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彤云密布,雪,在不知不觉中,反而越下越大。
秦征负了苏纤纤,几个起落间,已到数里开外,他虽内力深沉,但受伤太重,加之流血过多,到了此时,已是虚弱至极,几次都欲晕过去,每次都靠强吸一口气,内息流转,精神便是一振,可张倚那一爪,伤了他的肺,所以每吸一口气,都牵动得胸口剧痛无比。
秦征心知此时未脱险境,不敢稍做停留,只得勉力向前走去,行不了数步,便觉全身乏力,头重脚轻,摇摇欲倒,急忙止住脚步,抬眼望去,只见大雪纷飞,天地间,山峦无语,白雪皑皑,不觉心里升起一片茫然。
苏纤纤中了王四姑的‘黄蜂针’,先前因过分担心秦征的安危,导致血行加速,毒性曼延,反而晕了过去,此时被冷风一吹,渐渐苏醒过来,眼见此时此景,不由疑惑道：“这是在哪儿”？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此时已到了阴槽地府,可看其情景,却又不像,心中实是又惊又疑。
秦征心中凄苦,但嘴上却道：“放心吧,纤纤,我们已经脱困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苏纤纤心中又惊又疑,仍不放心的问道：“真的吗”？
秦征点头道：“真的,你想去哪”？
苏纤纤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高兴,看着纷飞而下的大雪,叹道：“其实,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到哪儿,我都心甘情愿,不过,我听你说,海边日出最好看,所以心里就盼望着能去看一回”。
秦征点头‘嗯’了一声道：“好,我答应你,我们就去海边,我不是答应你,要带你去见小玲吗,等我们到了那儿,就再也不出来了,我负责打鱼,你呢,就在家里养些小鸡,小猫,小狗－－－－－－－－－－－－，每天看看日出,再也不出来了－－－－－”。说着,说着,他的眼睛竟簌簌的流下泪来。
苏纤纤俯在背上,并未看见,只觉心里像装了蜜一般,脸上荡漾起幸福的笑容。
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时传来群雄的吆喝声和咒骂声。
苏纤纤一惊,叫道：“怎么办？他们追来了”。
秦征含笑道：“不用怕,没事的,有我在”。忽然眼前一黑,脚步一软,晕了过去。
苏纤纤一见秦征晕倒,顿时又惊又急,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惊叫道：“秦征,秦征－－－－”,可叫了数声,秦征却纹丝不动,苏纤纤只觉耳边“嗡”“嗡”“嗡”作响不绝,伸手一摸秦征胸口,却觉解手处黏粘粘的,借着雪光一看,却见满手鲜红,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不,不是真的,秦征,你不会死的,不会,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去海边,去看日出,我们还要养小鸡,小鸭,不会,不－－－－－－－”。说着,说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眼中滚个不停。
突听远处有人大喊：“在这里,在这里”。
苏纤纤一惊,抬头一看,却见不远处人影晃晃,传来一阵阵“沙”“沙”“沙”的踏雪声。
苏纤纤一急,当下也顾不得哭泣,勉力把秦征向远处拖去,但白雪皑皑,她又不识山径,远不出几里,却被一座大山阻住,眼见巍巍高山直透云顶,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冷风呼呼,直吹得山间不时有雪团滚落下来。
苏纤纤一惊,急忙拉着秦征往回走,行不出几步,却见四周传来一阵阵的踏雪声。
苏纤纤又惊又急,尚不及反应,突听不远处一人叫道：“在那,那对狗男女在那”。言语之中,带着兴奋与激动。
接着,那“沙”“沙”“沙”的踏雪声便一下急促了许多。
苏纤纤登时急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慌张之下,又不知不间,把秦征拖到了山脚。
忽听耳边传来一阵衣袂破空声,一人阴恻恻的说道：“小妖女,你还想走吗”。
苏纤纤一听,只觉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身子向后缩了缩,。
来人看出苏纤纤害怕,阴恻恻的笑道：“小妖女,怕了吧”。
苏纤纤鼓起勇气,借着雪光向那人看去,旦见其一身灰布长衫,身形瘦如竹竿,斗鸡眼,鹰勾笔,脸上却是凹凸不平,又惊又疑,仔细一看,不由失声叫道：“麻子”。
此话一出,四周先是一呆,继而传来群雄的哄笑声。
有人趁机道：“麻三元,你赶快退回来吧,免得你一脸麻子相,吓坏了这娇滴滴的小姑娘”。
群雄俱是粗鲁之辈,此话一逗,那笑声顿时大了几倍。
麻三元平生最恨人家叫他麻子,被群雄一讥笑,登时怒火攻心,一张麻子脸变成了猪肝色,厉声道：“臭丫头,找死”。脚步一动,那竹竿似的身体猛然往前一跌,瞬间已欺到苏纤纤面前,左掌虚晃,右掌直劈苏纤纤胸口,只听“嘶”“嘶”“嘶”数声,掌风所至,雪花尽皆四下飞散。
群雄见麻三元此招虚实相接,劲道雄浑凌厉,不由齐齐喝了一声彩。
苏纤纤一见麻三元一掌拍来,心下又惊又骇,不由自主向后退去,突然脚下一绊,身形向后一仰,“啪”,一声,摔倒在地。原来她情急之下,绊在了晕倒在地的秦征身上。
无巧不巧,这一摔,却恰好避开了麻三元的一掌。
麻三元满拟一掌奏效,却不料被苏纤纤避了过去,耳听‘啪’一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早已是惊弓之鸟,以为中了什么厉害埋伏,大骇之下,脚步一点,身形纵起,硬生生落到数丈开外,唯恐有暗器袭来,左手护住胸前,右手则扣住袖中兵器。
突听群雄又传来一阵哄笑声,有人大叫道：“麻三元,你是不是吃了耗子肉了,这胆子怎比耗子还小”。
有人接口道：“不是吃了耗子肉,而是经常被老婆踢下床”。
有人疑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先前那人一本正经道：“你想啊,若不是经常被老婆踢下床,怎么会一听见倒地声就吓成这般模样”。
有人接口道：“有道理,有道理”。
群雄俱又哄笑起来。
麻三元一张麻子脸早已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辨也不是,不辨也不是,只是一双斗鸡眼恶狠狠的盯着苏纤纤。
苏纤纤绊倒在地,心里本是十分慌乱,但一看到晕倒在地的秦征,心想：“他都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有何意义”。想到此处,原本慌乱的心,反而平静下来,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漠然的看了周围一眼,最后定在麻三元脸上,淡淡道：“麻三元”?
麻三元此时怒火中烧,但听到苏纤纤如此平淡的口气,仍不由呆了呆,随即一碰到苏纤纤那轻蔑的眼神,顿时气往上撞,怒叱道：“臭丫头,找死”。身形猛前一欺,一掌直劈苏纤纤胸口。
苏纤纤脸色平静,亳无半点惧色,眼见麻三元欺进身来,左手一晃,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身形一纵,直向麻三元胸口扎去。
麻三元万不料苏纤纤一出手便是这等两败俱伤的招数,一惊之下,急忙纵身后退。
苏纤纤脚步连晃,紧追其后,匕首低垂,直刺麻三元小腹。
麻三元武功虽高出苏纤纤一筹,但陡遇这种拼命的打法,无奈之下,唯有再退。
群雄万不料苏纤纤如此狠勇,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均是又惊又惧又佩。
此时场中两人已相斗数十招,只见苏纤纤一把匕首舞成一道白光,状似疯虎,招招皆是拼命,所谓‘一夫拼命,万人莫敌’,苏纤纤这一发狠,直把麻三元道得左右支绌,狼狈不堪,陡听‘嗤’一声,麻三元一个闪避不及,小腹处竟被匕首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苏纤纤得势不让人,冷喝一声,手腕一翻,匕首上挑,直刺麻三元胸口。
麻三元小腹受伤,心中实是又怒又急,又羞又愧,眼见苏纤纤匕首刺来,当下右手一抖,从袖中抖出一支黄竹竿,竿尖微颤,直点苏纤纤右手腕前区,桡骨茎突与舟状骨之间,拇长展肌腱尺侧凹陷中的‘太渊**’。
群雄见苏纤纤竟能伤到麻三元,还能逼出他多年未用的兵器,心中直不知是何滋味,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场中。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苏纤纤匕首未到,麻三元的竹竿早到。
苏纤纤一惊,向旁一闪,麻三元跨步向前,竹竿长伸,点其胸口‘膻中**’,‘膻中**’乃人身气海所在,最为要紧,此招来势又快又急,苏纤纤一惊之下,想要闪避,已来之不及,无奈之下,只得手腕一转,匕首直向竹竿格去。
“当”,一声巨响,两物相交,竟发出金铁交击声。原来那黄竹竿乃是铁制,外表涂以油漆,麻三元依此奇门兵刃,不知让多少人吃了轻视之亏。
一撞之下,苏纤纤身形连晃,“蹬”,“蹬”,“蹬”向后退了三步,体内气血翻腾,左臂酸麻得几欲提不起来,而左腿中针处,毒性又开始曼延,左腿也渐渐麻木,但她的一双眸子,却是极亮,极平静。
麻三元看出便宜,呵呵冷笑数声道：“受死吧,小妮子”。人随声起,右手长伸,竹竿直刺苏纤纤胸口。此招乃麻三元全力而发,又快又急,只一瞬,已到其胸口咫尺处。
苏纤纤此时全身动弹不得,眼见那竹竿刺来,唯有轻叹了一口气,闭目就死。
忽听背后一人冷冷道：“你要怎地”?那声音极轻,极淡,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具有极强的震慑力。
群雄心里一震,不由心里“怦”“怦”“怦”的跳了跳。
苏纤纤一呆,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麻三元直吓得魂飞魄散,脚步连点,慌忙后退。
只见秦征颤巍巍的站在苏纤纤背后,一双眸子,却仿若夜空里的两点寒星,亮得惊人。原来秦征先前只是过度劳累,又加失血过多,方才晕了过去,此时被冰雪一侵,登时醒了过来。
秦征扫了一眼周围虎视耽耽的群雄,淡淡道：“你们终究还是追来了”。
群雄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转头看着‘雷鹰’——陈云飞。
陈云飞看着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忍,顿了顿,方才道：“秦征,念你也是一条铁铮铮汉子,你要自行了断吧”。
此话一出,群雄纷纷鼓噪起来,有人叫道：“对,自行了断”。
有人仍恶狠狠道：“秦征,你如此死法,实是便宜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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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征心中又是悲愤,又是酸楚,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声一起,天地间呼呼的风声顿时小了,似乎身旁巍巍的山峦也被他的笑声震荡,回音传来,四野之下,一时竟是哈哈的大笑声。
群雄俱都面上变色,心中均想：“此人在重伤之下,尚有如此深厚的内伤,杀了他,的确是武林一大损失”。
不知是不是笑声所引,只听山上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闷响,仿似千军万马从山顶直冲而下,气势骇然,夹杂着积雪滑下,树折石堕之声,似乎整个地面都微微晃动起来。
群雄俱都变色,不由面面相觑,有不少人已开口叫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忽听一人大叫道：“不好,大家快走,是雪崩”。
此时那雪崩已将至山脚,那轰隆隆轰隆隆的声响愈发骇人,雪层上面树枝跳跃,巨石滚动,仿若千军万马,呼啸而至。
群雄大惊失色,急忙施展轻功,四下纵去。
秦征却是置若罔闻,怜惜的看着苏纤纤,柔声道：“纤纤,你肯陪我一起死吗”?
苏纤纤微微的笑了笑,平静道：“放心吧,你不会孤单的”。
秦征微微的笑了笑,伸手将苏纤纤搂在怀里。
“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的身影,瞬间埋没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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