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荒山夜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王娡实在是个聪明人,李瑾的理论每次都能在她手上成为现实,可见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干家。
在长公主刘嫖的穿针引线下,王娡与窦太后展开双边会谈,就西汉王朝未来发展的若干问题交换了意见,会谈在轻松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最终双方达成共识。
李瑾自是没有资格出席如此高规格的场合,但结果基本在他预料之中。
本来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又加入了窦太后,这台戏便越发热闹了。
此次会谈的划时代意义很快就显现出来,有了窦太后的支持,王娡与刘彘的局面便大为不同。栗姬的皇后之梦越发渺茫,景帝本就在长公主的小道消息中对栗姬产生了厌恶,此时窦太后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搬出祖训力保薄皇后,薄皇后虽已然失宠,但好歹占着皇后之位。
如此一来,宫中流言四起,形势越发严峻,栗姬寝食难安,一日不登上后位,她便一日不得安宁。她虽然政治上稍显稚嫩,但却不傻,她深知宫廷中风云变幻,诡异莫测,若自己不能被立为皇后,刘荣的太子之位也随时可能被撤掉,只有在自己地位稳固后,刘荣的太子才能做的安生,毕竟同时废掉皇后与太子是一件颇有难度的事,而单独废皇后或者太子则相对容易的多。
宫里是狂风大浪,宫外的平阳府却是旭日春风。平阳公主的宠爱以及王娡的器重让李瑾在平阳府中颇为得势,大大小小的家丞,家令,管事,奴婢,无一不对他大为赞赏,一方面,他们想巴结巴结这公主面前的红人,另一方面,也着实对李瑾的“平易近人”所折服。李瑾自入府几月以来,从未在人面前摆过架子,仗势欺人,即使以前曾使唤,嘲笑过他的下人,他也从不追究。在众人眼中,他来时怎么样,现在也便怎么样,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这倒并非全因李瑾道德高尚,实乃后世人人平等的观念已深入人心,这样的观念在西汉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显得卓尔不群。
是夜,皓月当空,晚凉天净,微风拂面,如此时光岂能浪费,正是李瑾大展抱负,密会周公之时,正迷糊着,恍惚间闻得有人唤他,将惺忪的双眼睁开一条缝,见张管事正在远处向他招手。顿时心里大大不爽:这家伙阴魂不散,看来又想来攀攀交情了。李瑾突然感觉自己每天的工作其实挺重,白天要伺候公主,晚上还得与这些下人默默唧唧,真是片刻不得闲。为了家国天下事,都操劳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咒骂归咒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得对那鼻子朝天的家伙搞点阴谋诡计,就得虚以委蛇,况且李瑾一直都在琢磨着从张管事口中套点府中的人事关系。李瑾与卫青打了个招呼,便随着张管事出去了。
既然是密谈,当然得找个清净的地方,张管事带着李瑾到了府中的后花园。甫到长廊尽头,一个黑色的身影猛然间从天而降。李瑾正惊诧间,一股力道袭来,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
待李瑾醒来之时,头脑依然是昏沉沉的。他使劲摇了摇脑袋,活动了一下脖子,顺便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一个废弃的小屋,李瑾很快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但这简陋的木屋里连床也没有一张。风雪雨露早已在残破的墙上留下斑驳的印记,七零八落的门板在晚风之中嘎嘎作响,门外一片荒凉。
令李瑾有些惊讶的是,这房间地面平整,一尘不染,似刚有人打扫过,但家具灶台,锅碗瓢盆却不见踪影。这却让人疑惑:这屋子显是很久没人住了,谁会来打扫这废弃的屋子?

李瑾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八成是太子刘荣的圈套,看来这家伙是动了杀机了。看这荒山野岭,人畜不至,正是杀人放火,绑架劫票之首选。
李瑾心里一紧,回忆一幕一幕在他脑中浮现:天杀的张管事,一定是太子的内奸,这老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我骗出来,避人耳目,连卫青也道我跟着老张聊天去了,绝想不到报警,话说回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报警也是白搭。
李瑾遍体生寒,脑子一片空白,在心里狠狠将张管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番,忽然闻得门外脚步声,心说大限将至。一想到死,反而回过神来:爷刚穿越而来,这一死还不知穿到哪去?能穿回现代便好,一定改掉愤青的毛病,珍视生命,再不去看电影,好好与琳儿过日子。
正当李瑾在想遗嘱的时候,却闻得一低沉的声音:“人带来了吗?”一个宏亮的声音答道:“不辱使命。”
“你便在门外候着吧。”李瑾此时已经听出,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低沉,沧桑,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势。
一张冷峻的面庞出现在李瑾眼前,月色倾泻而下,一具伟岸的身躯长身而立,剑眉鹰眼,不怒自威,在柔和的月光下竟似一座静止的雕塑。
李瑾大气不敢出,心里一阵悸动:这也许便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了,看来这次刘荣这乌龟王八蛋是下了血本了,对付一个十四岁的小孩竟也用上了这样级别的杀手。
“你便是李瑾?”男子上下打量着李瑾,目光中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是。”李瑾心说人都抓来了,何苦多此一问。但摄于对方威势,李瑾怎敢胡言乱语。
“可知你为何来此?”冰冷的声音敲打着李瑾的耳膜,不寒而栗。
李瑾实在有点忍受不住这心里的折磨,男子如霜的目光和摄人的气势让他近乎肝胆欲裂。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横竖都是死,索性来点痛快的。
“你将我带到此处,应是我询问才是。”既然抱定了决心,李瑾感觉心中不再那样压抑了。
那男子似乎吃了一惊,但旋即目光如初:“听闻你妄图以己之力,憾太子之根基,难道你就不怕死?”
李瑾心里一凉:自己为王娡出谋划策之事就只平阳公主,王美人,刘彘,以及长公主等寥寥数人知道,那么会是其中的哪一位或者是哪几位向太子告密?想到这里,李瑾冷汗淋漓,皇室内部斗争的复杂程度实在超过了他的想象。
既然认定自己必死,又怀着被自己人出卖的愤慨,李瑾在临死前又激昂了一回:“大丈夫死则死尔,有何惧哉?只恨苍天无眼,竟让我死在刘荣这败类手里,我死不瞑目。”
“败类?”男子冷峻的目光中首次透出一分惊色,但转瞬即逝,语气稍缓:“那你便说说,太子究竟是怎样一个败类?”
李瑾命在顷刻,正欲发泄心中之恨,当下也无所顾忌,豁了出去:“心胸狭窄,优柔寡断,胸无丘壑,仗势欺人。这样一个无德无才无能无义之人,怎一个败类了得,今日死在他手下,我深以为耻。他日太子登基为帝,实乃国家之祸,人民之哀。你今日作为他的走狗杀了我,难免他日步我后尘,狡兔死,走狗烹。”对刘荣一番臭骂,让李瑾十分解气。
李瑾的话似乎对男子有所触动,他的目光开始游移,显是在思虑李瑾所言。
“那你以为刘彘此人如何?”男子猛然间抛出了这样的问题。
李瑾心底突然间泛起奇异的感觉,莫不是这杀手听到我最后一句狡兔死,走狗烹,心生叛逆之心了吧,世上谁人不惜命?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