠,还有……肉丸。
“崽子,你生病了吗?怎么这么早就睡觉了?”帮主扯了扯被子问。
我不吭声。
“让我看看。”黑珍珠伸手过来,我推开。
“哎,这崽子。”肉丸突然一声叹息,我的心突然难受起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叹息吧?
……
暗夜。
无眠。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