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之归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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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色干净碧湛的晴空中飘浮游过朵朵悠然变幻的流云,澄若明缎,冬日难得的和煦阳光穿透那傲然盛放的梅林枝桠辐射而下,营造出片片飘渺芳菲的幽境,平逸柔和,暗?生波,我收回视线,将目光凝睇在前方不远处那抹迎风而立的绝世身姿上,心中的恬淡仿若轻云疏絮,安谧绵暖,我勾起唇角,终是打破这默然无音的沉寂,“子湛,你心中。。。可曾怀有疑惑?”
闻言,他缓缓转过身来,洁瑜无瑕的容颜映着阳光那辐散而开的深浅错差的道道光纹,明灭演幻,云清气爽,为其出尘之风姿更增了几许眩惑的神秘色彩,刻时,他那温润如玉、明莹清澈的眸子正灼灼地盯着我,慢慢地,嘴角溢出完美的弧度,璀璨但却温暖异常,“吾识你甚早于你逢我,你。。。可否相信?”
我一怔,转而无尽的喜悦之情涌上心头,朝他奔迎而去,他则展开明扬绝代的平和笑容,相迎于我,然而就待接遇之时,他却目不斜视地穿我而去,走向我身后一个略显单薄但却华丽雍容、袅娜亭立的含笑身影,“遇到了你,我怎会没有疑惑,尚伊?”
蓦然,漫无尽头的黑暗铺天盖地向我袭来,我肝肠寸断,追着二人,人中却突感锐刺,一时疼痛难当,便艰涩地睁开眼来。
微薄如豆的烛光“嘶嘶”地燃炙垒坠,泪落成冢,室内一片静寂,接着,蕊欣那憔悴苍白的脸颜渐渐映入眼敛,只见她眼圈下的青色隐隐呈现毕露,眼眸红肿,其中布满错杂交驳的殷红血丝,视我睁开眼的那刻,脸上闪过无可言表的欣喜之色,竟抽噎泣道,“姐姐,你。。。终于醒来了。”
我虚弱地伸手去抚摸蕊欣那有泪痕滑过的略呈冰凉濡湿的脸腮,心中突生一股悲凉窒息的哀伤,用力地牵起嘴角,怜惜地柔声言道,“欣儿,都是姐姐不好,害你忧心了如此多的日子。”
蕊欣神色一滞,泪影斑驳,哭腔更浓,“姐姐快莫要如此言说,欣儿心中无有别念,只盼姐姐的病疾能早日痊愈。”
闻毕,我脑中出现长久一刻的静止空无之感,恍惚茫然,之前虽一度昏迷,但大夫那饱含惋惜的诊治总论却渐落体系缓缓隐现于脑际,清晰而又冷凛——醒来之后毋可再伤神忧心,可保己之性命五年无虞,但依如今之现况,我,怎可遵守如此医嘱?甫才失遇错过的寂寥梦境亦在眼前闪曳飘过,顷刻心中悲恸苍凉起来——病体如斯,我可否撑到再遇韩子湛之时,可否还能求得他所亲言的“坚定不渝的誓盟”?
蕊欣见我静然不语,遂不自然地牵强一笑,语气中却极尽安慰,“姐姐如今只需好生将养便是,待身子大好了些再去着寻韩子湛亦未尝不可,姐姐大可放心,依姐姐如此绝世罕有之卓约品貌,想必那韩子湛定然不会轻易忘怀。现我已书信于‘涵漪’之宛城分号的总管杨赜,嘱托他务必力请‘医圣’陆文航至此为姐姐医治,不管要付出何种。。。代价。”
我渐从迷茫中清醒回神,喃喃反问,“陆文航?”
只见蕊欣的脸色瞬刻若彩虹初霁般明华空灵,语色兴然,“然矣!据闻陆文航医术精湛,炉火纯青,姐姐,若得他前来为你诊治,你的病体定然是会痊愈的!”
医圣?陆文航?绘扇常携于身的同样钟爱白色的桀骜男子?恍若。。。隔世!我轻微地摇头否决,“欣儿,大可不必如此周章劳辛,吾。。。不想见他。”
闻言,蕊欣脸色一变,眼眸黯淡幽深,“姐姐,那。。。却是为何?”
源何?缘由?过往?紧紧地攥着锦被那柔滑的暖软边角,感到被褥上微微凸起的细纹刺刺地触向手心,略显粗涩,我痛苦绝望地闭上眼睛,渺渺之思绪却又回到了陈沅江权势功绩之声焰气息如日中天之时。。。。。。
自从得知那俊逸翩跹的白衣男子唤作“韩子湛”后,心中梦境般缥缈不实的虚幻感怀逐渐被我撇弃——那方绣工精湛的紫色锦帕,那卷质地上乘的宣纸卷轴,那阙婉转优美的紫妍茶诗,那枚鎏金嵌兰的琉璃锦盒以及盒中搁置的馥郁幽醇的茶品“翩婷”,自然而然地超越一切繁华珍奇成为我的心头至爱,我反复不断地触及、鉴赏、品析,思绪愈发平和,容音越加静纤,心中则无时不刻不暗暗期待着与韩子湛的再次相逢。或许是心情愉悦有加,只觉得世间万物都在突然间着染了一层明丽耀眼的浮色,如同箫钟笙歌、昙花幽香,又仿若空谷瀑鸣、碧海微澜,难以言表,我静看诺大幽深的将军府邸,槭树红盛,冬梅虬折,娉折湖竟也于顷刻之间脱去了寂凉,情趣横生,美丽妖娆。当我独自在惬意中徜徉游曳之时,雅卿那秀美的容颜则在日复一日地凋零黯淡,然而被喜悦欢快深深蒙蔽的我却生生忽略了她那日益恍惚且心不在焉的举止,以致于后来的莫大变故让我更为噬心惊痛,久久无能接受。

陈沅江大军于月余前抵达辛郡,虽物资军饷匮乏,但陈沅江却在劣势上开辟了契机,其坦然指挥,运筹帷幄,不久便在与丁零的第一回合之战中取得大胜,歼敌九万有余,使得军心大振,浩荡激扬。当边关的捷报自远方传来之时,我正在藏心阁内仔细用心地临摹韩子湛赠予的诗作——韩子湛的笔墨甚好,飒爽温婉,劲锋游转,如他雅惠出众的风仪般令人沉迷神往,看着宣纸上渐成轮廓的相仿字迹,我阖身俱被一种悠扬跳跃的乐章歌赋密密包围笼罩,轻快而又流畅,待讯息之喜报传来,我心中的暖意温馨则更为浓盛稠泽,遂抬头对静侍于一旁的雅卿道,“备好车辇物资,翌日吾要往沁凉寺礼佛还愿。”
礼佛还愿?我不禁暗暗嗤笑自己的狡黠借口,景浩廿三年的此时于沁凉寺的后山之梅林深幽处初遇韩子湛,如今故地重游想必是。。。别有另一番的情怀滋味罢?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马车驶在去往沁凉寺的京道上,街道喧哗噪杂,但却栉次鳞比,我习惯性地透过窗格观视窗外那澄澈透明的蓝天浮云,茫茫思绪却被雅卿的疑问声拉回,“咦?小姐,那。。。不是陆公子吗?”
我正神看去,一袭白衣的陆文航长身玉立,气质鲜明,现下正醒目张扬地在街市上行走,稍时,其却在一衣绚香绕、红灯高悬的酒楼前顿然停立,只见他用绘扇轻抵鬓额,眯眼仰看匾额片刻,继而洒脱翩翩地踱了进去。我疑惑地再定目视去,顷刻,心攸地一沉,接而无尽无边的鄙夷之感齐头并发——那栋酒楼并不是别处,却是宛城著名的青楼“飘香阁”。
“这。。。小姐,陆公子怎是。。。去了‘飘香阁’?真真令人匪解失望。”雅卿看着我,疑惑且忧虑地嗫喏问道。
我不语蹙眉,心中却愤懑难平,陆文航的狂骜不羁一直为自己所欣赏赞就,因陈念娉而与其争执后虽极少再见之于他,但对其的评价却不曾因此而低下,然今日竟见他光顾如此芜杂粗鄙的烟花之地,心中不免惊讶且难以接受。我讽讥地看着“飘香阁”那刺眼的浸淫着奢靡污秽的牌匾,心中的坚硬冰凉一点一点垒筑成墙,始终不愿再想起陆文航一丝一毫的明朗清扬。然,如若彼时我能记得陈沅江的劝解——“用目观物只了浮表,用心视物方能晓其真相”如斯之道理,如若那时我能再耐心地看解下去,我就会明了陆文航在踏进“飘香阁”之前的犹豫不决、踟蹰沉痛以及彷徨无奈,但是没有,我只是冷冷地吩咐秦磊绕道行驶,此后对他亦是避而不见——我高傲地蔑视着一切,殊不知此举动致使我和他之间的误解愈来愈深,甚至是在此刻,我亦是否决蕊欣极力地找寻于他为己医治。
漫步于沁凉寺后山的梅林深幽处,我心情柔絮,甫才那郁结不快亦渐渐消散而去——我喜观景,无论是秦月山庄的茶园梦湖,还是娉折湖面的扶柳残荷,倘或是这片曼妙婆娑的浮丽梅丛,都能触发我心海深处的柔胰恬淡,让我深深沉醉徜徉。
静观沉迷间,一首悠扬清脆的箫声穿透梅丛破空拔起,醉然蔓扬,如同悠悠梵音,我仔细闻之,却猛然一怔,吟奏者吹阅的竟是秦悦娉常常弹奏的曲子——“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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