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雁无凭落孤洲 第八十三章 负心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巧娘之所以被选为祭女,个中有着不少波折。
谁都没成想,分别那日的春风一度,竟然珠胎暗结。若是顺能按时回来与巧娘完婚,本来也没有大碍。但他的归期一拖再拖,巧娘怀有身孕的事,终于瞒不住了。
依照本朝律法,未婚男女私通属重罪,应通报乡里,将男女二人各当众杖责一百。若是女遭人强暴,则又另当别论。施暴者查核属实处死,受害女无罪,但若已怀有身孕,又无人愿意抚养这个孩,则由官府补贴寄养,待孩成年后充作官役或官婢。
按理说,巧娘与顺的婚事张秀才生前早就点过头,该是已有婚约在先,二人此举虽然有悖于礼法,却也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私通”,只要责令双方家长加以管教,并且早日完婚就是了。
但是,当时张秀才只是口头应承,并未留下任何凭据,也没有大事宣扬通报邻里。顺又是父母早亡,只剩些轻易不来往的叔伯亲戚,自然更是全不知情。婚约之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儿女的是说不算的。张秀才急病亡故之后,对此事有发言权的,便只剩下一个陈氏。
顺一走数月杳无音讯,巧娘的身形渐渐变化。里正和差役陆续找上门查问,这陈氏却黑着心肠,来了个一问三不知,绝口不提巧娘婚约的事。如此一来,未婚而怀孕的巧娘,不可避免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巧娘素来乖巧讨喜。在街坊四邻中人缘很是不错。开始时,人们对她都还怀着几分同情。先后有好几个熟识地姑婆私下来探慰,问她是不是遭人强暴。劝她把当时情景说出来,邻里们也好说情作保,让她不必再去受那牢狱之苦。
但巧娘何等聪明,她明白,此番陈氏分明用意不善,顺又不在身边,若是现下说出实情,陈氏一旦死不承认婚约之事。这“私定终身”的通奸罪名怕是真就坐实了。到时候莫说自己,连顺是也凶多吉少。
若说遭人强暴,其实倒也是个办法。巧娘年轻貌美,且家中的采买生计都是她一手打理,常常要抛头露面劳作到很晚。在这个季节,渔村里又常有各色商贩和大户人家的家丁来买水产,人多混杂。首发只说是被陌生男所辱,惊恐交加下未看清那人相貌,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巧娘实在不愿自己与顺的孩背上“孽种”之名。又担心日后成婚,会累及顺的名声,最终还是没有走这一步。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巧娘干脆一口咬定是自己心甘情愿。及至被问到那人姓名,却死也不肯再开口。只是心心念念盼着顺早日回来。她就像那些多情而单纯女一样,痴痴地相信,只要等到自己心爱的男回来,一切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旁人不明就里。见巧娘做下失德丑事还如此理直气壮,起先的怜悯全都化作不齿。纵使还有少数几人心存疑惑,却也不好再公开替她说话了。

于是,在乡亲们鄙夷的指指点点中,巧娘拖着愈来愈重地身被官府收监。就连顺迟到的报平安书信,她也由于陈氏的作梗而丝毫不知。
因着巧娘拒不供认“奸夫”,这桩本该很简单的案,竟一直悬而未决,本地的县太爷很是着急上火。隔三岔五便提出来审讯一番。虽念在巧娘怀有身孕,未曾动用什么酷刑,一般的皮肉之苦却是免不了的。牢狱之中阴寒潮湿、饭食粗劣。陈氏假模假势来探望过两三次,只是带些咸菜清粥,根本于事无补。巧娘虽然还算强健,也不可避免地一天天憔悴虚弱下去。
本地里正姓郝。他们夫妇两个均是热心活分的性。邻里有个大事小情,多喜欢请他们来张罗操办。长久以来在四邻八乡颇积了些人情威望,乡亲都尊称他们“郝大叔”、“郝大婶”。这夫妇素喜巧娘为人,明白此事必有隐情,眼见县太爷越来越不耐烦,担心保不齐哪天就胡乱判了。他们有心帮衬,巧娘却死也不开口,看那惹人哀怜的悲戚模样,似确有难言苦衷一般。二人便也不好再过分逼问。
老夫妇俩商议合计了许久,终于定下个折中的法,声称半年月后地湖祭祭女人选还未找到,由郝大叔出面,向县太爷和湖祭当值的村长各讨了个人情,让巧娘来充任祭女。这不是什么治本之策,但总能拖上一时,巧娘也点头答应。县太爷正愁此案难结,一听此事自然乐意,当值村长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三下里一拍即合。第二日便发了公文,将巧娘从牢中接出来,单辟一间房屋,交由村中的长辈妇人看管照应。
如此一来,巧娘虽然仍未获得自由,但在郝大婶等人的悉心照料下,身渐渐好转,腹中胎儿地状况也非常稳定。她现下所盼望的,就是顺赶紧回来,想办法让陈氏承认了婚约之事,再还上祭女的买身银。倘若真能如此,这个命中劫数,便算是有惊无险地渡过去了。
所以,当顺回村的消息传来之时,巧娘那抑制不住的兴奋,几乎将胸腔炸裂开来。她本要写封书信托人带去,又担心若落入别人手中会对顺不利,最后还是请郝大婶帮忙传口信。只说自己一切安好,要他务必设法证实当年地婚约之事,除此之外便没有多说。
郝大婶闻听此话,心中自然明白了六七分,当日便赶紧将口信传到。顺听了,却只应了一声,满怀心事地急匆匆走了。郝大婶见状心下疑惑,却顾忌着没有告诉巧娘,只是安慰她耐心等待。
然而,巧娘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日盼夜盼,盼来的,却是顺与妹妹云娘成婚的消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