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错成姻缘笑牵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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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利恬怔怔地站在原地,既不大叫大嚷,也不左冲右撞,难得地安分下来。她看着台上路永澈的身影,胸口激烈地起伏着,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低声自语道:“他……他不是死了么?可这不是鬼魂。难道他是特意来参加我的比武招亲大会的?刚刚他是来救我的?呀……这……”她绯红了双脸,只恨不得台上的顾雨溪便是自己,那现在便大可以攥着他的手,含情脉脉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暗送秋波。
她转而又想道:“他竟能从赫连叔叔手下逃出生天,想必本领也是一流的了。这当然也要归功于我和他的姻缘,定是我日日的思念感动了老天爷,因而特意撮合我们。以前还不信命啊缘啊什么的,如今我都信了,全都信了!”
邵群哪还看不出女儿的心事,但也瞧着路永澈暗道:“这小子果然有点本领,竟然没有被赫连杀掉,倒是遂了我这女儿的心愿。”见着顾雨溪头上的盖头落下,当下怕他的面容被过多无干之人看见,徒增是非,陡然飞身上台,双脚一踏,却是用了十成内力,震得那将要飘落在地的盖头反旋而起,左袖一挥,那红盖头便又罩上了顾雨溪的头顶;同时右掌拍出,仿佛轻描淡写,却震得岳谷平躲避不及,倒退数步,跌下擂台,喷出一口鲜血。
路永澈倒吸一口凉气,先前在颜家宅邸里邵群甫一出手便使赫连誉被迫让了一招,便知这中年汉子不是好惹的角色,然而今天见了他这等得硬功夫,才知道他果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要从他手下救出三哥,殊非易事。正思量间,邵群已回转身子,在顾雨溪背上轻轻一拍,顾雨溪当下浑身酸软,低呼一声,不得已松开了抓着路永澈的手。这电光火石之间,邵群已欺至路永澈面前,双手若抚琴弦,正是他独创的独门绝技“舞琴指”,一招之中竟罩住了对手浑身十余处大**。路永澈心下大骇,不敢硬接,矮身移步,撄其锋芒。邵群冷笑一声,手指一扣,竟去弹他脑门正中“印堂”**。
路永澈稳定心神,长剑反向而出,倒卷而上,拦在邵群指前。邵群一愣,但见那长剑浑重如江,知道是天下难觅的利器,单凭指力无法将其弹断,于是笑道:“兵器不错。”手臂一翻,伸指为抓,一招“雪泥鸿爪”攻其心腹。爪上劲风迫人,便似钢铸一般。
这一套“舞琴指”的本领,邵群潜心浸淫数十年,方有今日成就,如何是想避就避得开的?路永澈也知这一点,只得铤而走险,竟不去管它,剑尖斜指,“空谷白驹”嗤然而出,后发先至,反削邵群面孔。邵群赞许地点头道:“好功夫,好胆量!”单手一挟,竟将那乱颤的剑尖挟住,路永澈一挣未脱,手腕早被邵群拗住,邵群暗传内力,压得他浑身酸软,却强自撑起一股劲来,不至于当众跪倒;双目炯炯,直视邵群,并无半分退缩畏惧之意。
邵群松开他的手腕,笑道:“这个年纪竟然能接我三招,果然是相当了得。胜不言骄,败不觉馁,这才是我邵家女婿该有的品性!大伙儿都见了,今日比武招亲,这位路公子技压全场,诸位便是见证,我邵群自然不能食言,今日便将独生女儿嫁与路公子!话不多说,还请诸位移步邵庄观礼。”
此言一出,满场欢声、彩声、埋怨声、懊恼声尽皆雷动,邵利恬欢喜得大叫起来,仍觉得不够尽兴,陡然抓过身边一名父亲的亲传弟子,竟朝他的胳膊猛咬一口,看着那人瞠目结舌的脸笑道:“痛吧?!我可太高兴啦!这可是做梦都梦不到的美事!”

路永澈急道:“晚辈并非前来应这比武招亲……只是……”话未说完,手早被邵群携起,他还待挣扎,却见邵群另一只手携了顾雨溪,知道三哥的性命是捏在了邵群掌中,当下哪里还敢反抗,只得任由他拖着前行。邵群哈哈大笑,仿佛携着自己的女儿女婿一般,大步朝邵庄走去。
新郎的喜服摆在床上,路永澈哪里有半分心思去换上它,焦躁得满头是汗,抓着伺候他的仆僮问道:“我三哥……不,今日那位邵小姐在哪里?”仆僮们一应是俊美的少年,此时都笑道:“公子着急什么?要见小姐,只要穿上那新郎倌的服色,拜堂时自然就见着了。”路永澈满面通红,却又不好详解,扯开仆僮们阻拦的手臂,便要硬闯出去。谁料面前突然拦了个人,叉着腰挡在门口,竟将那门遮得严丝合缝,不露一点空隙。
拦着门的正是货真价实的邵小姐邵利恬。她嘿嘿笑道:“路相公哪里去呀?你要找我,我便在你眼前了,姑奶奶这么听话的日子可很少有!”挥手对那些童仆道:“你们碍眼死啦,别阻着我跟路相公说话,快滚出去!”那些童仆忙不迭地夺门而出,生怕晚了一步,便又被这位得罪不起的姑奶奶寻了差错。
路永澈知道眼前这位便是真正的邵家小姐了,当下也明白了为何邵群要让三哥扮作她去比武招亲——这样出格的小姐,就算再如何地系出名门,一出场纵使有多少应征者也能被她吓得落荒而逃;也许有勉强留下的,邵群也多半看不上眼。
路永澈道:“邵……姑娘,我三哥并没有冒犯于你,还请姑娘告知我三哥的所在。”他本欲随众称她为“邵小姐”,然而看那模样,哪里有半分“小姐”的风范?这一声“邵小姐”便无论如何也唤不出口,只得改称她为“邵姑娘”,才没有违了良心。
路永澈不提顾雨溪还好,这一提起他来,邵利恬登时火冒三丈,但不愿在心上人面前过分撒泼,强自按捺,愤愤地说道:“好哇,你也念着他。我告诉了你他的所在,你便要去救他出来?”路永澈道:“前些日子在颜家少年英雄会上,邵帮主虽然出手救下三哥,却也无故将他掳走;今日我三哥甘降身段,扮作女子,替姑娘主持这比武招亲,这情分也算是还清了。还望姑娘多多美言,劝邵帮主高抬贵手,我三哥不是能被如此折辱之人。”
他说一句,邵利恬心头的火气便上一分,心底也更痛一分,待他说完,终于是再捺不住,指着路永澈鼻子骂道:“‘我三哥’!‘我三哥’!你句句都是‘我三哥’!爹爹也句句都是‘顾三侠’,嫌我碍事,便把我随便嫁了!你却忘了你是跳上了谁的擂台,胜了谁的比试,又接了谁的爹爹的三招?好啊,我正嫌那狐狸精骚得很,你去把他救出去行啊,最好一刀剁了,省得你们在我耳边天天聒噪!”
路永澈大怒道:“你嘴里不干不净,胡说什么!”抓着邵利恬胳膊,将她猛地往旁边一推,径自跃出门去。邵利恬一跤坐倒,手掌被蹭破了些皮,当下放声大哭,叫道:“你干脆一剑杀了我,这样你便不用娶我,带着你的三哥远走高飞去吧!”
路永澈心下愧疚,暗想这女子今日大喜的日子,也的确被我搅成了一团糟,当下便走不动,回身去又扶起她来,替她拍去了身上的灰尘,柔声道:“邵姑娘,是我错啦,我给你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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