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悲惨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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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不太喜欢回忆童年,每当电视里那些大叔大婶们用颤抖的声音说“七色的童年”时,我就忍不住更加剧烈的颤抖然后立刻换台我的童年的确是七色的,黑灰……深灰……蓝灰……浅灰……白灰……
我出生在一个非常著名的大医院里,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能进这个医院产科的——非富则贵。可惜我家两样都不沾。只不过我的爸爸正好认识这个医院院长的叔叔的二舅的儿子的小区门口看大门的……于是我老妈幸运地住进了这个医院的产科,而且旁边就是这个社会里真正的精英,真正的非富则贵。
老妈想法很简单,挨着精英住院说不定认识了什么人将来就有机会鸡犬升天,所以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大杂院里出来的小家碧玉,而坚称自己是李鸿章第几个外甥女过继丈夫带过来的外家子弟的后代,反正就是书香世家满地金玉赶红楼梦时期就是那四大家族的某某后裔……她没读完红楼梦,不知道那四大家族后来都破落了,后裔们一个比一个混得惨。不过这个背景故事一开始还真唬住了旁边的那对青年男女,因为文革的余波尚在,他们还深信“阶级敌人总深藏在更广阔的群众中”,于是两个准妈妈好得跟义结金兰似的,天天姐妹相称。
这个时候我老妈趁热打铁道:干脆我们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结拜了吧。如果都生男孩就让他们做兄弟,都生女孩就让她们成姐妹,如果一男一女……
两个准妈妈呼哧呼哧地笑着,这样轻易地就决定了本应该由我们自己决定的事情。
妈——没经过我同意你瞎起哄个什么劲儿啊!严重的包办婚姻!我要坚决抵制抵制抵制!
我在肚皮里的不安定让老妈深深地苦恼起来,同时隔壁床阿姨的肚子里也发出了激烈的抗议。医生护士们忽然都从地下冒出来了似的充斥了房间。“快!准备生产!赶快推产房!”各种各样的声音跟号角一样吹响我前来这个世界的前奏。喂……我不过举两下抗议的小拳头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不过大家都不理解我真正的意思,他们顽固地把我从温暖的母体里拽出来,用力拍着我的小光,让我响亮地发出,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声啼哭。
而先我一步,被医生们粗暴地生拉活拽扯到这个世界上的,就是遥。
我们俩竞赛着发出惊天动地的啼哭,四个小大人苦恼地看着我们。
“可惜啊……我们家千灯不是个带把儿的,长的又不是很漂亮……”我老妈非常歉意地看着旁边的那个小孩。隔壁床的小孩仿佛炫耀似的,拥有着晶莹透白的皮肤,大而灵活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藕节般圆滚滚的四肢,一看就知道是个漂亮而健康的婴儿。
而仿佛对比试验一样,自己床上的这个小孩,偏偏有着浮肿的眼睛,无光泽的皮肤,连头上仅有的几根毛,也都是黄黄的跟快死的韭菜似的……
拜托,这也不怪我对不对?我家虽然没钱也不至于惨到养出像是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的婴儿。这其实都怪她自己啦,你瞧她选的……减肥的时期……
“没关系。我其实真的很想要个女儿,可惜生出来的却是个男婴。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加想要千灯啦!我真的很喜欢她!”对方母亲宽宏大量地逗弄着我豆芽菜般枯黄的小手。我一把抓住含在了嘴里(小楼:看把偶家千灯给饿的……饥不择食……)
“还是让他们结娃娃亲吧!”大概被我的亲近之意感动了,史妈妈跟吃了一样拍板决定要我这个儿媳妇。我老爸老妈当然乐意了,照他们的想法我就算到史家当个丫鬟也是我这辈子的福命,连忙“跳楼甩卖”把我典给了史家还生怕被退货恨不能卖一送一能一辈子绑定史家的小子——爸!妈!我在你们眼中就这么不值钱吗?你们就不能有点骨气至少把我卖个一分半厘的?干吗赔钱送给人家啊!
于是我们两家算是搭上关系了,老妈觉得她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一件事情就是在那个大医院里同史星遥的母亲一起生产——现实也正是朝着她梦想的方向发展的,我搭着史家的关系,和史星遥同时上了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中,一直到最好的高中……
当然,我十八年的悲惨命运,也是搭着史家的这条船,在缓缓推进着
三岁。最好的幼儿园里。我们分别被各自的妈妈爸爸抱着,好像新鲜出炉的小馒头一样,彼此被其他父母好奇地打量着。
在这充满祥和气氛的环境里,我突然的一声尖叫,让许多父母都回头看向这边。
“妈!尿尿!”
这是我第二次让老妈觉得特没面子——第一次是我出生的时候——她立马跟嫌弃似地把我推进一个厕所里,晕头转向地忘记了看厕所牌号……
我出来的时候还神色如常,只是里面已经变成了青蛙池塘。
出来的时候居然没有找到妈妈(难道她觉得太难堪已经要抛弃我了),不过自小便少根筋的我并没有紧张害怕或者哭泣什么的,我自动跑到一排座位前坐下来等妈妈,这时,我发现旁边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有着柔软的黑发还有漂亮的瞳孔。
好漂亮的娃娃,像我最想要的橱窗里的芭比。我连忙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千灯,你叫什么?”
“星遥。”她很认真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陌生的我。
星遥,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想不起来了,我继续跟她搭讪:“我找不到妈妈了,你也找不到妈妈吗?”
她仿佛很吃惊的样子,不过还是很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我没有找不到妈妈,是妈妈让我坐在这里的。”
我一回头,才发现这块地方已经坐了好些小孩,大家都无聊地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
我回过头来继续跟聊天:“你今天是第一天来幼儿园吗?我是第一天哦。”
“我也是第一天。”
“那我们会不会成为一个班的?我好想跟你一个班哦!”
“我也……好想……”她似乎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这样说道。
我更加高兴了,忍不住香了她一下,想像里她变成我最想要的芭比娃娃。她吃惊地看着我,瞳孔那么的漂亮。
“有人说你长得很好看吗?”
“有……”
“我好喜欢你哦,办家家酒的时候你当我新娘子,好吗?”我想像着把我心爱的芭比宠在怀抱里的感觉。
“为什么要当你的新娘子?”她忽然问。
“为什么?”我奇怪地看着她,“因为你很漂亮啊,漂亮的女孩子在家家酒里都当新娘啊。”
“可是我不是女孩子啊。”
相觑,相觑。
“你为什么不是女孩子?”我傻掉了。
“因为我妈妈说我是男孩子啊。”她——不,他很认真地答道。
“可是漂亮而又干净的小孩都是女孩子啊,男孩子都脏脏的!”
“可我就是男孩子啊。我妈妈说我是男孩子。”他固执地说着同样的话。
我的芭比怎么可能是男的?!“不是,你是女孩!”“我是男的!”“你就是女孩!”“我真的是男的!”“呜哇!你一定一定是女孩啦!”“呜哇!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是男的,可是妈妈说我就是男的……”
两个小孩响亮的哭声终于迎来了双方父母的关注。他们连忙跑向自己的孩子,伸出双手想要……
“史家妹子,是你!”
“叶家姐姐!”
两个昔日的姐妹热情而激动地抱在一起,上演人间久别相逢的悲喜剧。我们两个小孩也好奇地忘记了哭泣,看着自己的妈妈抱在一起大声笑闹。
“这么说,这就是星遥了?”
“是啊,这个是千灯?”
“是……唉,还是你会养孩子,瞧星遥长得这小模样,长大了一定迷死天下少女。我家千灯就万万不及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老说你们千灯不好看,她不会急我都快急了。千灯多可爱啊,又乖巧又文静,不像阿遥皮死了……”
看见两个大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我们身上,我连忙抓住妈妈说:“妈妈,我是不是女孩?”
“当然是了。”老妈很吃惊地看着我。
“女孩是不是都应该是干净的,而且穿着漂亮的裙子?”
“是啊——”
“可是他——”我的手指“愤怒” 地指向那个说谎者,“他明明穿着裙子,很干净也很好看,为什么不是女孩?”

星遥听见我这样“富有分析”的推理,真的吓坏了,又哇的一声哭起来:“妈妈,你骗我,我明明是女孩,很多人也都说我是女孩,为什么你告诉我我是男孩,为什么……”
“这个……”史妈妈机灵一动,指着刚才我进去的那个厕所说道,“因为阿遥只能进男厕所,而千灯进不去,所以阿遥是男生……”
“骗人!”我愤怒地看着那个漂亮的阿姨,“刚刚明明我也进去了,为什么说千灯不能进?”
“啊?千灯你进男厕所了?”两个妈妈都大吃一惊。我妈的脸如同螃蟹一般迅速地熟了。
“呜哇!千灯跟星遥穿同样的裙子,进同样的厕所,到底我是女孩,还是千灯是男孩啊……”
星遥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更加起劲地哭了起来。
那是我对我们最初的记忆。估计以前同睡婴儿床的时候也没少发生恶件,不过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记忆里遥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安静坐着的,穿着小裙子漂亮娃娃,像我最喜欢的芭比。
那天的闹剧以后,双方父母想出一个最奇怪的方式让我们相信彼此的性别。他们剪短了遥的齐耳短发,逼他脱掉小裙子换上开裆裤。
“唉,我一直想养一个小女孩,可惜不能再让阿遥穿我心仪的小公主裙了。”史妈妈十分遗憾地这样说。
之后他们又一再地对我们进行洗脑,坚持称我是他的“新娘”,而他是我的“新郎”。
他们说我们定过娃娃亲。娃娃亲是什么意思?是大人们的家家酒吗?为什么我不是新郎?
大人们自以为很聪明,以为通过这两个方式就可以扭转局势,却不知上了幼儿园以后,我跟遥一起玩的时间那么多,完全有时间对他进行再次“洗脑”。
“遥,你是女孩子,女孩子都是干净的、漂亮的,男孩子都是脏脏的、傻傻的,知道不?”
“嗯,我是女孩子,我是干净的,漂亮的。”遥乖乖地跟着我学。
遥真乖,我亲了他一口。他也学我,在我唇上留下甜蜜的触感。
“走,去尿尿。”洗脑结束,我得意地拉着他的小手往厕所走。
“不是嘘嘘吗?”他跟在我身后,乖巧地说。
“一个意思啦……咦?你为什么站着?”
“妈妈说……我应该站着嘘嘘……或者是尿尿……”
“为什么要站着啊?我都是蹲着的啊。”
“对啊,为什么你要蹲着?”他也觉得很奇怪。
我认真地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十分合理的答案,“因为蹲着比较省力气。”
“是啊……”遥又被说服了,他蹲了下来。
“啊!我尿裤子了,为什么你不会尿裤子?”他十分迷惑不解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在遥被我完全“洗脑”成女生之前,他的父母终于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从而深深地苦恼起来。为了及时扭转这个极端错误的偏差,他们把遥放到姐姐的部队大院里,硬行把我们分开。在这失去遥的两年岁月里,我的记忆都是空白的,空白的记忆里只有一点异常清晰——我强烈地思念着我的小新娘子,尽管大家都告诉我那是我“新郎”。
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失去小新娘子的我对家家酒也失去了兴趣,我开始喜欢能够独立完成的挖沙行动,并且乐此不疲。父母为我洗衣服洗到烦,已经改用军童装来装扮我的童年了。
因为是春夏交际,怕我热出痱子,父母给我剪了一个很短的短发,以至于很多不认识我的大人都以为我是男孩子,尤其,在我玩沙子的时候。
这一天,我脱离了小伙伴们,一个人在院子里刨沙子玩。这次我打算完成一条长长的战壕,当当我好不容易修葺到沙堆的顶端,忽然一只小脚丫子踩中了我“万里长城”的另一端(从沙堆的底部延伸开来的),立刻整个战壕都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塌。
“你干什么呀!干吗毁掉我的战壕?!”
我愤怒地从沙堆顶上冲下来——这个伟大的工程我眼看就要成功了!
真是太无情了!
“啊,我没注意。”对方是一个同样穿着军童装的小孩——不过我是中国陆军,他是美国迷彩。
“赔我!”我推了他一下。
他似乎有些吃惊我的恼怒,挠着头说:“对不起,不然我陪你再弄一条吧,我在大院里也常常玩沙子,修的战壕可漂亮了。”
小孩子很容易冰释前嫌。于是我们一起埋头研究沙堆。
他真的很厉害,当然我也不弱。不一会儿我们俩就修出一个雄伟的沙堡,还有长长的战壕和众多的碉堡。虽然彼此的脸上都已经脏得可以去当煤球了,可是我们相视一笑,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拍着手中的沙子,含笑问我。
“叶千灯,你呢?”
“叶千灯……”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大概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可是小孩的记忆力真的有限,他很快便放弃了对过往的追究,笑着对我说:“我挺喜欢玩沙子,还有警察抓小偷。咱们玩警察抓小偷吧!”
我摇摇头,“我就喜欢玩沙子,不喜欢警察抓小偷。”
“是吗?”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释怀了,“那你玩沙子的时候叫上我好了,我也喜欢这个。”
我有些喜欢他了。“我也可以玩警察抓小偷啦……你随时可以叫我……”
“那真是太好了!”他爽朗地笑开了。
好喜欢他的笑容!“你叫什么来着?”我连忙问他的名字。
“史星遥。你叫我阿遥好了,我爸妈都这么叫我。”他爽快地说着。
隐隐约约觉得记忆里呼喊着“遥”“遥”这样的名字……可是那个乖巧漂亮的女孩怎么也不能和面前这个英气的男孩子混为一谈,于是我很高兴又认识了一个新朋友——“阿遥”。
相处了几天以后彼此都觉得脾气很合得来,于是我们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虽然我在那个“遥”面前很强势也很有推理能力,可是这个“阿遥”高高的个子还有豪气的性格给我更多鲜明的感觉。于是我不由自主站在了比较弱势的一方,并且开始喜欢阿遥,幻想他是我的新郎。
“遥”被我抛在了脑后,小孩子,更加无情地喜新厌旧着,而且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一天,我穿了干净的蓝白套装,在二班的活动室门口被阿遥拦住了。
“玩骑马杀仗啊!”他兴奋得一头一脸的汗水。
“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后,又犹豫起来,“可是我力气不大,恐怕……”
“我当马好了!”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然后我趴在他背上,他带我横冲直闯,隐然如王者。
趴在他的背上真的好好幸福哦!我陶醉地想~~~我要当他的新娘我要当他的新娘我要当他的新娘我要当他的新娘~~~我脑子里充斥着这些十分女生的想法,真是跟我现在的行为严重背离啊!
当我们得到真正的胜利后,两个人都兴奋得眼睛亮晶晶的。
“千灯,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他由衷地赞道。
“我也很喜欢你……”讨厌!他为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我有些羞涩地扭转头。
不行!既然他胆子那么大,那我也要说出来!抓紧这个机会,我连忙问出我心中最关键的问题,“如果我不漂亮,不聪明,成绩不好,兜里没钱,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没关系,这些东西我都有就好了。”他豪爽地答道。
“真的吗……”好感动!!我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用“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他。
“让我们来义结金兰吧!”同时,他兴高采烈地这样说道。
“……”
“为什么义结金兰?难道你以为我是……”
“要好的男生们不都是拜把子称兄弟吗?”
“……”
“我是女的!”
我愤怒地吼了回去。
青蛙王子
“上帝啊,请告诉我一个把青蛙变成王子的方法吧?”
“你吻他一下不就得了。”
“可是我吻过了,他还是青蛙啊!”
帝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对不起,我把恐龙看成公主了。”
于是,上帝和青蛙都去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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