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愫初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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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箫音,我在梅丛中来回奔走张望,惶然焦虑地觅寻那吟奏之人——此人竟能将“思念”吹唱的如斯熟络流畅、缥缈静空,确实令我惊异非常,究竟乃为何人吹奏?我甚为好奇顾盼!
屐履踩过厚厚的素洁皑皑且影蕴着耀眼光泽的雪层,发出“丝丝”的连续声音,在空旷罕迹的梅丛中竟是如此撼然动魄,我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梅林中的箫声愈为清晰婉转、情怀邀卿,以此看来,那吹奏之人定是在不远处徘徊游倘。正思量间,箫音却突然变改了节奏——迷乱难察,袅袅茫茫,渐渐幻化为烟尘幻雾,杳杳不查,我不禁气馁地停滞下来。刻时,有微凉的细风徐徐拂来,吹舞起花枝上的簇簇梅朵,霎时,一片浮丽明莞的海洋在眼前跌宕起伏,层层融波,而伴随风的吹袭,则有片片落英从梅花枝桠上散落而下,飞曳扬动着纷纷飘洒粘附在雪层、发缕和披衣上,变化成点点淡欣素雅的缀饰。我静静地仰头望视着如此秀美纯然的温馨景致,心中却并无欣喜之感——默默地踏过这一地的冷香芳骸,却苦笑不已,我竟。。。又在梅林丛中迷失了方向!
雅卿和秦磊此刻并不曾跟随,这是我的故意,亦含纳着我的私心和希冀——我渴盼着再见一个人,一个疏离难解却屡次赠予“合宜之物”于我的清冽之人,一个既可漠然亦可温润的绝世之人,可花开有期,人却难逢。梅的幽香缕缕涌来,让人顿感清醒,我不禁回神并整理了番心绪,怅然寂寥地收起心房中那凝结沉郁的残凉空落,继续向锦丽如梦的幽深虚幻中行去。
延顺着涓涓流潺的山间小溪缓缓而下,心中的苍茫始渐渐消散,我环视着周遭的盛华逶迤,平和闲适之情亦逐渐相随,蓦地,前方不远处的奇异景象让我生生地顿住了脚步。。。。。。一白衣袂袂的华服男子正迎风而立,身姿挺拔卓然,有道不尽的晴朗出尘——正是我此行寻盼的最终目的,韩子湛!待从惊诧中醒悟过来,心中所有的寂落瞬刻间统统消逝,无比的喜悦之感便始如梅花傲放般绽开繁盛起来。
闻到动静,他遂适时地转过身来,面容清俊,眼眸平澜,其中则含蕴着无法言明的笃定、自信与淡然——只见他定定地凝视着我,唇角微扬,语调清润,“秦姑娘,你来了。”
我一滞,脑海亦是一片混沌茫然,不解为何他竟会言如此了然之语,更不解他为何能如此的笃信自若。望视着他那双黝黑难解的深邃眼眸,思绪更是无法张显成缕,如此,脸颊逐渐红炙滚烫起来,为他言语中的肯定温和,更为他容色的柔润明扬。我不自在地低头来转移窘态不安,目光却在散漫无意中瞥见了他手中轻拈的物什——一只青翠如玉的竹箫,管体狭短,但以湘竹本色点饰的纹理刻就,再配一橙色轻摇飘逸的繁结流苏,咋观视望去,竟若青云浮水般惬意随和,精美巧妙。不敢相信地滞留紧视片刻,我蓦然抬头,一脸讶意地盯视于他,语音微颤,“你,你。。。怎会吹奏我娘亲自谱曲吟唱的曲子‘思念’?”
闻言,他的嘴角则溢出更为浓深的完美弧度,竟摒弃我之问询反言问道,“秦姑娘,吾识你甚早于你逢我,你,可否相信?”
脑际更为空洞迷胀,我眩惑喃语,“怎么。。。可能?”
他则平和柔转一笑,轻轻吐出二字,“湘愿。”
我僵僵地看着他,眼神迷离,极力欲在他那张星华霁月般雅艳的脸上找出些早已相识的线索和痕迹,然脑际迷胀杂乱,除却梅林中那愈加清晰震撼的惊鸿一瞥外俱为一片空白,直是毫无头绪——他言他在湘愿早逢于我,乃是。。。何时?如此绝世光华之人,哪怕只是见过一次,便是让人无从忘怀和忽视的,然,我怎能无有一丝记忆?湘愿?思念?早逢?思理。。。混乱不堪,我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的样子过于迷惘、滑稽,他温和恬静的脸上因此起了波伏不断的涟漪,竟轻笑出声,道曰,“前事已成过往,秦姑娘无须再费神思量于此。”闻声,我只觉恍惚,心中仿如饮就了久酿深藏的琼浆玉瑶般甜腻惬意,暖意融融。只见他停顿了片刻,侧身直立正向远方,身形广袤,目光深邃,语音却低柔和暖,让人无能拒绝,“陪我在梅丛芳幽处走走,可好?”
虽满腹的匪夷不解,不过我还是悄悄地将疑问洒落、抛下,脚步亦不由自主地从随他的步伐向前方延伸而去。
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心中的悲喜情愁、痴念怨怪等各色味道沉杂无章,偷眼斜睨他身上随意散发而出的那种迥异于众的云淡风轻的出尘气质,竟颇感失落无靠,他言。。。他识我甚早于我逢他,此记忆如斯清晰平淡,然,他对我可怀有恋慕等莫名无端的情愫——如我对他般念痴牵绊?自我们相识至今,他一直如当下这般平静无澜,情感不露。我多番思虑审视,距离之陌,对我并不似有情,可若是无情,偏偏又屡次赠物予我,但又若是有情,奈何又如斯地让人难以透析、琢磨?

湛蓝的碧空,绕绕的浮云,映着梅林的白雪傲红,霎时俱拥怀了夺目耀眼的光泽,雪层产生细微的融化软伏之声,簌簌扑扑,我遂低头看了看番靴子,竟水渍环生,狼狈脏污。顷刻,心中的不甘更盛更浓,便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凝视于他,定思良久,遂艰难地开口询之,声音空旷颤微,在诺大的梅丛中显得格外无力且缺乏自信,“韩子。。。韩公子,你心中。。。可有疑惑?”
闻言,他的步子明显地慢了一拍,接而有润和的声音从前方远远飘来,缥缈无痕,“否。”
挫败失落感顿时浸绕环生,我臊尴地低首躲逃,竟无有勇气再相随于他,而他却忽然转过身来,目光清澈,似是若无其事,可慢慢地,嘴角的笑意变浓加深,似有宠溺,更似有疼惜,对静默失神的我道,“那是以前,不过现在。。。我却不再肯定。”
攸地,有百合花在眼前竞相盛开绽放,心中的欢喜雀跃无法言表,我淡淡笑开,容颜纯真自然晴朗干净,他则亦是静默不动,定定地回视于我,笑容卓绝无双,让人如沐春风。
冬日竟。。。不再寒冷。
“真是奇怪,为何皇上新任的兵部侍郎竟和韩公子的名讳相同无二?”闻言,我从晦涩枯燥的天阙文史中蓦然抬头,却见雅卿正漫不经心地拿着拂尘粗略闲适地打理擦拭着闺房内的物件与摆饰,脸上则呈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迷惘神情,并喃喃低语自叹自问。
我不禁放下适才还在专注研读的书册,一脸玩味,“哦?这。。。你是如何得知的?”
她猛然一震,顺势惶惶不安地看将过来,脸颊却绯红如霞,片刻,低头含糊答道,“奴婢亦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此事奴婢现还不太。。。确定。”
“如此。”颔首应承,想起日前梅丛的爽宜深谈和韩子湛的悠闲清润,不禁摇头否决,“韩公子乃高寒明朗之人,甚好碧水幽林以及清风绿山,他言他最恶朝阁政事,如此光景,怎会轻易入仕?即便致仕,亦当辅佐明君,而今上昏聩好色,荒淫无道,现下应当避躲远离才是正途。”
“小姐所言极是。”雅卿附和称诺。
我却不再看她,只是无心再继续思虑、辨别书页上的生涩字段,遂起身缓步于窗口,静静地看着娉折湖畔的寂然无音,萧索森寒,心中则怦然一颤,遂复杂低沉地向雅卿询道,“陆文航如今仍是常常光顾畅游于‘飘香阁’?”
雅卿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遂露出明显的鄙夷神情,“可不是呢,小姐。听闻陆老夫人为此大为气痛,现仍卧病在床呢,可陆公子却恍若未觉,至今仍无所悔改,还是频繁地在‘飘香阁’出入挥霍,酒色笙歌,据说是为了‘飘香阁’内一个叫‘芯瑗’的头牌。”顿了片刻,她清清嗓音却换了话题,语气亦不似前面般冷然讽讥,“其实。。。我一直道陆公子是恋慕于小姐你的,可自陈小姐入宫后他却性情大变,前后迥然两人,如此看来,陆公子应是欢喜陈小姐的,毕竟是青梅竹马,情感深浓,现陈小姐突然得诏入宫作了娘娘,陆公子一时想不开便到青楼买醉亦是正常的。然而,如今为此竟致陆老夫人的病体于不顾,无情荒唐的着实令人心生厌恶、不满。”
听闻,我却是一愣,随即蹙眉不语陷入了深思——飘香阁?头牌?芯瑗?沉迷?迥异?青梅竹马?情感深浓?陆文航的行径实在让人难以琢磨理解,陈念娉入宫之初他反应淡薄,可现下怎会突然变了性情,竟连连来往穿梭于烟花之地?近来我与他一直交流甚少,误解渐存,不成想隔膜已深厚至此,想起与他争执的场面,我不禁自嘲起来,难道真如他曾言语一般,我不理解于他?再细细思量,似乎不仅仅是他,陈沅江、陈明峻,包括让我心动牵忆的韩子湛,我又何尝了解深透过?
娉折湖不远处的簇簇红梅正开的灿烂,思绪漫游飘散间,却突然听见秦磊在外间通禀道,“小姐,陆公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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