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副指挥的阴谋(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我么都明白了。父亲为了恢复自己的工作,为了毕家的彩礼,把我卖给了毕国宝。我在心里埋怨父亲,毕国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虽然,毕国宝为了我,改变了许多,但是,我是一个性格倔强的人,如果毕国宝不使出这招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阴招儿,如果他一直跟白顺阳公平竞争的话,那么,我也许真的会考虑嫁给毕国宝。其实,我的心,一直在毕国宝与白顺阳之间徘徊。可是,现在,毕国宝在我心中仅有的一点形象,彻底倒了。他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回到淅川,就露出了一个花花公子的丑恶面貌。再说,自从我与白顺阳有了那些身体上的接触,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了白顺阳,哪能再容得下第二个男人?我恨,我哭,我打心眼儿里不服。我要斗争,我要自由,我要爱情!
我哭了两个多小时,嗓子哭哑了,眼泪流干了,不哭了。我一不哭,父亲反而着了急。他站在我闺房的门外,对母亲说,怎么没有一点声音了?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父亲说的什么事儿,指的是怕我想不开,寻短见。母亲听父亲一说,也着了急,但是,母亲着急,跟父亲不一样。母亲一着急,就要跟父亲拼命。她骂道,我的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母亲这么一闹,父亲也怕了。他找来了一把斧子,要炸门。我听到声音,就跳下床,开了门。我还不想死。我也从没有考虑到死。寻死寻活不是我李丹花的个性。我怕父亲真的把我的闺房的门炸烂。这门,我还要留着用呢。我要跟父亲斗争,去争取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母亲见我打开了门,就一把抱着我,哭了起来。母亲的哭,不是像我那样,打开痛苦的闸门,让泪水与痛苦汹涌而出。母亲的哭,是唱出来的。母亲边哭边唱道,闺女,我的苦命的闺女呀……。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在母亲的心中,只要是父亲定了的事儿,就不可能更改了。也难怪,父亲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就是自己错了,也要坚持。他一定不会为了我的幸福而改变自己的主意,丢下自己的脸面。可是,我却不是这样想的。别说是定了婚,就是结了婚,我也不会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追求理想追求幸福的决心。
父亲名叫李算盘。他有一手绝技,能双手打算盘。而且,珠随手动,手随珠动,左右两手,一模一样,从不出错。母亲17岁嫁给了父亲,18岁便生了我姐爱花。那时候,父亲在德茂昌当帐房,吃住都在店里。用现在的话说,父亲是一个高级白领。但是,那时候,高级白领也拿不到几个钱。母亲就租了我们现在住的这些房子,给店里的伙计们洗衣服,挣些小钱,补贴家用。解放后,父亲凭着这一绝技,到县供销社当了会计,也算翻身当了主人。父亲就是凭着一张算盘,从旧社会算到新社会,算得丝毫不错。可是,这次,父亲失算了。他自认为一生中做得最满意的一件事,原来是最蠢的一件事。
母亲哭够了,坐在我的小床上轻声抽泣着。父亲说,丹花,这事儿也不能全怪父亲。我主要是上了徐贵丽和你们那个副指挥全大兴的当。本来,我是不答应这门儿亲事儿的。你知道,我看不起那个豪武扬威愚蠢无知的女人。她把我打成右派,下放到生产队劳动。可是,全大兴把你与毕国宝在学校在工地上的事儿跟我一说,我不同意也不行。我只说是你们之间感情好,我就是低下头,也要成全你们。谁知,原来,这是他们设计好的圈套,让我往里钻。现在,彩礼已经收了,婚事已经定了,日子也已经看了,就是想退,也已经晚了。
父亲坐在那里,把这订婚的始末,一折一折地讲给我听,他希望我能为了他,为了全家,也为了我自己,放弃那个他从没有见过面的白顺阳,应下这门儿亲事儿。
那天,全大兴敲开我家门的时候,父亲戴着眼镜,正看一本旧版《水浒传》。身边的八仙桌上,放着他的紫沙壶。父亲看到高兴处,便提茶壶,送到嘴边,轻轻地抿一小口。父亲正看得入神,全大兴走进门。全大兴一走进门,就大声地喊道,李大会计在家吗?。
我父亲一见是全大兴,忙站起身,道,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全大兴说,什么风?喜风!太阳当空照,喜鹊喳喳叫,今天,你李老哥可是三喜临门啊!

我父亲知道这个淅川的大名人来到家里,准是为了孩子们的婚事。要不,淅川人咋叫全大兴叫“淅川第一媒”?父亲说,快坐下,喝口水!你老弟不嫌俺这个右派分子,能来看看老哥,已经不错了,别再提什么喜事不喜事。
全大兴在桌旁坐下,接过李算盘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你别说,还真是三喜临门呢!你听我慢慢说!我今天来,给咱二丫头送来一门好姻缘,这是一喜;男方答应让李老哥回单位上班,来个内部改造,接着,再给你摘去帽子,这是二喜;攀上干部家庭革命家庭做亲家,这个荒年就好过多了,这是三喜。你说,这不是三喜是什么?
父亲知道全大兴是一个能把死驴子说成是活驴子的人,他的话,说十句话,只要能听上一句,就不错了。因此,父亲也没有把全大兴的当作一回事儿。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三喜是三喜,只是不知道你说的这干部家庭是谁?孩子怎样?可别提些缺胳膊少腿缺心眼少性的孩子。要是那样,别说三件喜事,就是千件百件,俺也不答应。
全大兴说,这男方的孩子,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还跟丹花是同学。两个人在学校在丹江口工地上,早就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有说破。这不,男方家长就让我来提亲来了。
父亲说,那你说说,这男方的家长是谁?
全大兴见父亲对这门儿亲事感了兴趣,便抖了底。全大兴说,这家人你一定认识,他的母亲叫徐贵丽,是县供销社的主任!
父亲一听,顿时变了脸。你徐贵丽把俺打为右派,现在又要来跟俺做亲家,门儿都没有。父亲说,全连长,这样的干部家庭,俺可不敢高攀,俺还是在大队炼铁吧!
全大兴见我父亲变了脸,知道是为啥。这些,他在家里的时候早就考虑过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儿。他说,其实,你走后,徐主任后悔着呢!她今天下午找我,提起你,后悔得直掉眼泪。她说,你是个好人,就是不肯放卫星。其实,她也不想放卫星。但是,不放卫星,上面不同意。她说她想着你呢!其实,我这次来,不是为她徐贵丽提亲,而是为了丹花。你知道,我在丹江大坝工地上管事儿。工地上的人,都叫我副指挥。丹花在播音室工作,她就是归我领导。丹花与国宝,早就好上了。他们在播音室上谈恋爱,扩音机忘了关,工地上的人都听到了。国宝被哑炮炸伤,生命垂危,又是丹花给他输了血,救活了国宝的命。你说,这对儿孩子的感情这么深,咱们当家长的难道为了自己的一点破事儿而误了孩子们的幸福?再说,国宝知道了你的事儿,心里着急,怕自己的幸福要断送在母亲手上。他跟他母亲闹。不吃饭,现在,他已经绝食4天了。徐贵丽没法,才哭着找我,让我来请你回单位上班。只要你答应这门亲事,不仅给你平反,还让丹花回来后到供销社当营业员!再说,你不看别的,总得为丹花考虑,为国宝考虑,难得这对儿孩子有这么一片痴心。
就这样,父亲动了心。父亲本来打算等我回来后再订婚。可是,他最终能没有顶住“淅川第一媒”的三寸不烂之舌,同意了毕家的要求。这一同意,便给自己种下了苦果。其实,父亲一回到单位上了班,就入了全大兴设计好的笼子,便身不由己,不同意也不行。徐贵丽又是安排工作,又是忙着给父亲摘帽子,还补发了父亲在大队劳动期间的生活补贴。其实,这些本来就是父亲应该有的,就是徐贵丽应该纠正的错误。但放到这个特殊时期,就变成是一种照顾,一种亲情,一种砝码,一种父亲应该用实际行动来回报毕家的理由。农历二月二,全大兴领着毕国宝到我家定了婚。结婚时间定在三月三。父亲没见我的面,心里不踏实。但是,日子定了下来,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父亲只好写信,把我从工地上骗回来。
我听了父亲的话,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根本不容我自己去安排自己。我心里想念白顺阳。白顺阳是一个智多星,什么事也难不倒他。要是顺阳在自己的身边,一切就好办多了。可是,顺阳在丹江口建设大坝,离县城有100余里水路。这件本应该有两个人共同扛起的难事,现在,要由我一个人承担。可是,我究竟该如冲破这张网呢?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