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挥兵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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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大风呼呼,黄沙漫天,随风飞舞。.k.
秦征一身黑衣,头戴箬笠,歪歪斜斜的骑在马上,不知不觉间,已然睡了过去,那马似乎也知道主人睡着了,踏着黄沙,慢吞吞的向前走着,大风之中,只闻马颈下的铃铛,在风中随意的响着,显得稀巯而悠远。
忽然,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将熟睡中的秦征惊醒。
秦征轻轻掀了掀箬笠,抬眼望去,旦见前方数十骑如风卷残门般直冲过来,马队之中,尚飘扬着一只白色大旗,上面却写着一个不知道的名字。
秦征微一皱眉,当下一拉缰绳,勒马站定,心中却是惊疑不定:“此时他已出关十数天,此处乃是蒙古的势力范围,可来人所打旗号却又并非蒙古,实猜不透这突如其来的一对人马是什么人”?
那队人马来势极快,一眨眼,已到秦征面前。
秦征眼见来人身穿异国衣服,长相与中原人大异,却是肌肉虬结,甚是雄伟。
那队人马在秦征面前站定,其间一个三十来岁的人,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道:“敢问英雄可是秦公子”?声音虽是难听,却甚为恭敬。
秦征一呆,但艺高人胆大,当下也不隐瞒,点头道:“在下秦征”。
来人一听秦征自报姓名,登时面露喜色,急忙从马上一跃而下,翻身拜倒道:“在下阿力罕,奉大王之命,前来迎接秦公子”。
秦征一怔,叫道:“你是‘回鹘国’的人”?
阿力罕点头道:“正是”。
秦征却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脑中又想起花柔水临别时的话:“征儿,你父母与‘回鹘国’渊源极深,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
秦征心中凄苦,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花柔水轻叹了口气道:“当你自认为有能力回来的时候”。
秦征看着眼前的阿力罕,喃喃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才叫有能力”。淡淡一笑道:“有劳了”。
阿力罕翻身上马,当下数十骑领了秦征,急向前方而去,黄沙滚滚,转眼已没了踪迹。
众人一路向西,直至傍晚,方才到达。
秦征只见此处乃是一个巨大的绿洲,正中乃是一个大湖泊,围绕着湖泊,周围遍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牙帐。
阿力罕领了秦征来到最大的一间牙帐。
秦征步入帐内,旦见帐幕之中,铺的尽是貂皮,狐皮,器用也甚为华贵,正中处则坐了一名大汉,年纪约在四十多岁,长得虎背熊腰,身穿黑貂长袍,腰束黄金腰带,脚蹬长筒皮靴,剑眉斜飞,双目精光灼灼,神态甚是威严,在其旁边,则坐了一个美貌妇人,一双蓝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秦征一触到她的眼神,不由脸色微微一红,急忙低下头去。他却不知,这个美貌妇人,就是当年的梅雅公主,而旁边的这个,正是‘回鹘’的现任大王,当年的额图。原来当年秦风走后,三年后,梅雅嫁给了额图,十年前,老国王病死,王位也就传给了额图,如今物是人非,,再见秦征,梅雅高兴之中,却又带了一点愧疚。
额图摒退阿力罕,大笑着从台上走了下来,一把抱住秦征,用熟练的汉语笑道:“秦兄弟,欢迎来到‘回鹘’”。
秦征一呆,惑道:“大王,你会说汉话”?
额图笑道:“这还是你父亲的功劳”。接而想到秦风现已身死,不由叹道:“只可惜秦师父豪情万丈,却英年早逝,说来,实是生平一大恨事”。
秦征见他说得诚恳,也不由心头一酸,虎目含泪,叹道:“只可惜我身为人子,眼见父母横死,却只能远避他乡,苟且偷生,连骨灰都保护不住,实是无用至极”。
额图用大手拍了拍秦征的肩膀,大声道:“秦兄弟不用妄自菲薄,秦师父对我‘回鹘’有再造之恩,倘若秦公子愿意,我愿倾‘回鹘’全国之力,助秦兄弟报此血海深仇”。
秦征心头一震,脑中登时想起父亲死于朝廷国师木然之手,母亲被逼迫害,郁郁而终,外公全家被斩首示众,骨灰还被震于‘锁灵宝塔’二十余载,到头仍落了个灰飞烟灭,还有那与世无争的小渔村,勤芳朴实的徐添夫妇和活泼可爰的小玲,只因与自己沾了一点关系,便被朝廷随意杀害,还有苏纤纤身陷京师,自己亡命天涯,都是因为朝廷,与其让这样的朝廷统制,还不如推翻它。秦征只觉胸口热血上涌,忽然翻身拜倒在地,大声道:“多谢大王”。
宋朝,京师,苏府。
苏和端了一杯上好的龙井,正在厅中细细的品着,虽是在喝茶,却也难掩他眉宇间的笑意。他当然有心情高兴,短短数月,不仅苏纤纤安全回到家中,而且疾病尽去,秦征身份败露,再也无法在大宋立足,而因为秦征的关系,于家军大受牵连,于从武被贬,革职查办,自己在朝中,从此再无对手,想到此处,他又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和微一皱眉,抬眼看去,却见吴遗策脸色铁青,额头冷汗淋淋。
苏和一惊,却不知一向沉稳的军师,今日怎这般模样,尚不及开口询问,吴遗策已然叫道:“大人,八百里加急,襄阳出事了”。
苏和脸色一变,手腕一颤,‘哐啷’一声,手中的茶杯堕落于地,摔得粉碎,口中惊呼道:“怎么,蒙古大军已然攻破襄阳了吗”?
吴遗策摇头道:“这倒不是”。
苏和心头一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那是什么事”?
吴遗策缓缓道:“‘回鹘国’发兵十万,直取襄阳,现在恐怕已是兵临城下,而且领头是--------”。似乎不敢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吴遗策竟忽然顿住了嘴。
苏和心中一凛,问道:“谁?领头的是谁”?
吴遗策吸了一口气,方才一字一顿道:“秦征”。
苏和全身一颤,随即瘫靠在椅上,陡听屏风‘哐啷’一声,似是什么堕落于地,接而便传来小雅的急呼声:“小姐,你去哪,去哪啊”?
巍巍城墙,固若金汤,襄阳城北、东、南由滔滔汉水环绕,西靠羊祜山、凤凰山诸峰。城墙坚固、城高池深、易守难攻、素有“铁打的襄阳”之美称。
秦征身披甲胄,头截金盔,昂首立于城下,一袭黑色披风,在风中吹得猎猎作响,而其身后,正是‘回鹘’的十万大军,旦见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黄沙漫天,杀气腾腾,军威之盛,实是骇人。

秦征昂首望着巍巍宫墙,心却早已飘到千里之外的苏纤纤身上,虽只短短一月,但那份刻苦铭心的相思却让他感觉仿若过了数年之久。
秦征静静的看着,然后他便看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秀美的脸庞,乌黑的长发,一双剪水清瞳,正透着无限的焦急。
秦征呆呆的看着,心头一紧,却不敢大胆呼吸,虽是白天,却疑似在梦中。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一声声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秦征怔了半晌,方才看清,巍巍的城墙上,苏纤纤一袭白衣,随风飞舞,再加日光的折射,明艳得不可方物,那一瞬间,秦征胸口一震,再也顾不上什么,翻身上了一匹黄骠马,直向城下冲去。
秦征打马冲到城下,勒马站定,仰头看着苏纤纤的脸,忽然,笑了。
苏纤纤凝望着秦征,微微一笑,眼里却簌籁流下泪来,低声道:“秦征,你还好吗”?
秦征一见苏纤纤泪流满面,不由心头一惊,急道:“纤纤,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苏纤纤心中酸楚,摇了摇头,眼泪却狂涌而出。
秦征心乱如麻,慌忙道:“纤纤,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被软禁了”。
苏纤纤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没事,我过得很好”。
秦征微微放下心来,惑道:“纤纤,你不是在京师吗?怎么又来了这里”?
苏纤纤止住眼泪,许久,方才叹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秦征一愣,呆呆道:“专程来找我”?
苏纤纤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道:“秦征,我是来劝你退兵的”。
秦征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道:“退兵?纤纤,你叫我退兵,这,这是为何?为何”?
苏纤纤凝望着秦征,叹道:“秦征,你知不知道,今日只要你入了这道门,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秦征,你听我一言,退兵吧”。
秦征心头一紧,忽然叫道:“纤纤,我明白了,你是被逼的,是不是,纤纤,你放心,待我攻入京师,一定把你救出来”。
苏纤纤摇头道:“不,不是的,我爹权倾天下,要不是我自愿,天下间又有谁能逼得了我”。
秦征想来也是,当下不由一呆,静静的望着苏纤纤,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苏纤纤又重复了一遍:“秦征,你退兵吧”。
秦征愣了片刻,忽然叫道:“不行,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身为人子,岂能不报,更何况-----”。
苏纤纤心中一凛,问道:“更何况什么”?
秦征脸上闪过一片黯然之色,叹道:“纤纤,你还记得那个小渔村,还记得小玲吗”?
苏纤纤心中一凛,隐隐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颤声道:“怎么了?他们怎么了”?
秦征虎目含泪,凄楚了:“他们都死了,都成了于从武的刀下亡魂了”。
苏纤纤直惊得瞠目结舌,呆呆道:“他们,他们都死了”!
秦征恨声道:“对,都死了,此等太仇不报,我秦征还枉称什么大丈夫”。秦征心中悲愤莫名,这几句话不知不觉间用了内力,一时声传数里,回荡不休。
苏纤纤心中凄苦,但一想到战事一开,秦征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只得勉强按住内心的伤痛,哀声道:“逝者已矣,就让他随风而散,秦征,你一心只为报仇,可知‘一将功成万古枯’,刀兵一起,将有多少宋人惨遭横死,多少回鹘兄弟死于非命?兵危战凶,时局变化,你又岂有必胜之道,到时,连累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倘若你父母泉下有知,你又怎对得起他们,秦征,你听我一言,退兵吧”。
秦征一愣,他一心只为报仇,实没想过后果如何,如今被苏纤纤一提,仔细一想,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苏纤纤见秦征已有悔意,继而道:“秦征,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今天为了报仇,攻入京师,岂知城门一破,又凭添多少仇恨,倘若人人都来找你报仇,你何时才是个了局,秦征,你别再执迷不悟了,退兵吧”。
秦征怔了半晌,终于叹了一句:“‘一切有为法有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苏纤纤心中一喜,叫道:“秦征,你答应了”。
秦征摇头道:“我可以放下仇恨,也可以退兵,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苏纤纤心中一凛,问道:“什么条件”?
秦征凝望着她,柔声道:“纤纤,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天涯海角,从此长厢厮守,永不分开”。说着,他的脸上不禁荡漾起幸福的微笑。
苏纤纤凝视着他,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秦征笑容一僵,呆呆道:“为何?为何”?
苏纤纤心中凄苦,眼里又簌簌的流下泪来,凄声道:“对不起,我无法跟你走,我放不下父亲,更放不下全家那上百条人命”。
秦征摇了摇头,冷笑道:“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天长地久,什么矢志不渝,都是假的,假的,你终究还是放不下荣华富贵,你放不下我的身份,亡命天涯,原来都是我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也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又怎能在一起,你走吧”。
苏纤纤全身一颤,万不料秦征竟会说出这般决绝的话来,那一瞬间,她只觉心里一沉,什么东西一下碎成了千千万万块,撕心裂肺一般痛苦,颤声道:“你不相信我”。
秦征看着她凄苦的表情,那一瞬间,他差点就冲口而出:“我相信你”。可话到嘴边,却又换成了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还是回去做你的大小姐吧”。当下再不多言,掉转马头,缓缓向外走去。
苏纤纤看着他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句:“秦征”。
秦征全身一颤,不由自主的一勒缰绳,骏马站定,却不答话,也不回头。
苏纤纤静静的看着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她轻轻的抚摸着它,轻柔得仿若情人的手,自哀自叹道:“秦征,你还记得这把匕首吗”?
秦征全身一颤,似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没有回头。
苏纤纤凄凉的笑了笑,叹道:“我说过,我就算死,也要用这把匕首,死了,你就能相信我了”。她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狠色,右手一转,那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向胸口插去。
接着,她便像一朵枯萎了的花,从城墙上凋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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