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生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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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志凌一颗心嗵嗵狂跳,看着对面场中众人惨烈厮杀,又是害怕又是激动又是担心,今日里鬼使神差他竟跑来观看这帮会之间的战斗,血腥场面前所未见,一时间将他震撼住了。
BA县城地下势力错综复杂,如蛛丝网络一般难清头绪,各大帮会纠集结盟,时有冲突,这中间的“北关”、“南关”乃是一对相互对立的势力,水火不容,见则厮杀,常常有些许伤亡,这梁子便也是越结越深。
云志凌不知道的是,东关、北关的势力皆属“青龙帮”,许多社会混混都是帮内成员,青龙帮也是整个县城比较大的一股力量。
而南关隶属“朱雀盟”,是一个堪与“青龙”对峙的另一大势力,帮内成员众多,不可小觑。
然东北南三“关”俱在,西关当然亦是不能落下。这是一股比较独特的势力,其乃BA县城一带回族等少数民族聚集区,无任何帮派管辖,却自成一霸,西关人多以彪悍、狂野、跋扈不羁而名,平常状况下无人敢轻易招惹。
“咝”,云志凌突然听得声音,向旁边一看,差点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黑发少年提了把一尺半长的刀片闪了过来,恰好钻在了云志凌藏身的昌河车后。
见了他那可怖的样子,云志凌更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人突然提刀劈了自己。正值紧张却见他背靠着车厢,半倚着身子,颤巍巍从裤袋里掏了根烟,他右手似是因为害怕抑或失力而颤抖着,费了好半天的大力气方才送上嘴上,见云志凌又想又怯的朝自己连连看来,展颜一笑,问道:“兄弟,北关的?”
云志凌打了一颤,不知他是何意,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我,我不是混家。”
“嗤”,那人闻言被逗的一笑,道:“看得出来!”
“你,你受伤了?”
那人一抹脸上混了血的汗水,轻声道:“砍人砍的,累死人啦,歇会歇会!”旋即接着道:“你不是出来混的,到这里也不怕被砍了?”
“那倒是不怕,他们能看见我么?”云志凌颇显自得,傲然出口:“看到了也不打紧,我又没拿棍子啦,刀子啦,椅子什么的,他们怎么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人等下手?”
那人明显一愣,叹道:“你小子眼睛够亮,你倒是知道道上混的人不能随便砍无辜良民!”他打了一个哈哈,问道:“你是学生?小学还是初中?”
只因为云志凌相貌实在是“小气”,脸蛋虽是消瘦,却极为清秀,加上眼神清澈无俩,就算他是个十七八少年,别人也要以为他不过是才上了小学三年级的幼稚小男生的。
“刚上初中。”云志凌见这人虽说是浑身是血形貌有些可怖,但其脸上却干净利落,一派爽朗,他言谈之间轻松惬意,在这紧张刺激血腥惨烈的殴杀关卡里好似砍人和被砍都是一件挺随意的事情,不由佩服他的胆色气魄,况且这人看起来也不似普通混混一般丑的可以,反而有些微帅气,带了那么一点点的冷酷,让云志凌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微微妒意,可这人又是这般轻近易谈,当下又是心生好感,道:“你要喝水么?”
那人眼睛一亮,喜道:“再好不过!”说着又侧身从后面要掏出什么,口上道:“对面那边有商店,给你钱去帮我买瓶可乐罢!”
“啊!不用了!”云志凌急忙转身从书包里取出一只草绿色的桶状水壶,这是学校军训时候特意买的,至今还用着,他递给那人道:“给,这里面是冷开白(既冷了的白开水),可比饮料解渴多了!”
那人将刀片丢在地上,哈哈一笑,接过水壶,当下拧开塞子,仰颈大灌,咕咚咕咚咕咕咚咚响声爽心悦耳,云志凌道:“你不是北关的吧?”
那人喘了口气,朗声笑道:“南关杨洋,你呢?”
云志凌说道:“我叫云志凌,马家寨的。”
杨洋吃了一惊,“想不到你小子还是柏山马家寨的!”他也不问真假,笑道:“你们那村子混的人可多着哩,像那个大头、老千、志超几人,你都认识么?”
云志凌也是吃惊,道:“我只认识大头,你说的老千什么的没听说过呀!”
杨洋笑道:“我也就知道你认识的不多了!”他听说这人连老千都没听说过,倒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也没仔细询问其与大头的关系。
杨洋说着便要将水壶递还给云志凌,却赫然发现壶底上还贴着一张名签,因为沾水的原因有些显得破损,却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只见其上歪歪扭扭写着:“初一82班,云志凌”。立时一凛,问道:“你是十一中的?”
要问为什么杨洋会在这时候才看出来云志凌是十一中的,原因颇多,概因此时放学虽久,奈何离此处最近的学校只有这一座,先前杨倒以为他是别的学校/小生,便没有其他怀疑,直到志凌说他自己是刚上初中,那时候却也没多想,但杨洋作为一个黑道混混,自然知道整个县城所有的学校分班情况,知道BA县只有十一中这一个学校有82班,其他学校没有如此分班习惯,故而看道名签上字时,不用猜想便已经清楚明白。PS:要知道这学校为何这般分配班级,后文之后会有介绍。不是本章。另外再加一句,这个杨洋也是在十一中的学生。)
他初时急于畅饮解渴倒没有发现这里竟然还贴个如此“弱智”的东西,此时见了便心中一动,眼看水壶不值钱却被眼前少年如此珍惜,他心下暗笑,却又是凛然生敬,猜想对方家境或许不太宽裕罢?!
云志凌正待点头,却忽然听得外面哗声大起,聒噪的很,二人急急站起朝场中看去。
只见瘦逼、大头、黑里耀等北关一众人马分为一队站在溜冰场正中与另外二三十个人对峙着。
双方人马俱是如在血池里漱洗了一番,身上创伤无数,却犹是凶剌剌地怒视着对方,气焰如炽,只需一根柴火便会再次挑起轰然炮火。
云志凌心中纳闷,喃喃着道:“怎闹成这样也没见110来呀??”屏息静气偷偷朝外窥着。
“妈了110算个屁!”杨洋冷冷笑道:“架没打完人没走干净他们敢过来?!除非哪个驴的活不耐烦了!”说着提了劈刀便径直朝外面走了出去。
“哎!”云志凌叫唤他一声,本想也跟着走出去,但顿一顿又打消了这念头,一是惧于这前所未见的场面,气势沸然,慑人心魄,二是念道:“我云志凌算个屁!走在大街上都没一个人认识,跟他们混家们出去露什么脸?”他暗觉羞愧、丢人,便按捺了住,只身朝外瞅着,却不敢上前。
“好!晚上十点,体育馆见!倒要瞧瞧是J8你北关的厉害还是我逼心的南关拽蛋!”瞧似是南关首领级人物——一个满头棕红,打着耳洞,满脸横肉的高个子恶狠狠道。
“行,砍J8死你!”哗声又起,北关一干人马纷纷喝骂,气势徒升,“到时候别J8求爷爷求奶奶,叫祖宗叫神仙,喊亲爹喊亲妈了去!”
“扯你南关龟蛋的卵,体育馆爷们非要把你打成个鳖,嚣张再来再来?”
“你姥姥的B个丫啊!小心爹们砍废了你,踢爆了你,宰剥了你!”
......
双方七嘴八舌恶骂起来,不多时又有人走上前去推搡开来,眼见又是一场打斗便要滋生,序幕马上就要再次拉开,却听得一声如雷鸣一般的暴喝猛然平地响起,众人耳膜均是为之一鼓。
“他妈了个逼心的都给老子闭肛(闭肛——闭嘴,骂人的话,将嘴巴比作眼儿!)”
只见大头双手紧紧攥着明晃晃的钢管,厉声大骂:“他妈的鸟B都J8恁有种么?嗯?——!”
“日咧!真J8英雄晚上十点钟看谁活到明儿个天明!”
他须发皆张,浑身凶烈霸气磅礴澎湃,无可匹敌,气焰如火如沸,众人只觉心颤魂慑,一时间竟全被他连番粗口破骂的一番话吼了住,场上安静到了极点,气氛肃杀,冷酷而惨淡。
却是在这时候,南关大哥哼了一声,气味极具挑衅,霎那间十数人朝他瞪视过去,眼中杀气凛凛,俨然要将他千刀万剐。

大头戟指横扬,怒笑道:“妈了个B的,张佳哲,你既在我这动了黑里耀,这账没算完呢!驴日的狗B,晚上爷爷弄死你!”他刚将众人喝了停,此刻却又是率先骂人,可周围一圈人却再没人敢开口,只能由他骂到那棕毛头上。
张佳哲,也就是满头棕红的大个冷声而笑,道:“届时恭候!”
“恭你妈了B,候你爹的D!”瘦逼勃然大怒,待要骂去,却瞧了见远远的方向有着什么,猛地怪叫一声,吹了个口哨,笑吟吟邪邪地道:“滚你妈啦B罢!爷不想现在被警察逮着!”
警铃呜啸,风势大紧,十来辆印着“POL”的白底黑印巡逻车开了过来,尖啸连连,好不骇人。
大头扬声笑道:“兄弟们,走咧!准备夜里开荤!”一拉聪逼等人,“日他奶奶一下”,率先朝外走去,不多时已穿过滚滚人流,消失在了群英街一带。
场上张佳哲见对方竟鸟也不鸟自己便闪人去了,立时大骂:“云志强!我日你妈的B丫——!”旋即转首怒喝:“走啊!等着进窑子么?”
南关众人一震,竟无一人敢回话,纷纷随了他自另一个出口扬长而去。
云志凌见众人走了干净,杨洋也不知所踪,心想估计他和那棕熊回南关了吧?便闪身出来,往外走去,想要回家去。却是不幸地与迎面而来的警车一个碰面,他刚要寻路出去,却听一个人向他吆喝。
“嘿,小子,站那儿!”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警服,面色威严的公安人员朝他叫喝,已经领着两个人抄路拦了住他,问道:“刚才这是不有打架?”
这溜冰场上断棍折棒扔的到处都是,血迹斑驳鲜艳明亮,而原先劲爆的音乐早被人切断,只剩下两只被险些踏扁了的音箱伴随着两三双旱冰鞋孤零零滚在角落,而宽大明亮的溜冰场却空荡荡没有哪怕半个其他无关人等了。
这等场面不用猜想便可知道刚才定有群架群殴,这黑皮家伙却是偏偏要问云志凌一个如此低下弱智的傻逼问题。
云志凌见了警察来,心中一怯,暗道:“刚才打架的混家那么多,他不拦半个,而我虽说也在场,却是躲了起来的并没参与进去,他却要拦我,这等不够公平!”
那先前开口的威严警察见他背了个书包,便开口道:“同学,刚才你见什么人在这里打架了?”
云志凌心中一惊,暗道:“我老哥在这打架,怎么能跟你说,让你去抓他么?”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末了便道:“有,有好些人,我都不认识......”
这时却听另一人道:“你不认识?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语气较威严男来已是颇为严厉凶辣。
云志凌心中发忄,颤颤地道:“我,我在车子后看了他们打架......”
威严男哦了一声,讶然道:“他们几百人?拿了什么开战的?”接着又对刚才出口的那略为年轻的警察道:“小刘,把这小子带回去作记录。”
云志凌正要说话,听他这般说,更是吃惊,急急道:“不不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我要回家吃饭,不然......”
“啥?没见着?是不是不敢说罢!我们听说这里有不下百的黑社会在开枪战呢,难道我们军情会假?分明是你这小子想要被扣罢!”小刘怒斥道:“走,去那边!”便上前要揪云志凌衣领。
“干什么我不去!”云志凌大惊失色,这些明明不干自己事情却怎的非要来找自己?难道这些警察都是这副德行?有人报警打架,他们故意来的迟到不说(听杨洋语气),还放着那么多当事人不管,偏来找个没啥干系蛋事都没做的无辜人等,难道只是寻别人来做垫脚石以下了这“警察无能”这阶台阶?
眼见那叫小刘的警察便来捉自己,云志凌心下一慌,怪叫着急急跃开,扭头便跑,手上死死拽着书包带子,生怕连东西遗漏,却不想他这一逃,呼啦一声万物倾囊而出,云志凌当场面色剧变。
只见一股脑儿的水壶、乒乓球拍、书本、文具盒等等一干事物全洒了出来,纷纷乱乱跌的满地都是。
原来是他先前掏水壶又塞进去时候书包的拉链忘记拉好,这下子出个岔子想要再逃,眼看是不成了。
云志凌脚步一滞,便想回去拾起东西,却听得一声暴喝,同时只觉面上风势骤紧,“啪”地响亮到了极致的声音鸣起,轰然之间便见天也旋,地也转,五角星闪烁跳跃,整个世界里尽是无边的七色毫光,鸟儿也就突然活跃了起来,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欢鸣。
他踉跄一步险些跌倒,犹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左脸上火辣辣的痛楚,一摸之下只觉入手肥大,料想已经肿了起来吧!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竟然挨了一个下手忒重的耳刮子。他耳中嗡嗡直鸣,心里头却与早上挨打的那一巴掌对比了一对比,这下好了,两耳光尽是煽在了同一个地方,倒是不知道哪次的下手重,哪次的下手轻了。
“你他妈的叫你呢你还敢跑?!”小刘一把将他拽将过来,如手上提了只瘦轻无两的猴子般甩了半圈拉到后面,喝道:“是不是你也参与群战了?击毙几人?!嗯——!”
“呜~~呜呜~~~!”云志凌却是嘴角一抽,已然忍受不住哭了出来,含糊不清的念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放我走好吗?警察叔叔,求求你了!我再也不敢啦,我妈妈要骂我呢......呜呜!”
他一个十四岁、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孱弱小男生,何曾见识和遭受过如此情况,顶受不住之下便嚎啕大哭,一整日来受的委屈,满腔的悲情联系想到娘亲的病亡,越发伤心,尤其是他说到“我妈妈要骂我呢”这几字时候,竟觉心底如刀剐般剧痛无比,这世间好似真的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比自己还要让人痛楚了,便想这一辈子好是无味和窝囊,只欲一死了之罢了,或许死了也没人记得自己,他捶胸顿足,心下泣道:“云志凌啊云志凌,你便是死了,又有谁会怜惜了你,心疼了你?你妈妈是个婊子,死有余辜,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算是你爹爹的沙包?你到了那森罗地府,到那冷冰冰的阴间,就算见到你娘亲她还不是照样将你斥责一通,要怪你没好好活下去....这个生着窝囊,死了更窝囊的败种,你以为你爹爹和伯父他们会为你伤心么?”
“哭!你给我哭!!”小刘心下不由大是烦躁,抡臂又是将他轮了一圈,松指间只听又是哗啦之声,云志凌已和他的书本用品滚在一处。
他大声骂道:“小龟孙王八羔子!爷们让你站那你倒敢逃,当真以为公安都是吃粪长大的不是人了?”说着大步上前,一巴掌扬起便又想教训教训这不知道天高地厚此刻痛哭欲绝的萎蛋小子。
“小刘,够了!”威严男按捺不住喝声制止,道:“拿他去局里做下记录就行,别再闹!”
小刘应了一声,暗道待会有你小子哭的,便要叫他站起来。可眼下这小男生哭的肝肠寸断,天昏地暗,无论小刘如何个使唤,恐吓也好,诈唬也罢,他愣是只自顾哇哇悲嚎,就是不甩眼前这位公安。
“臭杂种!给你脸你就不要脸啦!”小刘怒气腾地直冒三丈,面色凶戾一闪而过,“给你好你偏不要,是罢!你妈的你家长咋教训你的,扯你妈B让爷爷来教育你知道怎么向警察叔叔问好!”他一把揪着云志凌胳膊,便要将他提起,却是听得一声怪叫,云志凌将头一扭,已是恶狠狠咬在他那穿了警服的胳膊上面。
“啊我抄你驴日的妈咪!”小刘勃然大怒,“啪”左手扬处又是赏给云志凌一个亲昵至极的耳瓜,犹自不休,暴喝一声,右腿狂扫横开,一记“鞭笞千军”怒甩而出,腿风过处,云志凌犹如蔫了的软皮球远远飞跌开去,一口气没继喘上来,两眼一翻,登时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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