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力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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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乐宫出来,李瑾还在回味刘武母子的精彩演出。古人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此刻李瑾恰恰就是这样的感受。
自古以来,在皇室之中,必修的一门科目就是表演,相比而言,后世那些拙劣的电影电视,那些表情做作的,靠走光和八卦走红的明星简直就是小儿科。
但是李瑾在心底深处实在是想对梁王说上一句:莫装逼,当心挨雷劈。
李瑾边想边伺候着主子。刘彘刚要起身上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李瑾看得真切,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身披纯白丝袍,着五色彩衣,复杂的图案与色彩无不浸透着匠人的心思和汗水;明黄的腰带镶嵌着珠宝玉石,极尽繁复之能事;金边木履套在脚上,宣示着主人的显赫身份。
一身穿戴皆是极品,唯本人双目却是无神,典型的纨绔子弟。李瑾大吃一惊,这少年想来也是地位崇高之人,怎会如此随便?
刘彘回过头来,面露喜色,喜滋滋得与对方打招呼,似乎在他印象里,这个虚浮的家伙向来便是随便的,若循规蹈矩,反倒不自然了。
李瑾眼尖,骤然瞥见平阳公主在家奴的簇拥下缓缓走来。李瑾忙立正站起了军姿,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只偷偷对李瑾眨了眨眼睛,接着提高分贝,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哟,刘胜,据闻你近日可是风光的紧,王府上的女仆,无论老老小小,均被你欺负了一遍。”看来这刘胜还颇得兄弟姊妹们的“喜爱”,谁见了都不免逗他几句。
刘胜?何等人物?不认识!李瑾在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的海洋中邀游了一番,没有得出结果。想来也是,这类典型的胸无大志,混吃等死之辈,也难以在历史的天空中带走一片云彩。
刘胜脸皮不是一般的厚,面对公主的调侃,居然没有半分愧色,大大咧咧与公主打了个招呼,在刘彘肩头拍了拍,转身告辞了。临走还不忘在公主的一个贴身女仆脸上摸了一记,见公主盯着他的眼光似乎不善,赶紧灰溜溜的走了。
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此等浪荡公子,也就生在皇室,否则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刘胜,这人倒是有趣。李瑾一边扶刘彘上车一边暗想。
公主无奈得摇摇头,叹气道:“中山靖王太过顽劣,日后恐惹出大祸。”
李瑾此时正在扶刘彘上车,听得此言,呆若木鸡,双手一时没有扶稳,可怜的刘彘摔了个仰面朝天。
众人赶紧将刘彘拉起,同时一个劲的责怪李瑾,李瑾却没有理会,心里在想:原来刘胜便是传说中的中山靖王,本人倒是没什么名气,日后会不会惹祸还未可知。但几百年后会有一个家伙整日哭丧着脸,逢人便说是中山靖王第十八代玄孙,并且打着这个旗号成就了一番事业。
平阳公主瞪了李瑾一眼,把他拉到一旁,着他以后伺候主子的时候小心一点,李瑾自是满口应承。
长乐宫的闹剧才刚刚开场,好戏还在后面。
翌日,景帝突然召集重臣,商量起了立太子之事,并特意将太后一并请来。而其余有关人等一律被拒之门外,梁王,刘彘,王美人,若干人等所能做的只是等候。
想来景帝在听说刘武那修建甬道的“宏图大计”后,决定先下手为强,不再等到太后寿诞之时,以免陷入被动,尽管他看起来时常都很被动。
李瑾没有机会亲身经历这历史的时刻,但当他听说袁盎也被景帝请进宫共商国事之时,已经预料到了后面的结局。
尽管不能亲眼见识,但李瑾却能想象到在这个“圆桌会议”上,会有怎样一番龙争虎斗。
争斗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看起来很圆满,起码窦太后不再整天在儿子面前念叨着让梁王继位的事了。

李瑾在事后登门拜访袁盎之时,这个影响力大得可怕的“庶民”将当日在朝堂之上所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出来。
“立梁王为储君,若梁王身死,帝位再传何人?是梁王之子还是陛下之子?春秋时,宋宣公死,弟弟继位,他弟弟做了几年国君,死时将王位再传回宣公之子,但他的儿子不同意,便将宣公之子杀害,强行夺权。结果是兄弟两家的后代你争我夺,宋历五世而不安。”
李瑾不得不佩服袁盎的智慧,话正说到点子上,用活生生的事实来抵住了太后的嘴。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说话的勇气,公然与当朝太后为敌,面临着偌大的风险,非常人可受。
“大人日后须得小心了。”李瑾关心的提醒袁盎,他知道太后固然须得提防,但梁王刘武又何尝是一个省油的灯。在各诸侯王中,算得上是富甲一方,穷奢极欲,出入仪仗皆比照帝王的标准。还时时不忘四处打点,广结善缘。七国之乱后,梁王平贼有功,封赏颇丰,他便为宫里的大小妃嫔送上金银首饰。
七国之乱时,国库紧张,妃子们自发捐出首饰充当军费,刘武想当然的以为自己用首饰回报,能让妃子们心存感激,在皇帝身边吹吹枕边风。妃子们绝大多数也笑纳了,唯独以“贤德端庄识大体”的王娡没有接受。
李瑾很想对王美人伸出大拇指:这个女人不寻常!
同时他不得不在心中骂刘武一句:糊涂蛋。谁愿意自己的女人接受其他男人的赠品?给皇帝的女人送首饰,干脆拎顶绿色的帽子送去得了。要不是刘武好歹是深受太后宠信的梁王,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由此可见,刘武此人有点自作聪明,做事也会动脑筋,但却欠缺深入考虑,这样的人或许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这让李瑾不得不担心袁盎的安危。
“老夫这把年纪还有何畏惧,实不相瞒,梁王的刺客已经光顾了寒舍,提醒老夫严加提防后离去,想来第二波刺客不日便到。”袁盎面不改色,一脸的从容淡定,只是那深邃的目光中也有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即便再勇敢的人,在面对死生之事时,也难免踌躇。“视死如归”之事都不免被后人稍微润色夸张,人乃血肉之躯,生命无常而短暂,岂有视生死如儿戏之人。
一个连生命都能视作儿戏的人,或许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皆为儿戏。
袁盎不是圣人,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侠士,他对死亡也怀着一丝敬畏,对功名也有着热衷,特别是对身后之评十分看重。
但国家需要的就是这样有**的人。人生天地之间,应活得坦坦荡荡,刻意伪装抑或强行压制心中的**,都算不得真汉子大丈夫。**是历史前进的动力,没有**,没有不甘,也就没有努力,没有创造,社会便不会进步,人类也将倒退,一部五千年的古代史就是一曲中国民族在**中挣扎图存求发展的浩然长歌。
当然,“过犹不及”,当人的**超越了道德与伦理的底线,作出伤天害理的举动,便不再是人,与禽兽无异了。
底线在何处,度又如何把握,这一直是困扰大众的命题,即便在李瑾所处的科学极度发达的后世,由“信息爆炸”所引发的关于人生观,价值观的大讨论将传统的儒家标准一举颠覆,从而进入了一个极度迷茫的转型期。
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前进道路上的考验,人们终将跨过这一道门槛,迈向更高级的社会形态。但这漫长的过程将持续多久?没人能说得清,起码在目前看来,“五十年不变”。
但李瑾无心担心后世,现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对付已经失去理智的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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