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孰对孰错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天空中彤云密布,几只孤零零的小鸟在干枯的枝丫上瑟瑟缩着,冷风呼啸,一场冬雪就要来临。.
一条崎岖的小路上,旦见一人头戴斗笠,深遮脸面,左手扶了一人,正低头急走。凝神一看,正是秦征与苏纤纤。秦征当日击败风,雨,雷,电四大护卫,带着苏纤纤闪身逃走,凭着高明的轻功,径直出了京师,一路尽拣陡峭狭窄的小路行走。
奔出数里,耳听并无人追来,方才心神稍定。侧头一见苏纤纤惨白的脸上竟透出一丝潮红,双眼迷迷糊糊的闭着,轻声叫了几声,竟不闻声响,心下一惊,伸手在其额头上一摸,却是滚烫如火,显是发了高烧。原来苏纤纤身体本就虚弱至极,昨日又受风寒,以至外热内冷,虚火上升,发了高烧。
秦征心知重病之时发高烧,危险之极,稍一不慎,必有性命之忧,伸手搭其脉搏,果见脉搏跳动甚弱,断断续续,几不可闻,当下哪还顾得是否出了险地,伸出右掌抵住其后心,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了过去。
过不了多时,半昏迷中的苏纤纤受内力一激,终于发出‘嘤’的一声。
秦征听其呼吸渐畅,脉搏跳动渐强,方才心下稍慰,心想:“此时离京师不远,不能逗留太久”。当下双手横臂将苏纤纤抱在臂弯之间,展开轻功,急向远处掠去。
如此昼行夜宿,行了五天,仍不见有人追来的迹象,秦征心中稍宽,却又赶上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两人急步向前,冷风“呼”“呼”,割面如刀。
秦征停下脚步,呼出了一口带着白烟的热气,抬头望望天色,但见空中彤云密布,灰扑扑的似要压将下来一般,心想:“大雪转眼即至,纤纤身体虚弱,绝受不住这等寒冷,得赶快找到借宿的地方才是”。纵目四顾,却见天地间雾蔼霭的,哪有什么踪迹人家,凛厉的寒风呼呼作响,如针般穿透两人的衣衫,直刺皮肤。
秦征内力深厚,尚不觉怎样,苏纤纤被寒风一刺,登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见了秦征,当下微微一笑道:“我们这是到了哪儿了”?
秦征柔声道:“放心吧,纤纤,我们已经出了京师,从此再没人可以管我们了,我们永远,永远也不会分开,天长地久,永相厮守”。
苏纤纤心中仿若装了蜜一般,甜甜笑道:“真的吗?可我担心我的病------”。
秦征轻轻将她鬓边被寒风吹乱的青丝一根根理到脑后,轻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医好你的,待你身子好了,我便带你去天涯海角,看旭日东升,夕阳晚照,再不管什么江湖纷争,权利地位,太太平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你说好吗”?
苏纤纤悠然神往,甜甜的笑着,眼中却溯溯滚下泪来,轻轻道:“真是那样,那可太好了,只是这一天------”。
秦征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净,含笑道:“放心吧,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我用内力将你奇经八脉打通,使你五脏六腑间的阴霾之气散去,你自然便可痊愈了”。
苏纤纤怔怔的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突觉全身发冷,再也支持不住,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秦征叹了一口气,伸手抵住她背心‘灵台**’,将内力渡了过去。
顷刻之间,苏纤纤的脸上出现红晕,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秦征放下心来,抱了苏纤纤,迈着大步,继续向前。
大约又向前行出二三十里,忽见不远处耸立着两棵青松,松树旁则盖了两间茅屋。
秦征心中一喜,抱着苏纤纤奔到近前,但见板门虚掩,屋内静悄悄的,并无人声。
秦征轻轻叩了叩房门,朗声说道:“天色已晚,过路之人,相烦借宿一晚”。
隔了一会,屋中并无人声,秦征又叩了叩门,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隔了半晌,仍无人回答。
秦征推开房门,见房中无人,家具虽是简陋,桌椅板凳却是尽都齐全,房中并无灰尘,显是主人出外未归。
秦征心想:“江湖救急,此时也顾不得礼数了”。当下抱了苏纤纤,步入房内,眼见东首有一张竹榻,当下将苏纤纤放在榻上。
秦征怔怔的立在旁边,只见苏纤纤迷迷糊糊的昏睡着,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脸色苍白如纸,浑无半点血色,双眉紧锁间,却透出一股幽怨,再配上其怏怏病态,更增哀怨。
秦征心头一酸,不禁想起这三年来所受的相思之苦,心中悲苦无限,不由低声沉吟道:“‘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这是秦观的《江城子》,秦征当年读时,只是草草而过,不知其中韵味,此时此景吟来,当真为之心碎。
忽听门外一阵寒风袭来,直吹得房门札札作响。
秦征一惊,方才回过神来,心道:“我此时得振作精神,叫她欢喜才是,怎在此自艾自叹起来”。当下回身将房门关上。
苏纤纤被寒气一侵,不由全身一颤,瑟瑟的抖了抖,忽然迷迷糊糊的叫道:“秦征,秦征----”。
秦征一惊,急忙转身将其抱在怀里,柔声道:“在,我在这,在这”。说到最后一个‘这’字,突觉鼻子一酸,眼泪簌簌滴落下来。
苏纤纤突觉手背一阵湿润,蓦然惊醒过来,见自己躺在秦征怀中,心中登时又是娇羞,又是喜慰。
眼见秦征泪迹斑斑,柔声道:“你怎么了?什么事不快活”。
秦征看着她的样子,直恨不得代她受苦,心中虽悲苦无限,嘴上却道:“我是想到我们两人从此能永远在一起,心中太高兴了”。
苏纤纤悠悠叹道:“其实,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到了哪儿,受多大的苦,都是开心的”。
秦征见苏纤纤对自己情深至斯,心中大是感动,含着泪微微笑道:“你放心吧,待我准备准备,立刻为你疗伤,只要奇经八脉一通,你的病便可痊愈”。
苏纤纤含笑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当下秦征又给苏纤纤输了一回真气,助她镇气宁神。
苏纤纤精神一松,便感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
秦征再不迟疑,起身到另一间屋中一看,只见柴火,米面,油盐俱都齐备,不由心中一喜。当下在房中燃了一堆柴火,做了几个家常小莱,苏纤纤平日锦衣玉食,初吃这等小菜,却也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一时火光辉映,其乐融融,屋中别有一番了温馨天地。
饭后,苏纤纤精神稍复,秦征本想立即开始,但随即一想:“这运气疗伤,绝计受不得半点打饶,否则,一受心魔干扰,稍一把持不住,便会走火入魔,到时,轻则武功尽废,重则全身筋脉尽断而亡,此处虽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可此时主人出外未归,万一正到要紧之时突然回来,岂不要糟,但此刻大雪将至,苏纤纤病体垂危,绝受不住这等风寒,要另觅清净之地,却又不能”。踌躇再三,只得将疗伤之事暂缓,待苏纤纤将养几日,精神稍复再说。也是天意如此,秦征这一犹豫,白白错过了最佳疗伤机会,以致后来生出许多事来,追悔莫及。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欢乐时光,川流如梭,转眼已过三天。
三日来,苏纤纤心情开朗,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秦征却暗悔自己错过了疗伤的最佳时机。
这一晚,秦征方才睡下,突听耳边冷风“呼”“呼”,像狮子狂吼一般,冷风一过,窗纸上便结了一层晶莹的冰花,抬头往外一看,天空中已然沸沸扬扬飘下鹅毛般的大雪。秦征叹了口气道:“下雪了”。
次日清晨,秦征打开房门,冷风呼啸,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大雪仍在纷飞,朔风一阵紧一阵慢,将地上的雪粒卷成一团团的,夹杂在雪花之中,门前两棵青松早被积雪压了下来,朔风虽大,却是吹之不动,崎岖的路面和乱石,尽皆被积雪盖住,此时已接近平坦,天地间白茫茫的,透出一种纯净无暇的美丽。
秦征深吸了一口气,只觉一股冷气沁入心脾,多日来的抑闷之气顿时大减,登觉神情气爽。
忽听苏纤纤在旁边吟了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好美”。
秦征轻声道:“进去吧,你病体稍复,千万不要受了风寒”。
苏纤纤虽想再看一看雪景,但为怕秦征担心,只得依言步了进去。
秦征微微一笑,关上房门,将屋中柴火挑旺,片刻之后,小屋内顿时温暖起来。
今日乃是初冬时的第一场大雪,两人没来由的高兴起来,秦征特意做了几个精致小菜,美美的吃了一顿。
秦征眼见主人三日未归,此时大雪封路,料定不会回来,苏纤纤体力稍复,正是疗伤的好时候,心念甫动,方想开口,突听远处传来“沙”“沙”“沙”的踏雪声。
秦征双目一凝,轻声道:“有人来了”。
苏纤纤脸色一变,双手抓住秦征,惊道:“是不是我爹派人来了”?
秦征耳听那脚步声虽快,落地却颇为响亮,虽是武林人士,武功却不甚高,摇头道:“放心吧,来者并非高明人士,断不是你爹派来的人,你先到里屋躺一躺,我来应付”。
苏纤纤心中一宽,点了点头,依言步入内室。
秦征抬头向外一看,劲风大雪之中,只见东边正急速行来两人,年纪约在三十来岁,身材魁悟,全身罩了一身貂皮衣衫,左手提了几只獐子,右手则握着单刀,样貌颇像,显是亲兄弟,一路直向此处,想是要来歇足。
秦征心中一宽,将全身整理整理,打扮成一户农户模样,装作不知,坐在柴火之旁。
片刻之后,脚步声停在门外,接着便传来叩门声,一人轻声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秦征见两人颇有礼貌,定非大奸大恶之辈,心下稍定,已有计策,答道:“来了”。当下起身将房门打开。
旦听那年纪稍长的道:“在下金伯海和舍弟金仲海因其打猎,路遇大雪,还请兄弟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
秦征只觉这两兄弟颇为眼熟,似是在哪见过,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当下只得作罢,笑道:“偏居陋室,二位若不嫌弃,尽管在此歇息便是”。
金伯海连声道谢。
秦征此时一心只想救治苏纤纤,不想多见世人,将两人让进房内,便道:“内子偶感风寒,乏人照顾,二位旦请自便”。秦征话音甫落,果见内室之中传来一阵咳嗽之声。
二人也不在意,金伯海拱手道:“打饶了,兄弟请便”。
秦征答应一声,掀帘进入内室。
苏纤纤轻声道:“怎么样”?
秦征低声答道:“没事,只是两个路过的”。
苏纤纤心下稍慰,心想:“但盼一切能平安无事才好”。
过了片刻,只听金伯海在外叫道:“兄弟,天寒地冻,相烦出来共饮一杯如何”?
秦征透过帘布缝隙往外一看,只见两人已将獐子剥皮开肚,用雪水洗净,放在柴火上烧熟,香味正有一阵,没一阵的扑进来,心想:“人家一片好心,自己若一味闪躲,岂不太露痕迹”。当下高声答应一声,回头对苏纤纤点了点头,方才掀帘步了出去。
金伯海一见秦征出来,急忙摆手让座道:“兄弟,请”。
秦征微微一笑,当下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火边坐下。
酒过三旬,金伯海忽然道:“兄弟言词谈吐俱是不凡,显是有识之士,怎会住在这荒山野岭”?
秦征心中一凛,知两人已然起疑,当下不动声色,轻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在下原本乃是一介书生,从小饱读诗书,不讲学富五车,也颇有才情,谁知朝廷奸臣当道,小人得势,在下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方才隐居此处”。此话说得甚为得体,两人顿时也就信了。
金伯海叹道:“奸臣当道,小人得势,如今的朝廷,外,不拒强敌,内,叛乱无数,这样的朝廷,恐怕也过不了几年了”。
秦征见其脸上颇现落寞之色,心中微微一动,试探的问道:“二位大哥气度不凡,显是燕赵豪杰,为何又会来到此地”?
金伯海深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种深沉的悲哀,押了一口酒,方才道:“燕赵豪杰,岂能容于江湖,大丈夫,本应为国效力,可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朝廷,岂能心甘,如今江湖萧条,早不复当年之态了”。
秦征微一错愕,一时间,尽不能明白他言中之意。
金仲海猛喝了一口酒,叫道:“大哥勿要感概了,只怪咱们当初有眼无珠,信错了人”。
秦征看着金伯山眼中的怒火和深沉的哀痛,心中没来由的一酸。
金伯海押了一口酒,显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低着头,沉默了下去。
秦征见两人言词闪烁,欲言又止,正想试探着问上几句,忽听屋内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声,心知苏纤纤在房中相唤,微微一笑,从火上扯了一块獐子肉,起身告辞。
两人知他要照顾屋中病人,当下也并不阻挠。
秦征回到屋内,却见苏纤纤面色苍白,双颊晕红,呼吸断断续续,不由心头一惊,伸手一触其额头,烫如火烧,却是发了高烧,心知必是刚才下雪,受了风寒之故,当下也顾不得其它,伸掌抵住她背后‘灵台**’,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了过去。
苏纤纤此时已被烧得昏昏沉沉,浑浑噩噩,被秦征内力一震荡,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秦征见她脸上重现红晕,呼吸平稳,方才撤了内力。看着苏纤纤惨白的脸色,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雪在夜里一映,显得夜就不像先前那般黑了。
秦征轻轻步到窗前,看着那莹白如玉的雪,一时百感交集。
忽听苏纤纤在床糊糊的叫道:“秦征,秦征,你在哪儿,哪儿,别,别丢下我”。突然‘嘤’的一声,醒了过来。
秦征一惊,急忙坐回床沿,握住苏纤纤的手道:“纤纤,我在这儿”。
苏纤纤在睡梦之中,陡觉少了依靠,方才惊醒过来,眼见秦征便在身旁,并未离去,心中大是喜慰,甜甜一笑,喉咙微动,却是欲言又止。
秦征心知她想说什么,用手轻轻摩娑着她的脸,柔声道:“纤纤,放心吧,这一辈子,我绝不会离开你的,我说过,我会带你到天涯海角”。
苏纤纤眼里含着泪,躺在秦征的怀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晚,窗外的雪,下得很柔,很轻,很平静。
次日清晨,秦征起来,却见金家兄弟已然不在,举头向门外一看,雪地上留下两行淡淡的脚印,显是昨晚便即离开,大雪莹莹而下,转瞬之间,便已将脚印盖住。
秦征一心只系在苏纤纤身上,两人离开,当下也并未起疑,他怎会料到:“他昨夜与苏纤纤在房中的对话,被两人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大惊之下,方才抽身离开”。
两人离开,秦征精神反倒一松,眼见大雪纷纷而下,想来断不会再有人来,举步回到屋中,激动道:“金家二兄弟已走,此时大雪封山,断不会再有人来,事不亦迟,我马上给你治伤”。
苏纤纤一听自己的病果能治愈,不由含笑点头,喜悦之情,充满胸臆。
当下两人再不迟疑,于床上盘膝坐了下来。
秦征伸手抵住其背心‘灵台**’,将内力缓缓渡了进去。‘灵台**’属督脉,在腰背筋膜、棘上韧带及棘间韧带中;有第六肋间动脉后支,棘间皮下静脉丛处。秦征此时内力强横,直若怒潮狂涌,一入‘灵台**’,顺势直冲‘至阳**’,再到筋缩,中枢,脊中,悬枢--------,最后到‘长强**’结束。
秦征这等疗伤治病之法虽然缓慢,却是大为奏效,直至傍晚,终于将奇经八脉中的督脉打通。
苏纤纤只觉压在胸口的闭塞微有松动,从背后‘灵台**’上传来的热气缓缓散入四肢百骇,五脏六腑的一股阴冷之气随之流出,精神也随之好了一分。
两人一天来水米未进,秦征虽然盼着苏纤纤能早日痊愈,了却心中的一桩心事,但也知这内息运功之事欲速则不达,何况苏纤纤此时身体虚弱,若然以内力强冲,只怕适得其反,当下只得罢手,将昨日剩下的獐子肉细细烤熟,两人美美的吃了一顿。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其乐融融,松火轻爆,烤肉流香,小屋之中,别有一番温馨天地。
如此过了三天,秦征运气逐一将苏纤纤周身三十六处大**打通。
这一日,秦征正以内力冲击奇经八脉中的最后一脉,任脉,任脉上启于面部,颏唇沟的正中凹陷处的‘承浆**’,下至于‘会阴**’,秦征仍是掌贴背心,循气导息,从‘承浆**’开始,直冲劲前区,喉结上方,舌骨上缘凹陷中,前正中线上的‘廉泉**’,继而天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一路向下,直至‘曲骨**’,可不知为何,这热气一到‘曲骨**’上,便给撞了回来。这‘曲骨**’位于下腹部,耻骨联合上缘,前正中线上,属任脉,系足厥阴肝经与任脉之会,最要紧不过,秦征心知这热气一过‘曲骨**’,下冲‘会阴**’,任脉一通,这病便好了七八成,可这‘曲骨**’上仿似有什么胶固顽疾一般,秦征屡冲几次,但尽皆被阻了回来,还好苏纤纤自小得明师所授,也知这内功疗伤之法,最为凶险,火侯不到,半点勉强不来,所以双方虽是胶着,却也未见有何危险。
而正在这时,突听远处传来“擦”“擦”“擦”的踏雪之声。
那声音极轻极微,起落快捷非凡,若不是秦征内力雄厚,此时又在凝气导息,灵台清明,心神俱进之时,绝计听不到。
秦征心中一凛,暗叫道:“好高明的轻功,难倒是曲御风到了”。他心知曲御风受命于苏和,苏和虽乃一代权臣,但想来也不会加害自己的女儿,心中虽惊,一时间,却也并未在意。
只一眨眼,又是“擦”“擦”“擦”数声,那声音竟已近了三尺。
秦征心中一惊,暗叫道:“不对,曲御风的轻功随风而荡,宛如御风而行,而来人实在雪地滑行,轻功虽高,实已逊了曲御风一筹,来者到底是何人”?秦征心知有异,但怕苏纤纤分了心神,这种紧要关头,只要内息一岔,不仅先前所做努力尽皆付水东流,而且内息逆流,恐有性命之忧,因此心中虽然又惊又疑,却是故作不知,只是加强内息,强冲‘曲骨**’。
只一瞬,那“擦”“擦”“擦”的踏雪声又已近了三尺。
秦征此时已成骑虎难下之势,想要罢手,已是不能,只得在心里干首急。
此时那“擦”“擦”“擦”的踏雪声已在耳边咫尺处。
眼看来人马上便要闯进来,而正在这时,来人却忽然停了下来。
秦征心头一松,以为来人看出这乃一个荒村小屋,并不在意。
而正在这时,陡听来人一声长啸,那啸声高亢激扬,直震得木屋微微抖动,虽是逆风,但仍传出甚远。
秦征心中一惊:“好深厚的内力”。同时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秦征心中又惊又急,可他此时丝毫动弹不得,只得加紧运功,但那股内息却只在‘曲骨**’上缠绕不休,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势成骑虎,欲停不能。
陡听数里开外,又传来啸声,接着四面八方俱传来相应之声,声声相印,在荒山野岭间回荡不休。
秦征心中一凛:“来人是在发声相召”。
接着,耳边便传来“擦”“擦”“擦”的踏雪声,声音极响极密,来人竟不在少数。
秦征又惊又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陡觉掌心一震,一股内息直逼回来,秦征一惊,却见苏纤纤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身子左右摇摆不定,显是走火入魔之状.原来苏纤纤内功颇弱,此时又得病多时,身体虚弱,以致定力大减,这般运功疗伤,又颇多心魔侵扰,此刻听闻门外四面八方的啸声,渐渐把持不定,心神一乱,内息也开始紊乱起来.
秦征大吃一惊,急忙震定心神,低声道:“魔由心生,乱我心神,不闻不见,幻魔无真”。
陡觉苏纤纤全身微微颤了颤,渐渐宁定下来,秦征心中一宽,长出了一口气,方觉背后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那“擦”“擦”“擦”的踏雪声,已在数尺开外,转眼即停在门外。
秦征心中又惊又疑,偏又无可奈何,只得加紧内息,只盼能早点冲过任脉。
陡听屋外那人朗声说道:“屋内之人,请现身相见”。声若洪钟,在群山间回荡不休。
秦征只觉那声音熟悉之致,一时却又想不起是何人所发,心里却又泛起另一层疑惑:“听来人话中之意,似是早知自己在此,此行必是冲着自己而来,想来自己三年来未出江湖,除朝廷外,并无其它仇家,何以这一时间,来了这许多高手”?秦征百思不得其解,可听其话中颇多敌意,此时又值非常时机,不由在心中暗暗起了戒备。
此时那门外之人又朗声说了一遍。
秦征心系苏纤纤,仍是置若罔闻。
那门外之人又说了一遍,却只闻北风呼呼,小屋寂寂,并无半点声吸。
一时门外之人竟是大为踌躇起来,沉默片刻,只听一人大声道:“大哥,不要再犹豫了,今日来了数百位好手,即使那厮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插翅难飞,干脆我们一起冲进去,将那厮剁成肉浆,以慰师父与众兄弟在天之灵”。

只听另一人叫道:“三哥且慢,素闻那人有勇有谋,此时这小屋寂寂,只怕其间有诈”。
秦征只听这两人声音更为熟悉,又听其讲到师父与众兄弟,不由心中一动,暗忖道:“难道是他们”?抬头透过窗外的细缝往外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窗外密密麻麻的站了数百人,当先领头的,正是‘八鹰齐飞’中,剩下的‘五鹰’,‘雷鹰’——陈云飞,‘雀鹰’——张倚,‘鸭鹰’——周陵渡,‘猴鹰’——孙野,‘黄鹰’——郑阔,五鹰左边,则是江南最负盛名的少年才俊,‘倾雪刀’——凌南城和‘纷飞剑’——李北雪,右边,则是先前见过的金伯海和金仲海,而先前说话之人,正是陈云飞,张倚和周陵渡。
旦听张倚叫道:“管他有诈无诈,我们这数百人,难道还怕斗他不过,你们若怕,让我先打前锋便是”。
周陵渡被张倚一激,登时脸色微红,嚅嚅着,说不过话来。
孙野急忙打圆场道:“三哥,你怎地这般心急,六哥绝不是那种意思”。
张倚也知当着群雄的面,那话是说得重了一些,插开话题道:“我也是想起师父与众兄弟的大仇,一时情急,说漏了嘴,想必六弟不会怪三哥吧”。
周陵渡急忙道:“三哥多虑了,其实三哥说的也未尝不是,这样空等也不是个了等,七弟素来计高一等,不知有何计较”?
此话一出,众人又齐齐转头看向孙野。
孙野微一皱眉,方才道:“虽有一计,却不知当行否”?
张倚最是性急,一听此话,已然大叫道:“七何必吞吞吐吐,有话快说”。
孙野犹豫了一下,方才道:“此时那厮已是翁中之逼,今日群雄中不乏暗器高手,只要多用暗器,绝不怕那厮不出来”。
孙野话一出口,群雄中,已然有不少人摸向腰间的暗器囊,只等一声令下,便即出手。
张倚拍腿大笑道:“妙,妙啊”。
秦征直惊得面若死灰,若然真如孙野所言,暗器齐飞,到时,自己与苏纤纤焉有命哉,但此时此刻,却又无计可施,唯有心中大急,正想开口说话,突听门外郑阔叫道:“且慢”。
此话一出,众人又齐齐转头看向郑阔,眼中颇多疑惑之色。
周陵渡叫了一声:“八弟”。后面的话却又止住,只是以目示意,叫他不要随便开口。
郑阔却是不管不顾,朗声道:“那人到底是错,至今我们也只是听闻片面之词,尚未查证,若然这般不问青红皂白便合谋算计,又怎可自命为英雄”。
此话一出,群雄顿时有人面露羞愧,有的则面露岔愤,有的则大不以为然,有的则大点其头。
旦听张倚怒声道:“八弟,直到此时此刻,你还要维护那厮不成”?众人听他言词冰冷,目光炯炯,显是为了这事,两人已不只争执过一次。
郑阔眼见张倚已然动了真怒,本想忍气吞声,但一想到:“这一步若然对了还好,可若一走错,不仅无端多了一起杀戮,还会枉杀了一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当下一挺胸膛,亢声道:“三哥,我只是说一句公道话而已,我们平日自负名门正派,可若贸然把人杀了,又怎对得起那‘名门正派’四字”。
这话说得极重,群雄中有不少人已纷纷鼓噪起来,若不是看在‘神鹰门’举重若轻的地位,恐怕早已争执起来。
张倚双目通红,仿若喷火,恨声道:“八弟,你再这般唯护那厮,休怪三哥从此不认你”。
郑阔一怔,万料不到张倚竟会说出这般割袍断义,近乎决裂的话来,一时心中又悲又痛,喃喃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野一见两人几乎说僵,急忙道:“八弟说得也不无道理,那厮素来自命顶天立地,胆识过人,若屋中真是他,这般开口相召,他定不会藏头露尾,若里面乃是寻常百姓,贸然发暗器,枉杀了好人也不好”?
秦征心中一凛:“这孙野果然有些计谋,才与自己只有数面之缘,却也算得上了解自己,今日若不是为了苏纤纤动弹不得,自己恐怕早已步出门外”。
孙野此话说得顾头顾尾,甚为得体,一时群雄尽皆转头,看向金家兄弟。
金伯海朗声道:“这消息乃我两兄弟亲耳所听,说来惭愧,当日我们到山间打猎,后遇大雪封山,为避大雪,方才与那厮相见,开始我只觉那厮面善,并未想起是那恶贼,后经相叙,我又觉他谈吐不凡,虽然起疑,可他乃是一介书生,因对朝廷心灰意冷,方才隐居在此,当时我们也并未在意,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谁知我们睡到半夜之时,忽听房内有人叫他的名字,当时我们大吃一惊,万料不到他便是那恶贼,本想与其一搏,但想来自己绝不是他对手,我们一死,那恶贼岂不又逍遥法外,深思熟虑之下,方才决定下山”。
秦征轻叹了一口气,暗叹道:“好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日自己若一到此处,便为苏纤纤疗伤,此时早已双宿**,若不是那日下了大雪,又怎会有两位不速之客,若不是晚间纤纤叫了自己的名字,若不是刚巧被他们听到,若是自己留心他们的动向,又岂会有今日之事,难道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秦征心中一叹,抬头正见金家兄弟,忽然心中一动,忆起这两人,不就是当年自己逃出京师,受曲御风所迫,在面摊旁巧遇的那两名年轻人。
群雄听闻金伯海一席话,心中皆是又惊又叹:“素闻那厮智勇双全,谋略精深,才华横溢,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要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谁又能发现他的行踪”?
旦听陈云飞接口道:“我帮接到金兄的通知后,立刻发出本帮的‘神鹰令’,相邀赶到此处,一起联手,除去这厮,以免他日后再为害江湖”。
陡听‘为害江湖’四字,秦征心中一惊,隐隐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又想起自己离开京师时,吴遗策说过的那一句话:“以秦盟主现在的处境,日后还能容于江湖吗”?秦征心中一动,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陷入一个可怕的局中。
孙野却忽然皱眉道:“听金兄如此一说,二位兄弟是悄悄离开的”?
金伯海脸色一红,但还是点了点头。
孙野知他会错了意,急忙道:“金兄切勿误会,那厮有勇有谋,金兄不告而走,难免他不会起疑,此时小屋寂寂,会不会是他故布疑阵,让我们在此空等,自己却用金蝉脱壳之计,溜得不知去向”?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大点其头。
张倚双眉一挑,大声道:“那还等什么”。说话间,已大踏步向屋中走去。
孙野急忙箭步拦在张倚面前,口中叫道:“且慢”。
张倚回头,疑惑的看着孙野。
孙野却是不说话,反而回头看着‘雷鹰’——陈云飞,又回头看了看茅屋,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大哥,是时候了”。
众人一惊,不由相顾愕然。
秦征一惊,心知群雄马上便要发动进攻,心中一叹,顺手抓起床上的斗笠遮在头上。
陡听‘雷鹰’——陈云飞于外叫道:“破”。‘破’字方出,只听“嗖”“嗖”“嗖”的破空声作响不绝,陈云飞的背后如燕子般掠出十余人,人人皆是一身黑衣,右肩上绣着一幅振翅而飞的老鹰,双眼炯炯,手里倒提着一束铁链,链端则拴着一个铁爪。
秦征一惊,只听“嗖”“嗖”“嗖”的破空声,接着“咔嚓”,“咔嚓”数声,那十余个铁爪尽皆勾住茅屋四周,便连房顶也被勾了五个。
只叫外面又传来一声‘破’字,接而茅屋便传来一阵木板分裂的‘吱’‘吱’声,“砰”,一声巨响,那茅屋瞬间四分五裂,冷风呼呼,白雪恺恺,一眨眼,秦征与苏纤纤已露于空旷处。
群雄一见茅屋中竟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人,皆不由一呆,脸上皆露出惊骇与诧异之色,数百人的场面,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呆了半晌,方才有人惊叫道:“秦征”!这一声,仿似瘟疫一般,群雄虽明知己方人多势众,只要一拥而上,立时便可将此人乱刀分尸,但不知为何,一听到此人的名字,仍是忍不住心里“怦”“怦”乱跳,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陈云飞眼见两人盘膝坐于床上,对于周围的数百人,却是置若罔闻,一付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心下又惊又疑,试探的问道:“秦征,别来无恙啊”。
秦征笠檐低垂,深遮脸目,缓缓道:“多谢关心,秦征一切尚好”。
群雄一听此人果是秦征,不由心里又“突”“突”“突”乱跳起来。
陈云飞眉宇间闪过一丝喜色,继而冷冷道:“秦征,三年前,你有没有去过‘听风门’”?
秦征叹了口气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陈云飞双眉一挑,怒道:“别跟我说什么佛门大道理,我只问你,有没有去过”?
秦征黯然道:“秦某既已决定退出江湖,旧事如烟如雾,既已随风而逝,众位又何必咄咄相逼,将之提起呢”。
陈云飞尚不及说话,只听人群中一人高声道:“秦征,你罪大恶极,当年你勾结朝廷鹰犬,以对负‘听风组织’为由,将众英雄骗至‘听风门’,以致中原武林受到朝廷围堵,死伤无数,萧条至此,今日如不将你乱刀分尸,难慰当年群雄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群雄纷纷鼓燥起来,有不少人已纷纷抽出兵刃,旦见大雪中,密密麻麻的白光耀眼,说不尽的戈戟长矛,刀枪斧鞭,个个脸上杀气腾腾,似要择人而噬。
秦征耳听那说话声音甚熟,不由心中一动,微微抬起头来,循声看去。
群雄只觉他猝开的双目仿若夜空里的两点寒星,微微碰撞之下,登觉全身不寒而悚,不由自主的撇过头去,秦征一眼直射到底,旦见说话之人,一身白衣,点尘不沾,右手握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剑鞘上嵌了数棵精光闪闪的宝石。
秦征嘴角一撇,冷笑道:“莫开”!此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直直传入莫开的耳朵。
莫开万料不到秦征一眼便能识出自己,微一碰到秦征的双眼,登觉被一条无形的鞭抽中一般,顿觉面红耳赤,全身微颤,心里“突”“突”“突”乱跳不止,喃喃着,半句话也说不出。
秦征看着莫开,似是又想起了当年,悠悠的说了一句:“欲善为善,欲恶为恶,君子小人只在一念之间”。
陡听一人怒喝道:“秦征,当年你有没有去过‘听风门’”?说话之人,正是张倚。
秦征看他双目通红,睚眦目裂的看着自己,眉宇间煞气隐现,显是对自己已然隐忍到了极点。
秦征轻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去。
陡听郑阔在旁说道:“秦盟主,你就将当年之事说出来吧”。
秦征微一抬头,正碰上郑阔如火如荼的眼神,想起先前他为自己辨解,此时仍叫自己为‘秦盟主’,不由心里微微升起一丝感动,轻叹了口气道:“去了”。顿了顿,似乎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他又加重了语气,说了一句:“我去了‘听风门’”。
群雄只觉心里“突”“突”“突”跳了跳,呆呆的看着秦征,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中的兵器。
陈云飞心口升起一股凉气,紧盯着秦征,沉声道:“那我师父和几位师兄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似乎想起了什么极痛苦的往事,秦征的嘴角微微扯了扯,许久,方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自杀”。
群雄皆不由倒抽了一个凉气,万料不到秦征竟会如此回答,一时怔在当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场面静得只闻众人呼呼呼的喘气声。
陈云飞呆了呆,方才一字一顿道:“他们为何,为何要------”?说到此处,枉他是堂堂七尺男儿,也哽咽得说不下去。
秦征抬头看着彤云密布的天空,慨然叹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避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避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群雄听着秦征那凄凉的声调,原本忿愤的神色也微微有些缓和,心中均想:“看其神色,听其言语,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这其间,最为心虚,也最为紧张的,当属莫开了。他当日投降朝廷,为保住声名,方才散播出秦征勾结朝廷的弥天大谎,他本料定秦征必死,谁知秦征竟然未死,他得知消息后,急忙赶来,眼见群雄神色已不像先前那般激动,个个露出略有所思之状,万一秦征就此说出真相,不仅自己从此身败名利,而且还会被群雄乱刀分尸,此时万不可让局面就此宁定下去,只有搅它个天翻地覆,激起群雄义愤,方才有可乘之机,想到此处,不待陈云飞开口,莫开已然呵呵冷笑道:“秦征,你休要在此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越装得悲天悯人,越能搏得众英雄的同情,岂途混淆视听,你既说得这般大义凛然,那为何你到了现在还活着?你如不是做了亏心事,这三年来,为何要躲躲藏藏,行踪闪烁呢”?
好锋利的言词,好锋利的问话,此言一出,群雄刚刚缓和下来的心情又一下紧绷起来。
秦征听了这几句话,凝神瞧了半晌,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脸上却不露丝毫神色,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听风门’一役,莫少侠也在场吧”。
这话说得极轻极淡,却仿似一根根针直刺入莫开的耳朵,他微一抬头,正碰上秦征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之间,他只觉自己所有的卑鄙,无耻,虚伪,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种种不堪全都暴露了,他只觉自己仿似一瞬间被脱光了衣服,**裸,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之中。
群雄突见他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去,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疑惑:“他,怎么了”?
却听陈云飞道:“莫少侠不必介意,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如徒劳无益的一战,还不如保存实力,以图东山再起”。他本为莫开开脱,却会错了秦征的意,以致把事情推到了另一个极端,再不能缓和。
此言一出,群雄立时现出大为同情之色,有不少人竟还出言安慰莫开。
陡听孙野沉声道:“秦征,你似乎还没回答莫少侠的那两个问题”?
秦征心知自己的问答太过离奇,绝难取信于人,只得淡淡道:“答与不答,还有何区别,你们既已不相信我,何必还要追问那子虚乌有的答案呢”?
孙野冷冷道:“那你是默认了”。
秦征苦笑道:“认与不认,我有何在乎?我秦征顶天立地,问心无愧,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凡事,不能专看表像,否则,你永远也无法触摸到事情的真相”。
群雄都是血性汉子,旦听秦征此话说得慷慨激扬,淡若生死,不由心中一动,均想:“难道我们当真错怪他了,他到底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是包藏祸心的大奸雄”?
莫开眼见群雄脸现犹豫之色,不由心中大急,眼见秦征身边尚有一名女子,生得杏眼桃腮,婀娜动人,全身透出一种清爽与高雅之气,只觉甚为眼熟,细一辨认,不由心头狂喜,原来莫开当年投靠朝廷,吴遗策为让其安心,曾在苏府大肆宴请,机缘巧合之下,莫开曾经见过苏纤纤,他此时一认出苏纤纤,不由计上心头,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口口声声说对得起天下英雄,那又为何言词闪烁,处处隐瞒呢”?
秦征双眉一挑,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冷冷道:“我言词闪烁,处处隐瞒,此话从何说起”?秦征一时失控,无形之中竟然用了内力,群雄只觉耳边“嗡”“嗡”“嗡”作响不绝,脸上变色,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莫开更觉胸口如遭闷捶,耳鸣目眩,但心知此时乃是关键时刻,绝不能自乱阵脚,勉强镇定心神,手指苏纤纤,朗声道:“众位,大家想必还不知,这位妖女是谁吧”?
群雄一惊,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苏纤纤,脸上颇现疑惑之色。
莫开转头看着秦征,冷笑道:“秦征,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这妖女是谁”?
秦征一呆,方才明白莫开用心之毒,心计之工,自己无形之中已然入了套,当下只得暗叹一声,闭口不语。
群雄眼见秦征不答,皆是又惊又疑,又转头看向莫开。
莫开志得意满,脸上却故作忿愤道:“她就是苏和的女儿,苏纤纤”。
此话一出,犹如一个睛天霹雳在群雄中忽然炸了开来,群雄齐齐‘啊’的一声,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疑惑,愤怒------------,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
苏和,中原武林的大仇人,而此时,中原武林的盟主竟跟他的女儿在一起,如不是事情摆在眼前,谁能相信?
这一切,几如虚构一般!
众人呆呆的看着眼前,时间,仿似在这一刻停止了,场面,静得可闻雪花落地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听郑阔难以置信的叫道:“秦盟主,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征眨了眨眼,轻轻的扫过众人,然后方才平静道:“不错,他说的是真的”。
众人只觉心头一震,仿似什么东西沉了一沉。
却听莫开怒声道:“秦征,你这个伪君子,你还有何话说”。
秦征嘴角撇了一撇,冷笑道:“伪君子”?
莫开登时只觉被一条无形的鞭抽中一般,心中一痛,继而怒道:“秦征,苏和荼毒中原武林,人神共愤,你不仅与他女儿勾结在一起,还费尽心力为这妖女运功疗伤,你这样做,对得起死去的众兄弟吗”!他故将‘运功疗伤’四字说得极重,以让群雄明白此时乃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果然,此言一出,群雄目光闪动,缓缓向秦征靠去。
莫开眼见已挑起群雄的义愤,适时说道:“诸位,秦征所做所为,大家有目共睹,三年前,他勾结朝廷,残害中原武林,今日又与这妖女勾结在一起,实是罪大恶极,今日若不将这对狗男女剁为肉酱,难慰死去的兄弟同袍”!
此言一出,群雄立时人人激愤,有人大叫道:“姓秦的,当年你害死我父母,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有人戟指骂道:“还我师父命来”。
有人骂道:“杀了这对狗男女”。
有人大叫:“将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
种种呼喝响成一片,当年‘听风门’一役,中原武林死伤无数,此时在场群雄中,大多与死者或为亲人戚属,或为知交好友,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秦征乃堂堂武林盟主,心里虽对其多有惧怕,但想到亲朋好友的血仇,又见其只有两人,不由声势一盛,各人的胆气也就便加壮了,群雄人多杂,有些粗鲁之辈,急仇之人,不免污言秽语,骂得凶狠毒辣,不堪入耳,半数以上的人纷纷拨出兵刃,舞刀击剑,便欲一拥而上,将秦征与苏纤纤碎尸万段。
秦征心知他们本是忠义之士,只是受了别人一时之愚,本不想给予理踩,但耳听他们越骂越难听,只觉胸口热血上涌,激发了压抑已久的怒气,嘴唇微动,方才想开口说话,突觉掌心一热,一股内息直逼回来。原来苏纤纤定力稍差,先前群雄只是开口说话,尚能勉强宁定,此时群雄开口叫骂,种种污言秽语一入耳,渐渐把持不定,心神一乱,内息便忽顺忽逆,在‘曲骨**’处来回冲撞不休。
秦征一惊,心知苏纤纤走火入魔只在一发之间,当下急忙宁定心神,将掌心处那股热气逼了回来,同时朗声说道:“中原武林,难道已无大将之才,只剩下口舌之利之辈吗”?这几句话乃秦征含忿而发,一时声传数里,空谷回响,众人只觉耳边“嗡”“嗡”“嗡”作响不绝,不由自主的住了嘴。
场面一静,苏纤纤渐渐宁定下来,秦征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陡听一人怒喝道;“好大的口气,老夫领教了,看招”。
秦征斜眼一撇,说话之人正是‘八鹰齐飞’中的‘雀鹰’——张倚。张倚一声长啸,双手箕张,恍如苍鹰展翅,双脚于地上一缩一拔,陡然之间跃上半空,一招——“苍鹰捕兔”,双手往下一划,直向秦征当头抓下。他自顾身份,所以出招之时,先发声示警,继而避过苏纤纤,直攻秦征。
秦征点点头,喝了一声:“来得好”,左手贴住苏纤纤背心不动,右手往外一圈,虚划成圆,然后猛然向凌空下落的张倚推出一掌。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