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下窥储君 群枭赴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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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中国的宗教信仰十分自由,思想极为开放,于是形成了佛教的许多宗派,其中最有生命力,影响最大的,是禅宗。佛教,对中国的哲学、艺术和文学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当然,在这块充满包容的土地上并不仅仅只有佛教这一种外来宗教,来自中亚和欧洲的几乎所有宗教,都在当时的中国建立了自己的寺院。
————《东西方的文明史》
程羽走到兴泰盛绸布庄外,驻足瞧了一会儿,大步走了进去。两个店伙计见有客人进来,忙笑道:“客官来得早,想挑点什么?”程羽笑道:“东西倒齐全,你们什么时候开张的,田仲广在不在?”两个伙计一愣,一个忙回头唤道:“掌柜的,有位客官找。”
田仲广黑着两个眼圈从里间出来,瞧见程羽,慌忙作揖道:“少公子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汴梁?也不先叫人来传个话。”程羽打量着他笑道:“老田,怎么这副模样,昨夜赌输了钱,心疼得一宿没睡么?”
田仲广苦笑道:“少公子说笑了,昨日衙门里来人传我,说是毕大爷在建国寺外被人害了。”程羽闻言一惊:“哪个毕大爷?不会是毕士元罢?”田仲广连忙点头道:“正是毕爷,他知道咱们二当家的这两日会到汴梁来,因此赶来打算与咱们二当家的聚一聚,没想到二当家还没来,他却先去了。”
程羽寻条杌凳坐了下来:“我二伯要来汴梁么,什么时候到?”伙计端来一杯茶,田仲广先接过,递与程羽道:“二当家的带着三公子四公子要去东都将店铺重新开起来,算起来也就是这两日该到了,昨日毕大爷到了咱们这里,问二当家的什么日子能到,说他在建国寺落脚,二当家的若到了,就遣人去叫他。不料他才走了不过个把时辰,府衙里金都头就把我叫了去认尸,唉。”
程羽思索着,面色变得严峻起来,他站起身又将茶盅递到田仲广手里:“老田,我还有要紧事,先走了。”说罢转身出了绸布庄,田仲广一怔:“少公子,你好歹也让我请你喝杯酒哇。”话未说完,程羽早已走远了。
程羽赶回汴梁府衙,见湘灵独自在院里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程羽走上前去问道:“他们还在里面?”湘灵微微嘟着嘴,点了点头。程羽笑了笑,转身进了大堂。
只见太子在与知府颜通儒说话,任停云侍立在太子身后。太子正说道:“先说到这里。如今正是冬麦播种之时,你们不可只呆在府衙里,下属各县都去瞧一瞧。”颜通儒应道:“是,下官知道了。”
太子见程羽进来,便起身笑道:“你的事儿办完了?那咱们这就动身,赶往睢阳去罢。”程羽摇摇头:“咱们得尽早赶回东都,殿下,这回你得听我的。”颜通儒愕然道:“几位大人不在下官这里多留些日子么?”
程羽转头对他道:“颜知府,昨日建国寺出了一桩命案,是不是?”颜通儒面色微变:“有这事么,下官还不知道。”忙转身吩咐汴梁别驾万守忠:“你去将司刑录事和都头叫来。”
太子问道:“云飞,到底怎么回事?”程羽道:“中州大侠毕士元昨日在建国寺被人杀了。”任停云闻言一惊:“毕棍王被人杀了?什么人干的?”程羽摇摇头:“我不知道,老毕在京城曾经相助戴云龙擒下了先天教首领顾剑鸣,你说会不会是先天教?”任停云闻言,立即想到昨天在樊楼见到的那个年轻男子,秀目中寒芒一闪:“十有**。这一干人聚在汴梁,恐对殿下不利。”
正说着,那万守忠领着司刑录事陈沛和都头金百胜都赶到了大堂上。颜通儒不等二人见礼就问道:“昨日建国寺出了一件人命官司,可有这事?”陈沛一愣:“大人知道了,这人是嵩阳毕士元,有名的江湖侠客,不知怎地竟给人杀死在建国寺外。”
任停云问道:“是什么人犯的案,可有眉目了么?”那两人愕然瞧着他,颜通儒忙道:“这位是任元帅。”两人吃了一惊,齐声道:“回任大人的话,眼下还不知道是什么人行凶,只知道有三个人。”
程羽问道:“就没有人目击的么?”金百胜瞧他一眼,答道:“倒是有人瞧见,说是三个人,杀人之后就立即溜走了。毕士元胸前肋骨皆碎,奇经八脉尽断,不知是什么霸道武功,威力如此惊人。”程羽皱起眉头,一时间茫无头绪。任停云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那是天魔搜魂手。”
颜通儒连忙吩咐金百胜:“全城大搜,一定要将这几个人揪出来。”金百胜心下为难:“如今城内没有驻兵,偌大的汴梁城就凭我手下这几十个弟兄,要搜到什么时候去?”又不敢违抗,只得踌躇道:“是。”
太子的脸阴了下来:“邪教余孽,苟延于此,竟还敢作恶杀人,一定要尽早将其擒下。限定你们十日之内将这案子破了。”几个官员面上微微见汗,连连称是,颜通儒忙道:“殿下放心,下官十日之内,定要破了这件案子。若十日之内不能见破,不消殿下吩咐,下官自请摘了头上乌纱!”
太子点点头:“若缺人手,孤可教按察司多遣些人来相助。”说着摆摆手:“就是这样。停云,咱们不去睢阳了,明日赶到荥阳去。”说罢起身道:“咱们出去走一走。”颜通儒连忙说道:“下官陪着殿下一道,再叫几个人,跟随殿下左右。还请殿下今夜就移驾住到衙署来罢。”太子摇摇头:“不必,你只管办好你自己份内的事。孤今晚仍住在四海楼。”说罢带了任停云、程羽二人出了大堂。到了院子里,太子对湘灵笑道:“湘灵姑娘,咱们正经事办完了,孤带你们去梁园瞧一瞧。”
大堂之内,颜通儒在椅子上坐下,抚着头道:“若太子在汴梁城里出了什么闪失,我这官不消说是做不成,轻者流配三千里,重者掉脑袋也说不定。本官在殿下面前打了保票,十日之内若办不下这案子,你们一个个也脱不了干系!”金百胜趋前道:“大人且不用慌。属下这就领人先去四海楼将其他住客都赶出去,留几个人四下里守着。再到各处客店里搜索一番,瞧瞧有无可疑之人。”颜通儒闻言心下稍安:“甚好,那你也别耽搁了,现在就去。”
日暮时分,心神不宁的知府又亲自跑到了四海楼中。这座汴梁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客店里空荡荡的没了一个客人,颜通儒陪着太子和湘灵在庭院里散步,他忐忑不安地左瞧右瞧:“大都督和程统领两位哪去了?”太子略带嘲弄地瞧他一眼:“他二人听曲儿去了,文雍,你的棋艺如何?”
颜通儒半天才回过神来:“啊,这个么,略通一二。”太子走入凉亭在石凳上坐下:“那好,陪孤对一局罢。”颜通儒怔了怔:“这,殿下,咱们还是回房去罢。”
太子摇摇头:“就在这里下。”说着吩咐道:“店伙计,给咱们上一壶好茶来。”湘灵笑道:“请稍候。”说着走出凉亭纵身一飘,衣袂当风,已经上了二楼。颜通儒吃惊地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回头望着太子道:“原来这位姑娘身怀绝技,难怪殿下胸有成竹。”太子只是微微一笑。
店掌柜愁眉苦脸地提了一壶茶和几个茶盅过来,他真不知道昨夜住进来的这几位客官是什么来历,今日衙门里金都头带了十来个如狼似虎的衙役赶来,不由分说便将店里的其他住客全都轰了出去。到了傍晚知府老爷又亲自登门造访,模样恭敬之极,这四位太岁爷必定是京城来的达官贵人,只盼他们早点离去,不然,这生意还怎么做呢。也真是,放着好好的官衙不住,偏要住到这里来,闹得鸡犬不宁!
店东正在胡思乱想,湘灵已经从二楼飘身而下,走回凉亭将云子、纹枰摆在石桌上笑道:“两位请罢。”太子笑道:“要是人人都象你这样,岂不是连楼梯都省了。”说着便在两角四四位上各放了两枚白子,又瞧了掌柜一眼。那掌柜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湘灵,这时回过神来,连忙给几人沏茶。
直至夜里戌时,那一轮居待之月才从东边升起,凉意沁人,颜通儒与太子已经弈到第二局,两人这时全神贯注,浑然将身外之事都已忘却。湘灵却独自倚着柱子,颇觉无聊。突然间,她秀眉微蹙,戒备地走出了凉亭。
其实屋顶上早已潜伏了两个人:曲震山和赤火神君。白天里四海楼闹出这么大动静,几个人都断定任停云跟随着的这人是太子无疑了,天黑下来之后便各施展轻功,潜往四海楼。这几人高飞入墙,金百胜安排的一干快手虽是围着四海楼的围墙来回巡视,却是丝毫也没察觉对手已经潜了进去。

曲震山和赤火神君在屋顶上窥探下去,只见两个文士在凉亭里对弈,却不见任停云,两人心下疑惑,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耐心等着其他人。
赤火神君瞧见亭中对弈,终于忍不住想凑近些好瞧得更清楚,在屋顶上轻轻走了几步,登时就给湘灵发觉了。她轻叱一声,早飞身上了屋顶,月光下只见她手中银光闪闪,已是多了一把又窄又薄,剑身极细的短剑,刷刷两剑,同时向曲震山和赤火神君二人刺到!
两人大吃一惊,他们老早便瞧见这个美貌少女,见她瘦骨伶仃娇怯怯的模样,压根就没放在心下,万没想到她竟然武艺精妙如斯,一时间措手不及,慌忙避开。湘灵出招极快,既已抢得先机,更不停手,剑招绵绵不绝,逼得二人连连后退。
这动静早惊动了凉亭之中对弈的两个人,颜通儒立即惊慌地站了起来,太子却镇定自若地道:“没事,咱们接着下。”说着又落下一枚黑子。颜通儒定了定神道:“是!”复又坐下,随手应了一子,听得屋顶上娇叱连连,又忍不住转头瞧去。
湘灵剑法虽精,毕竟年纪极轻,那两个却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斗得七八招之后赤火神君暴喝一声,呼的一掌拍出。湘灵一侧身避过,剑招稍慢,曲震山借此机会,终于拔出了背上的长剑,刷地一剑,挟恃风雷,直刺湘灵咽喉。
外面巡夜的捕快们听见动静都抢进了院子,金百胜第一个从院外冲入,见此情景,立即拔出佩刀,赶至凉亭外守着,接着十余个快手争先恐后都抢入了院中。正在不知所措,忽然身后传来一股令人心胆俱碎的杀意,最后进来的那名快手一声惨呼,口中鲜血狂喷,仆倒在地。
其余的人大惊失色,慌忙回头,只见一个青衫文士不慌不忙走了进来,右手轻轻一挥,又有一名快手喷血倒地。另几个快手一拥而上,那年轻文士俊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潮红,双手齐挥,这几个人闷哼一声,几道血雾喷出,全都倒了下去。金百胜惊恐地望着一切,已是骇得完全僵住了。
那年轻男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却好整以暇地搓了搓手:“你是程羽?”金百胜定下心神正要答话,却听得身后一个镇定的声音道:“不错,我是程羽,候你多时了!”说罢呼地一声,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他头顶跃过,那把赤色的宝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向着皇甫濬扑了过去。
皇甫濬面色大变,狂傲之态登时无影无踪,连忙疾退一步掣出腰间那柄四尺长剑,但见青光闪闪,叮的一声,刀剑相交。程羽赞道:“好剑!”手中宝刀更不停顿,呼呼又是几刀劈过,皇甫濬一一架住,身形疾退,口里大叫道:“风紧,撤!”说着已退到了院门之外,一个纵身消失不见。
曲震山一剑刺出,湘灵退开一步,赤火神君叫道:“行藏露了,咱们走。”曲震山应道:“好!”两人同时跃身而起,跳到另一处屋顶上,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程羽回到凉亭前叫道:“湘灵姑娘,别追了,快下来罢。”湘灵返身跳下屋顶,见金百胜一脸紧张,几个快手面有余悸,便说道:“这几个家伙功夫真厉害,停云呢?”程羽笑道:“除恶务尽,他悄悄跟过去了。”湘灵一听,面色微变:“他一个人,要去对付这么多强手?”
太子将手里黑子放下,起身走出来道:“云飞,你去接应停云,猛虎难斗群狼,他一个人若有什么闪失,岂不糟糕。”程羽一怔:“我和停云兄先就说好了,若贼逃逸,我只管护住殿下,由他去追啊。”湘灵忙道:“我去瞧瞧。”说罢一纵身,又上了屋顶。
程羽啧啧赞道:“这份轻功,真是不错!”金百胜苦笑道:“愿任大人能捉住一两个回来,要不然,今夜这几个弟兄可真是白白送了性命。”跟着走出凉亭的颜通儒见太子面色铁青,小心翼翼地道:“邪教异说,惑众为乱,天理不容,必将作法自毙。请殿下放心,这几个亡命之徒,下官决计不会教他们逃出城去。”太子冷哼一声:“若令家畜五母之鸡,一母之豕,床上有百钱布被,甑中有数升麦饭,虽苏张巧说于前,韩、白按剑于后,将不使一夫为盗,况贪乱乎?编户齐民会去相信邪灵异说,正是为政者之失!”颜通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默然不语。
金百胜正想教人将那几个被杀死的快手尸体搬出去,程羽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杀气,他深吸一口气:“你又回来了,很好。”太子等人都是一怔,却听得凉亭上传来一个声音:“不错,我回来会一会你。”
曲震山和赤火神君逃到大街上,却不见了皇甫濬。两人左右瞧瞧,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条巷道里闪出了黑水神君:“咱们抄小路,先回客栈再说。”曲震山点头道:“好,教主呢?”赤火神君忙道:“咱们别在这里废话了,快走。”
三人掉头往西,刚一转身便僵在原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西大街上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在月光下,更显得俊美飘逸,清冷出尘。可是三人见到这人,心里都涌起了无边无际的寒意。
任停云闭着眼睛,静静立在那里,从容说道:“你们是一块上呢,还是一个一个地来送死?”他的声音,清澈纯净,波澜不惊。
赤火神君强定心神,低声道:“并肩子一块上!”说罢呼地就是一掌拍去。另外两人齐声道:“好!”一个长剑颤动,一个幽冥掌拍出,三大高手心知若不全力相拼,今夜断不能从任停云手底平安逃脱,毫不犹豫同时向任停云扑了过去。
任停云左手伸出,啪的一声硬接了赤火神君这一掌,接着轻退一步,右掌一拍,一股炙热之气向曲震山、黑水神君袭来。
两人一惊:“他怎么会使烈焰掌?!”曲震山侧身避开,长剑直指任停云面门。任停云不闪不避,右手衣袖一拂,曲震山这一剑不知怎地竟朝黑水神君刺了过去。黑水神君大吃一惊,一闪身堪堪避过,嘴里骂道:“你的剑往哪使,瞎眼了么?!”
但见任停云步踏九宫,双袖飘飘,身姿蹁跹,潇洒如意,冷若御风。三人愈斗愈觉心惊,曲震山的剑一招招直往黑水神君身上刺去,黑水神君每一记幽冥掌拍出不知怎的全都往扑向赤火神君的方位,赤火神君的烈焰掌却尽往曲震山身上招呼。三人有心遁走,身子却有如被粘住了一般,只能一招接一招地使出,越是凶猛凌厉,同伴的反击之力也越是凶狠。
三人心下大骇,心中同时想道:“移星换斗!今日完了。”
原来移星换斗是一门以柔克刚,运虚御实的绝技,其奥妙全在借力打力。对手攻击之力愈强,其反噬之力也愈狠,去年任停云在少林寺夜战三僧,圆悟等三人武技源出一门,融合无间,任停云便是想借力打力,也是无从借起,反因自己心入魔道而为对方所制。这一回却又不同,曲震山和两大神君本领不及少林神僧,武技也各自不同,一出手便被任停云轻松制住,三人越是竭力与之相拼,越是无法脱身,到得最后功力耗尽之时,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眼看三人很快便要脱力而亡,忽然一件极细小的事物带着嗤的一声轻响破空而来,任停云伸左手一抓,身躯当即停住。
曲震山等三人见他突然收势,连忙趁机住手,跳出一丈余开外。只听得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快走。”三人方才直如在阎罗殿上走了一遭,听得这声命令,忙不迭转身就跑。
任停云这时才睁开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左手,见掌中是小小一片树叶,自己的手掌竟已被这树叶割破,正渗出血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是好功夫啊。”
一个雪白的身影飘落在他身边:“停云,你一个人么,他们呢?”瞧见他的手,又吃惊地道:“你受伤了!”
任停云轻叹一口气:“灵儿,此地极为凶险,你不该来的。”接着扬声道:“既已出手,就请现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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