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论碧落黄泉，天上人间，从此与君绝相见。”
“勿论碧落黄泉，天上人间，从此与君绝相见。”
喃喃地重复这句话，苏若仰头笑了起来：“到底徐潜和我说了些什么啊？”
她必须仰着头笑，才能把眼里的泪逼回去。
虽则，她也不清楚，那些濡湿她眼角的心酸到底是什么。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认识徐潜，不记得如何爱上他，不记得如何愿意嫁给他，不记得为什么要杀他……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而，她深深地记得，他背叛了她。只要说起这个名字，她的心里便有一阵风刮过去，从心头的一个空洞里刮过去。
风刮着，提醒她，她的心上有一个洞。
苏若仰天笑了许久，确定所有柔软的情绪都回流到心头方才低下头来：“带我去明镜台。”
谢清明似乎没听清：“什么？”
“明镜台。带我过去。”苏若不耐烦了：“我知道那里能照尽一个人的一生。”
谢清明提醒她：“可是你不是人啊……”
苏若一怔：“我倒忘了这岔。”
“你想寻找失落的记忆，在自己这里找不到，不如，去徐潜那里找。”谢清明小心翼翼地看她：“又或者，你可以去问蒋惜惜……”
苏若身躯一震：“什么？”
“蒋惜惜没有去投胎。她说……”
“嗯？”
觉得由自己告诉她，或者蒋惜惜告诉她，苏若都一样会狂性大发，那么不如此刻便对她说了，谢清明一咬牙：“她说，她不愿意饮下孟婆汤，忘了徐潜……”
他窥视苏若的神色，苏若的反应却是比他想象中平静许多：“原来是这样……居然只是这样……竟然还真是这样……”
她忽然问谢清明：“那些电视剧演得很对，你说是不是？”
虽则地狱里早就各种娱乐项目和设施齐备，但是谢清明作为一个有品位的妖，对电视剧这种不上档次的东西是绝对敬辞不谢的，所以他只是站在那里，不点头也不摇头。
苏若终于思及了重点：“蒋惜惜在哪里？”
“我在这里。”有人在苏若背后答道。
苏若回过头去，但见一长溜鬼魂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脸蒙昧。再看了看，她终于找到了那个说话的人。
孟婆努力挺直腰板：“师父，你还是忘不了他。”
苏若仔细打量着这张遍布丘壑的脸：“你是？”
“师父，我死了，却还老了。你活着，你却一点儿没变。”孟婆老气横秋地笑起来。
这张脸哪里有一点蒋惜惜的样子？虽然……苏若也不太记得蒋惜惜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是一个娇柔的少女，声音很甜，笑容稚气。
“你……”
“我流连地府，不肯去投胎，阎君心慈，也不勉强我，还给了我一个职位，让我在这奈何桥头沽汤，可是，魂灵一样会老，再过几年，我大概就会老死吧，消散在这迷雾中……”蒋惜惜笑起来：“人死了会变鬼，可谁都不知道，鬼死了会变什么。”
她问苏若：“师父，你知道吗？”
苏若摇头。
“师父自然是不关心生死这样的小事的。”蒋惜惜轻轻柔柔地说。
没有蒋惜惜送出的孟婆汤，排队的鬼魂也全部停滞下来，谢清明走过去，自觉地接替了蒋惜惜的工作，队伍才再次摇晃晃地开动起来。
蒋惜惜走到桥边，趴在栏杆下：“那天瞧见你喝下孟婆汤，徐大哥目瞪口呆了很久，后来你扬长而去，徐大哥大笑一声，饮了一碗孟婆汤便投胎去了。我磨蹭了许久，后来还是决定不饮孟婆汤，不入轮回。我不信下辈子，我只要这一辈子都记着徐大哥，便无憾了。”
不信下辈子，只要这辈子……苏若呆呆地立着，想起了一些忘记的事情：“我明白了。”
蒋惜惜看着忘川流水不绝，低声道：“前一段时间，我见着徐大哥了……他转了世，变了别的样子，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开始没认出来，阎君提点我，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徐大哥。”
“徐大哥好老好老，不过……”蒋惜惜笑笑：“他明白我是谁的时候，也很吃惊，我也老了啊……”
“徐大哥说，他找了你一辈子，可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他没找到你。”
苏若冷冷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我吧？”
“那是自然。他饮过孟婆汤了。忘尽前生情。他只知道自己寻寻觅觅，一生都没遇到自己中意的那个人。走到这奈何桥上，饮下又一碗孟婆汤前，方才想起那些旧事，方才……想起了你。”
瞧苏若目无表情的样子，蒋惜惜加了一句：“我看得出来，徐大哥转世后，一生都过得不快乐，因为，他没有遇见你。”
“我早说过了，勿论碧落黄泉，天上人间，从此与君绝相见。”苏若一脸傲色。
“师父的法力还真是强大啊……”蒋惜惜感叹：“能把言咒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我生平所知，仅有师父一人。”
苏若愣了下：“言咒？”
“勿论碧落黄泉，天上人间，从此与君绝相见，这不就是一个言咒吗？”蒋惜惜一笑：“师父下了咒也不自知呢。”
“下咒……不自知……”忽然间，苏若茅塞顿开，她终于知晓了那天晚上项莲生不能进门的真相，是她心里生着闷气，想要把这个男人赶出自己的生活，不知不觉间，妖力在房子周围生成壁障，项莲生才会被结界弹开，直到她消气，打电话叫项莲生回来，项莲生才能够进门。
“我的情绪波动，有这么大威力么？”苏若苦笑。
“自然有。”蒋惜惜盈盈笑着：“师父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妖怪啊！”
看着这个笑容，苏若心中一动，蒋惜惜的面容替代了眼前这张苍老的脸，许多往事飘进脑海里，纵然还有些细部不清晰，然而，事情她终于知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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