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妖的眼泪多金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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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理分科将清宛一中搅得人仰马翻,所有老师奉承“不诱导不劝导不误导”的三不原则,切合实际地分析文理的优劣。医务室忽然火了起来,大批的人涌进涌出,他们每每与伊大对话时都会有醍醐灌顶之感,可一出了医务室,就比来时更加迷惘。
有人跑回去请伊大解惑。伊大一反常态,语重心长:“你们真的这么看重别人的意见吗?我看你们是害怕当有一天你们发现自己选错了,却没有一个可以让你们将错误推诿到他身上的人,害怕你们到时候无法理直气壮地说都是因为他我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无法获得心安理得。你们已经这么大了,还没有勇气去学习‘担当’二字吗?”然后他闭门谢客,浮躁的校园也渐渐沉稳平和下来。
一份一份的询向表回收,我想着我以后会朝美编这个方向走,对物理化学之类的又没什么兴趣,选了文。所有询向表上交之后,发生了一件趣事。
有一个小女生鼓足了勇气问队长选了什么,队长笑笑,很认真地说:“你选文我就选理,你选理我就选文。”把小女生弄得当场哇哇哭。队长后知后觉一个劲地问:“你怎么了,哭什么?”小女生这才发现队长戴着耳机打电话呢。待他收了线,再度鼓足勇气问了一遍,队长眼都不眨:“你选文我就选理,你选理我就选文。”说罢,扬长而去,小女生伤心欲绝,嚎啕大哭。
主任知道这件事后,狠批了队长一顿,一直沉默的队长甩出一句:“那你开除我吧!”差点没把主任气过去。恰巧路过的班头说风凉话:“厉害啊,杀人不见血啊,佩服啊,在哪受气了啊,残害无辜啊!”他几个“啊”啊的队长当场就翻了,抄起身边的椅子就冲出去了。班头不躲不避,一扬头,丢出哀怨缠绵的一句:“你打死我算了!”
队长去势生生杀住,脖上青筋暴出,咬牙切齿:“我以为我今天够无赖的了,没想到啊……”班头冷哼一声,冷冷清清:“谁愿意管你的闲事,那女生还在我班走廊哭呢,你赶紧弄走。”两个人风风火火杀回教室,小女生见了队长未容他说一句话,一个巴掌先甩过来:“恶劣!”掉头而去。
随着这清脆的一声,闹哄哄的走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队长当时就被打懵了,回头问班头:“她打我?”神情迷茫怯弱。一向淡漠的班头今天却反了常性,唯恐天下不乱:“打了!”队长的火“噌”地就蹿上来了,以极度震惊肝胆欲裂的口吻说:“她打我!”吼吼蹿出去。班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挥挥手:“散了吧,散了吧。”
下午放学,天色渐黑,我又在校园里逛,不想在三岔路口巧遇了队长和班头。队长吹声口哨,一肩搂过我肩膀一肩搂过班头,重重拍了两下,哥仨好:“走,哥请你们喝酒去!”
班头说:“不去!”干净利落。
“不给面子!”队长有些恼怒,不知是装的,还是来真的。
班头一低肩,退开一步,仍是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说对了!”
队长面色阴沉,看架势是要捅班头两刀方能泄愤:“给个理由先!”
班头笑笑,仍是疏离:“因为你今天要么是发神经,要么是亢奋,跟你出去,掉价!”他略带嘲讽,神情倨傲地说着这番话。我和队长都怔住了,队长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话也太直接了多伤人啊!
队长暴跳,带着我前倾九十度后仰九十度的,哇哇叫:“你嘴巴怎么这么毒啊?”
班头又笑,眸中多了一抹温暖之色:“你太谦虚了。”
队长偏头看我:“木子,是他欺人太甚,我忍无可忍了。今晚不教训教训他,我都对不起你!”
我暗骂一声“靠!”这话让他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楞,我说:“是啊,你要是不把他打残了,你都对不起人民群众!”
队长又是一怔:“咋这么快就上升到人民群众的高度了?”
我推开他胳膊,催促着:“上!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看着呢!”
队长一脸狐疑:“听你这话,你一人就代表人民群众了?”
我长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左拎右拎就仨人,你不让我当,难道让他当?”我指指班头。
队长的目光一阵游离,有些沮丧:“算了,还是你吧!”
我喝一声:“队长,上!”
班头破天荒地哈哈笑,不忘挑拨离间:“说得好!请人民群众再呐喊一次!”
队长终于回过神来,阴森森地看着我:“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这话像是在喊某种动物呢?”
我赔笑:“误会了不是?”
队长逼上一步:“我不介意再制造一个误会!”
我清清嗓子:“传说中,主席大人的座右铭为忍无可忍……”我顿住,用眼神压迫他。
“还得忍哪!”队长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矮了一截。
班头收敛笑意,冷哼一声:“你还真看得开!”
冷不防队长猛地扑过去,身手敏捷如同豹子,我下意识地眯眼,但见队长脚尖踮地,双手死死抓住班头的双臂,身体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如标枪一般笔直地悬空,他哀求医生:“去吧!”
班头脸上有掩不住的狼狈,怒道:“松手我就去!”
队长艰难回头,哀嚎:“人民群众!”
我哀叹:“对不起啊,人民群众决定把你踢出革命队伍了。”
“誓死拥护人民群众!”
“人民群众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祸害!”我过去,抱住他的腰,“看你以后拿什么报答人民群众!”
队长笑:“抓牢了?”
我回:“不是很牢!”
队长登时悔的肠子都青了,生怕我和班头联手阴他,死活不放手。班头不耐:“你有点品行不行?好歹也是个在清宛横着走的,这幅德性传出去,你还混不混了?到时候就怕你自刎以谢天下都没人搭理你!”
队长的脑子不知搭错了那根弦,冲班头“哇呜”“哇呜”两声:“你才螃蟹呢?”
我眼前立刻浮现队长,班头,第一美女,第二美女,十班班花等一大群人,挥舞着大钳子,横来横去跳天鹅舞的画面,心里一激动,碰了队长腰两下,电光火石之间,我一个念头:“完了!”
只听队长“哈哈”两声平趴到地上去了,班头怔怔地看着我:“人民群众的心也狠点了吧?”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觉得不是很安全,又退了两步。班头扶起队长:“没事吧?”

队长眨眨眼,望着夜空:“好漂亮的星星。”我战身就跑,果然身后同时传来队长的嘶嚎:“李子暮,我片了你!”
吧台边我们三个推杯换盏,舞台上恪少歌声轻软迷离,不远处一群小混混,中间坐着调酒师龙行,他身边,下巴抵在他肩上,无比乖巧的女孩是阿宁。我呼呼灌下一杯酒,这是一个怎样混乱而荒唐的夜晚啊!
队长用酒杯砸砸吧台:“你俩也会唱歌吧!我看咱们三个组成一个乐队得了,肯定红透清宛,红的没边没落的!呃,乐队得有个名字,名字,唉,就叫帅哥乐队吧!”我和班头刚入喉的酒险些呛出来,用眼神无声地鄙视他。
队长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嘻嘻一笑偏过头去。不一会儿,他猛回头,一掌拍在吧台上,意气风发:“叫美男乐队!”
“扑”“扑”“咳咳咳”这回我和班头入了喉的酒是真呛出来了。
“不好吗?”队长有些委屈,我和班头用眼神无声地唾弃他。他自觉没趣一臂枕在吧台上,喃喃自语:“你们知道吗……”
“我们不知道!”我和班头齐声呛他,然后我们悲伤地发现,那一摔把他脸皮摔厚了,跟城墙似的。
他自顾说着:“有人说,越漂亮的女生其男友往往越惨不忍睹,同样越帅的男生其女友往往长的比较有创意。如此看来,我将来的那一半不知要丑到何等人神共愤的地步!”
我和班头反应半天,眨着眼睛看他:“你是想证明你很帅吗?”
队长魅惑地一笑:“是的!”
我有种要撞墙的冲动,班头说风凉话:“我说过了,他今天发神经!”一句话撇的干干净净,仿佛刚刚与我一起呛酒,一起呛队长,一起被队长惊世骇俗的言论震住的人根本就是我幻觉似的。
班头拿走队长的酒杯:“行了,别忍着了,有什么话说吧。”
队长瞬间湿了眼眶,一向冷静示人的班头了无分寸,转头呆呆地看我。我也没想太多,张口就说:“你别哭了,什么事忍忍就好了。”
队长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班头头痛,揉着眉心:“去死!你们两个都去死!”
好不容易队长平复了情绪仍带着呜咽之感:“你们说作哥哥的怎么就这么难呢?”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说:“我对他好,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说,行了,别装了,好像你多了解我似的,他用很不屑的眼神看着我,说,三年一代沟!”
队长一激动,抓起班头的衣领拎到眼前,四目相对:“老子风华正茂,还在十七岁的尾巴上晃荡着呢,他跟我讲代沟?他以小屁孩儿他知道什么叫代沟啊!”
得承认班头今晚的心情很好,已往,莫说往他脸上溅唾沫星子就是离他这个距离,他也早将来人拖出去砍了,剁吧剁吧喂狗了。
队长继续哭诉:“我说行!人家好歹也算一个九十后祖国的花骨朵,咱得好好呵护。不想跟我交流感情那就冷处理一下,我先避他一阵免得招他烦。这下好了,拿把菜刀要跟我割袍断义,说什么没见过这么无情无义的大哥以后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掐死算了。”
“什么?”队长怔怔问道。
班头轻描淡写:“这种小孩,掐死算了。”
“那是我弟弟!”
“不割袍断义了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和队长同时退后一步直打哆嗦,队长已班头为圆心绕了一个大圈到我这边,咕咚咕咚干了一杯,眼睛泛红:“我想亲兄弟嘛,血浓于水,还是看看他去吧。谁知道正看见他跟在一獐头鼠目的小子后面一口一个‘哥’,叫得我的心当时就碎了!”他咕咚咕咚又是一杯,我被勾起伤心事,一边陪他借酒消愁,一边跟他胡言乱语。
当我觉得眼眶有些潮湿的时候,班头终于发飚:“去死!你们两个都去死!”我和队长泫然泪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气极:“你们两个好好活着吧,我去死!”
他雄赳赳气昂昂往外冲,我和队长一起扑过去,人没拦住,因为队长脚下一个踉跄趴在地上,顺便把我绊倒了。我摔了个七荤八素,再看看队长,趴地上睡着了。侍应生过来将队长扶到里间,后面跟着的胖老板脸上又笑出了一朵花。
我静坐了一会,出去。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战,回过头第一次打量酒吧的招牌,两个繁体字:忘川!
我原奇怪以队长之能这点事情怎么会难倒他,原来他不过借机发泄一下。忘川,忘川,忘川,因为出了门就可以忘记在里面的一切,才会有那么多的放浪形骸。
沿着马路走了一段,路边坐着一个孤寂的身影。“阿宁!”我快步过去,阿宁似未听见一般,双眼盯着虚空的某一点,神情寂寥。
我蹲到她面前轻唤:“阿宁!”她的双手放在身侧,指甲泛着青紫,我握住她的双手,果然一片冰凉,我一边摩挲一边向上哈气。
阿宁的视线慢慢落到我身上:“李子暮。”
将她恢复些温度的双手插到她衣兜里,又去捂她的耳朵。阿宁说:“不是离开了吗?”
我说:“那也要先确定你过得好不好。”
阿宁慢慢推开我,神情冷清:“若是你在我身边,我比现在过的还不好呢,或者就是因为你在,我才过的不好呢。”
我跌坐在地,呆呆地望着阿宁,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原来一直以来我在阿宁心里就处于如此一个不堪的地位。
阿宁忽然簌簌落下泪来:“怎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呢,你又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事,怎么能那么轻易的说出这世上没有谁注定为谁?李子暮,我告诉你,我或许对不起很多人,但我,不曾亏欠于你!”她紧咬着下唇,收住眼泪,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我站起来,给班头打电话。班头很快过来,怀里抱着围巾手套。他半蹲到她面前,给她戴上手套围上围巾,然后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停在路口的车。从我身边过时,阿宁看了我一眼,又波涛汹涌的嗔怨,悠忽不见,徒剩薄凉。
我紧衣领回学校,途中看见龙行搂着一名女生调笑,我无视地走过,心里一片平静。身后的月光那么凉,兰陵王的月光斩不仅是杀人的利器,也是割裂时光与记忆的名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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