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世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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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欧阳府内灯火通明,如同过节般光彩。从后院内不时传来欧阳安文爽朗的笑声,当然偶尔也可以听见欧阳博略为尴尬的傻笑声。饭桌上欧阳安文的话比往日多了不少。看着平安无事的苏梦心,他打心眼的感到高兴,人一高兴话难免是多了,不时来上几句幽默段子,逗的大家开心的直笑。坐在身旁的言清看着夫君的神情,心中甚是欣慰,这么长的时间的忧郁终于雨过天晴。
除了欧阳安文外,最活跃的当数欧阳安武了,不时拿开着自己侄儿的玩笑,弄得欧阳博和苏梦心脸上一阵红的一阵白的。那欧阳博此时也不复往日的俊逸不凡,如同一个愣头青般的小伙子,大家逗他,他就会傻笑,全然不像一个少年成名的青年俊杰。一顿晚饭就在欢声笑语般渡过,苏梦心虽然没有过多的说话,但她还是很喜欢这种氛围的,这让她找到了久违的感觉,家的感觉。
晚饭散去,苏梦心正准备回房歇息的时候,欧阳安文叫住了她,“梦心,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世伯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欧阳安文的书房并不算很大,但绝对很有特点,他的书房不像是一般武林人士那般乃是附庸风雅之处。房中散发出的卷卷书香,无不证明着他的主人乃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此时的欧阳安文没有了晚上时的兴奋和活跃,一如平常儒雅风姿,宁静祥和。
“梦心,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欧阳安文面色平静,不过语气上带着一丝哀伤,想到苏从林一家的事情他心中无法平静。“你们全家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外界传闻那般………”这话他原本不想这么快就问,但怎么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急切。
苏梦心来的时侯,自然是想道欧阳世伯会问这个问题,心中早就有所准备,但真问上来时,身体仍旧是不住颤动,似乎又想起了当日的自己亲历的惨状,原本埋藏了的悲伤,一时又涌了上来,心里感觉很是难受,原本明亮的双眼顿时黯淡不少。
看着苏梦心的神情变化,欧阳安文全明白了,即使在刚才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苏家并没有出事,而是全部隐居了,然而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想不到二十多年的好友真的就这样没了,说没了就没了。炯亮的双眼里多了一点东西,那便是泪水。
“不知道是谁和你们家有这么大的仇恨,是谁?竟然要下如此毒手!是不是江淮帮?”欧阳安文急道,在他心中一直有个很大疑问,到底是谁下的这么恨的手,从这手段上来看,灭门,这可以说是只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才会这样的疯狂报复,但他实在想不出到底苏家和谁有这么大的仇恨,苏家在江湖上的良好声誉也不是一天两天造就的,到底是怎么会是谁呢?他当然不相信这是江淮帮干的,因为他清楚即使江淮帮有心为之,他们也没有那个实力,但现实的种种又让人不得不怀疑江淮帮,除了他们,谁还有理由呢?。
苏梦心似乎也是在回忆,寻找着思绪中的线索,低吟道:“按那叔叔所说,那群贼子确实是江淮帮。原本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没了?这是为什么?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被杀,却在一旁无能为力”
欧阳安文一阵心酸,他可以想象的出苏梦心内心的深处的痛苦,那是一种切肤之痛,而这事真的是江淮帮所为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事发当日,我原应该亲自前往鄂州为苏叔父祝寿,怎奈事情缠身,不想竟然发生了…..”欧阳安文哀叹了一声,又道:“梦心,那你是如何逃脱他们的毒手?是怎么碰见那少年公子的?”
“世伯还记得我那亲密的姐姐么。”苏梦心道。
欧阳安文额上微起,少刻,点点头,道:“鄂州卧红居的轻音小姐?自然是记得,她的琵琶悠扬可是让人回味无穷,那次相见似乎是她出阁之日。”
“恩,那祈公子乃是他的情郎。那日我原本是请他为爷爷寿诞献艺祝寿的,可怎知郭笑成突然出来搅乱了局面,草草收场,让祈公子白来了一趟,后来我去姐姐了寻他表示歉意,待到了夜间才回去。然后祁公子送我回去的,不过那时家里已经一片死静,唯一活下来的就是爷爷,爹爹和叔叔。爷爷他们本想护我逃命,但哪知那贼人势众,他们先是钳住祈公子,然后那贼首亲自对付爷爷他们,那贼子心狠手辣,爷爷他们虽厉害,但都,都遭到了毒手。”苏梦心说到这里,双眼一红,声音哽咽,稍顷之后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后来祁公子奋力击败了当时在场的十一名杀手,不过又对上了三个武功高强的杀手,险象环生,至于后面的事,我因为被其中一人的击晕,不太清楚了,不过,小翠应该知道。”
苏梦心看着小翠,点了点头,示意她把当日的事情继续说下去。
“记得当时小姐受伤之后,祁公子也是使了好大的劲才将那三人一并击败,不过那时祁公子身上也有多处伤痕。最后那贼手见手下制不住祈公子,准备亲自动手。当时我真的很害怕,虽然我不懂武功,但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和给人的压迫感,让我感到这肯定是一个绝顶的高手,而且他看祁公子的眼神里我分明感觉到了杀意。原本以为这次一定凶多吉少,哪知道那贼首突然放我和小姐离去。”
“让你们离开?”欧阳安文惊讶的问道,似乎对这不太理解。
小翠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时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过祁公子说走一个算一个,要我带着小姐去卧红居躲避片刻。过了许久祁公子才回来,又替小姐把伤疗好。”
欧阳安文没有马上说话,不断咀嚼着苏梦心和小翠的一字一句,心中思索和还原着当时的情景。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后来你们又到哪去啦?”
苏梦心接过话来,道:“当日,祁公子疗好自己的和我的伤后,带着我和小翠去了复州。我们在那住了五天,也是那段时间我身上的伤才彻底痊愈。后来我们就一路赶往世伯家里。”

“想来这个祁公子也不是一般地少年,真是少年有为啊”欧阳安文叹道,“对了,事发当日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苏梦心和小翠陷入了沉思,仔细的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特别之处,有什么特别之处呢?良久,苏梦心回道:“要说特别之处,当时除了我爷爷三人外,其他人的尸首竟然,竟然整整齐齐的排放在爷爷的书房院子里,而且府上干干净净毫无一丝打斗的痕迹。”
欧阳安文眼睛一亮,似乎从中捕捉到了什么,只见他双眼微闭,额头上皱纹微起,这里面有什么可以察觉的?他心中不禁自问道。
“对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爹爹自杀的时候,也不似完全因为失了生机,爹爹当时还嘱咐我一定要逃出去。近几日细细想起爹爹自杀时的表情。”苏梦心眼中泛红,声音已是哽咽,缓了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感觉爹爹像是,是一心求死。”
一心求死?!欧阳安文心中微振,如果不是苏心心说出,自己估计想都不会想到这点。苏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看来事情不想我原本想的那么简单。这时他突然想到一点,连忙向两人问道:“你们可曾记得那群人的武功招式?”
苏梦心这时又看了看小翠,对于武功,她可以说一窍不通,好歹小翠知道点,说起来也比她更加详细准确。
小翠皱了皱眉头,回想当时的情景,缓缓道来:“当时对方一共四人,先与祁公子交手的三人好像是亲兄弟,一人使双环,一人使斩马大刀,还有一个使九节软鞭,几人武功高强。哦,还有,他们都姓王,好像是叫,叫,对了,他们叫王夜全,王夜成,王夜平。至于那领头之人,我实在无法,也不敢想象他的强大,当时多想一点,我就更加绝望一分,老爷,老爷就是死在他的手下。”
说道最后小翠的声音越来越小,想来多当天的情景,还是心有悲伤,从小生活的地方一夜之间就没了,这时苏梦心又想道一点:“那使双环的男子,听祈公子道用的是虚阳内力。那贼首听爷爷说好像使的是华山剑法,”
欧阳安文把小翠和苏梦心的话仔仔细细的回味了一遍,心中已有计较,暗道:那十一人估计是从小培养的杀手,招式简单实用乃是他们所必备的基本特征。那王姓三兄弟,江湖上姓王的大家也是不少,但使九节软鞭的估计就很少了,更不要说那双环了。至于那领头之人既然使用的华山剑法,武功绝顶,那自然首先猜到是华山掌门李浩然,但李掌门那几日正在扬州,府中有人看见,况且对于绝顶高手来说说模仿几招华山剑法那是太容易不过了。江淮帮何时又了这样的高手。
转眼间江湖上成名的绝顶高手,在欧阳安文的心中都过了一遍,似乎谁都是凶手,但仔细想想都没可能。心中一叹,说道:“我一定不会让苏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定要让那江淮帮给个说法。”
苏梦心双眼一红,突然跪下,向欧阳安文恭敬的拜道,小翠见此,也连忙跪下向欧阳安文拜道。
“梦心侄女,小翠快快请起,莫要行此大礼。”欧阳安文上前将二人扶起,“我和苏兄二十多年的交情,此等乃是理所当然,侄女切莫要行此大礼,折杀世伯。”
苏梦心神色悲凉,泪水不断在眼中打转,却一滴也没流下来。欧阳安文见此,心中也不好受,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好好的活下去,就是对亡人最好的祭奠。”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家里的人都会好好照顾你的。”突然想起了什么,欧阳安文又接着说道:“至于你和博儿的婚事。”
苏梦心面色微红,神情略微有点别扭,低下头去。稍顷,她缓缓道:“一切全凭欧阳世伯做主。”
“那好,那好。原本你和博儿的婚事是明年初举行。”欧阳安文道:“不过苏老前辈,从林,从峰刚去,我看这婚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苏梦心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月光如画,广散天边,梅花绽放,暗香浮动。
欧阳安文独自一人在小院里走了走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来回,心中似乎有什么堵着似得,闷得有点慌。
从刚才和苏梦心谈完后,欧阳安文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切,言清都看在眼里,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她了解自己的丈夫,这是个善良,儒雅,正直的男人。
“还在为那事自责吗”言清轻轻问道。
欧阳安文,唉叹了一声,说道:“也不怎的,我总感觉自己是在趁火打劫,真的,清妹?”
言清拉了拉欧阳安文的手,嫣然一笑,道:“好了,别在这上面兜圈子啦。我承认这个时候提婚事是有点自私。你虽与苏从林是二十多年的生死之交,但苏家灭门这事透着许多古怪,咱们还是小心的为好。即使不为别的,就为博儿想想,这婚事也应该缓缓。”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事了。不过此刻我心中最想的是抓出那真正的凶手,江淮帮中到底是谁这般的凶残。”
言清看着一脸决然的欧阳安文,柔柔的笑了笑,没有作声,她早想到他会如此了,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把友情看的极为重要。自从苏家出事之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现在总算心情好转些了,要不然自己真怕长此下去他会落下心病来,凡事等以后在慢慢和他说。
欧阳安文看着天空明亮的圆月,入神。天上的明月不是永远如同今日这般圆润透亮,记得以前有人对他说过,世事无常,珍惜眼前。身边的妻子还是一如从前,温柔贤淑,不可多得。良久神色稍好,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笑什么呢?”
“我在想现在总算苏兄的血脉还在世上,甚感欣慰,以后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好好在一起,这丧家之痛,我不想让你们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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