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腰上有刺青的女孩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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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二中主任那架势,我以为他怎么也得废一两个人以敬效尤。谁知道他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还在那“大猫”“小猫”地念叨时,竟然笑了,回头跟那两位主任说:“真是一帮孩子!”
火雅对学生向来宽容,鼓励学生张扬个性,所以这点事在火雅主任眼里根本就不算事。而主任看见班头在我们当中的时候,也就打算睁只眼闭只眼了,于是他们三位有说有笑地走了。
我们继续打牌。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听说一中和火雅的小红旗都出现了,只有二中的,有一伙人连垃圾桶都没放过,掘地三尺也愣没见到它的影儿。
狐狸一直耷拉着头,自从他大叫几次“他没猫”“他又没猫”“他还是没猫”之后,班头就成了养猫专业户。要么四只猫,要么两只大猫,最不济也一大一小两只猫。
抓牌时,狐狸掉地一张牌,阿宁说:“我帮你捡。”她蹲下身,半晌才站起来。
我们抓完牌,开打。到最后,狐狸意气风发地甩出一张:“大猫!”
我,队长,班头一脸愕然:“一张啊?”
狐狸咸鱼翻身,狂的没边没落的:“一张还不够?大猫,砸死你们!”
我们三个摊摊手里的牌。
“我还有两张。”
“我也两张。”
“我两张。”
“不会是我们三个一人多一张牌吧?”
狐狸嚷:“那也不可能是我少牌啊,抓牌时一张跟一张的!”
我说:“没准你出牌时多甩出一张。”
“咋可能?”狐狸很介怀。
“那是怎么回事呢?”队长懒洋洋的。
“我找到小红旗了。”阿宁说,推开要一张一张往回收牌的狐狸,从支撑石桌的圆柱处抽出一根红色的小细棍。上面裹了一层绸子,拉住一角展开,赫然是一片小红旗。
狐狸怒:“你手上什么?”
“小红旗啊。”
“那只手!”
“扑克啊,就是你掉地的那张,我帮你捡起来了。你又没朝我要,还你!”
“啊-------啊-------过分--------哇------”狐狸语无伦次,怒不可言。
班头站起身:“小红旗都齐了,寻宝比赛也该结束了,撤吧。”我们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杀回一中,留下狐狸一人哇哇叫:“不怨我,真的不怨我!”
简短的颁奖仪式后,全体解散。
晚上六点半,音乐节最后一档节目——歌会拉开序幕。有一个关口,想上台唱歌的同学排队依次上,歌会一直持续到近十一点。
多年之后,人们提起这场歌会,很多场面都已在记忆中模糊。可一旦提起队长,立刻鲜活的好像在昨日。那一晚,队长唱的是歌神张学友的《如果这都不算爱》。他的歌声中有种撕心裂肺的痛和孤注一掷的绝望。好多人被勾起伤心事,都潸然泪下。
“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谢谢你的慷慨,是我自己活该。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你只要被期待,不要真正去爱。”被他反复吟唱念白。有女生说,那晚队长的眼神,队长的声音,混合了伤痛,质疑,怨恨,缠绵放不下让人的心都跟着碎了。
音乐声停,队长走下台,他嘴角的笑容抑郁,阴冷。人群之中我没有看见第一美女,我不知道她是听到队长的歌声而离开的还是根本没有来,我想这已经不重要了。队长已经用这种直白而惨烈的方式为他生命中的一场爱恋划下休止符。
音乐节结束,我们的生活又恢复到往昔。我早早起床,快速冲个澡,跑到校门口等阿宁。六点三十分,阿宁出现,三十二分经过我身边,我跑步跟上,美好的一天因为阿宁二开始了。
十一放假前有一场考试,音乐节的余韵被扼杀,整个校园陷入到一种紧张而肃杀的氛围中。三天的废寝忘食,面有菜色地进入考场。第一天白天四科,晚上一科,第二天白天四科,晚上开大会。
主任反复强调一件事,利用十一假期好好考虑一下文理分科的事。我打定主意,阿宁选文,我就选文,阿宁选理,我就选理。
十一假期,高一七天,高二三天。假期第一天,我跑到火雅葡萄园。葡萄园是火雅的私人产业,每当成熟时节,都向游人开放,五十块摘七斤,多出的可以退给园主,也可以再加钱买下。
主任曾高度评价过这件事,说既迎合了游客亲自动手的心理,又节约了采摘成本,而且,七斤葡萄卖五十块,多大的利润啊!对铺的看法则简单的多,他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葡萄园,游人如织,好多都是一对一对的。我走到纵深处,这儿的人会少一些。深厚的紫,泛着微微的凉意,一串串,坠在藤间,晶莹的绿,透着丝丝温润,一嘟嘟,附在叶中。滚圆的小家伙们一个个跳到我篮中。
“李子暮!”小妖突然跳出来,挽着篮子,笑意盈盈。
“你好。”我笑,目光盯在她身上。
她罕见的红了脸,声音细若蚊蝇:“干什么这样看我?”
我说:“这不好久没见想你了嘛!”我当然不敢说我是很想让她让开一下,她挡住了我相中的那串葡萄。
小妖咯咯笑:“李子暮,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这么贫!”
我敷衍地笑笑,姝姝也说过这样的话。昨晚回家,满眼我和姝姝的合影,心里酸酸的。坐不住,翻箱倒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什么。却意外地发现那串备用钥匙不见了。
我想起那天早上,我一开门,姝姝就站在门口,她那时应该就是想拿备用钥匙打开洗手间的门捉弄我。她带走了钥匙,留下一把精致的锁。一按就锁上,一拉就开了。我不知道姝姝是以怎样一种心情放下那把锁。或者那时她就已经决定不告而别,不管舍不舍得,都要离开。
“李子暮!”一只手在我眼前晃。
“怎么了?”我问。
小妖笑:“我很喜欢你。”
“哦-------”
“我们交往吧。”
“呃------”
“李子暮,你那是什么反应啊!”小妖有些急了,双颊泛红,眼睛异常的明亮。
“怎么了?”
“你那天说的,只要不是丑的离谱,三五个字就可以搞定的!”
“我喜欢阿宁。”
“可她不喜欢你啊!”
愤怒!“让开,你挡住我要摘得葡萄了!”
“李子暮你个大混蛋!”
“我乐意!”
“你------”小妖把篮子往我身上一砸。掉头就走。我感叹,真是我见过的最凶恶的女生。摘掉我想要的那串葡萄,又向远处寻觅。篮子满了大半,心情舒畅,撤。
冷不防小妖又跳出来。
“你这么神出鬼没的,有瘾是不是?”我没好脸色。

小妖一昂头:“李子暮,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点了三分香芋冰点,小宁宁一口也没动。”
“又怎样?”
“其实她并不是讨厌香芋口味,只不过因为是我喜欢的,她才不碰。只要是我喜欢的,她不管喜不喜欢都不要,香芋一样,人也一样。”
我尽量装出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没有了?”
小妖“哼”了一声:“有,你听仔细了。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谁也改变不了我喜欢你的决心与意志。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对你芳心暗许,我为你神魂颠倒!”她面无表情地说到这,冷冷瞟我一眼,“想让小宁宁喜欢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死了这条心吧!”
我哭笑不得:“我跟你没什么仇啊,你怎么老跟我过不去啊?”
小妖笑,得意洋洋:“你没听过孽缘这两个字吗?”
真是服了她了,同样是不讲理,第二美女雷声大雨点小,你只要装聋作哑,她一转身自己就把这事给忘了;小妖则是咄咄逼人,思维诡异;当然最厉害的还是阿宁,她可以在不讲理的时候让我觉得是我自己理亏了。
我说:“你弄错了。是你跟阿宁有孽,我和阿宁有缘,我们之间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李子暮!”小妖叫,揪下几颗葡萄就要往我身上砸。
“素质,素质啊!”我边躲边叫。
她悻悻地放下手,朝我一襟鼻子:“李子暮,我跟你没完!”
我向出口走。她阴魂不散地跟着。排队交款,轮到我时,桌子后面的收银员无比兴奋地大叫:“小白脸!”
“大熊!”我惊诧万分,脱口而出。
“妈的,老子最恨别人叫我大熊!你个小白脸也敢拿老子开涮,你真是活腻味了。上次没废了你,是老天不开眼。今天,老子非把你拆零碎了不可。”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去卸椅子腿。
遗憾的是,这把椅子并不是延衡路上专为打架准备的几块木板搭在一块一踹就解体的那种。大熊现在对付的椅子结实的很,一个铁钉也没有,却是踹不烂,摔不碎的。
椅子腿上有桃花的浮雕,那是“桃之夭夭”家具行的得标志。这家店的家具采用传统工艺,以镶嵌等手段,全木质。其设计典雅大方,华贵不凡。
因为大熊的不务正业,我和小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李子暮!”她晃晃我的篮子,“看那边,五十米左右。”
我看过去,一个少年在仔细地挑选葡萄,神情愉悦,一头蓝汪汪的头发,恪少!
小妖说:“这葡萄园说是火雅的,其实是他的私人财产,不过因为他在火雅上学,他父亲又拥有火雅大部分的股份,他家的产业和火雅也就分的不那么清楚了!外界的人以讹传讹,都将这片葡萄园归到火雅名下。别人叫他一声恪少,一部分是因为他在学生中的威望,一部分就是因为他是名副其实的阔少。”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你要是在清宛待上十几年,你也没什么不知道的。”
“你也是在清宛长大的?你不是和你弟弟刚从外地转过来吗?”
“在清宛待腻了,总以为外面的天才是蓝的。终于出去了,又怀念起清宛的种种好来。人不都是这样嘛,总干些得不偿失的事!”
“也许清宛真的是一座让人无法看透的城市。无所不在的秘密,不动声色地诱惑。”
小妖笑:“如果每个城市都要有一种性格的话,那么清宛就一个字——藏!藏巧于拙,藏古于新,藏清于浊,藏整于乱,藏情于心。每个人都在不经意间塑造维护一个秘密,不在清宛土生土长,你不可能看透这座城市也城市里的人。而‘藏’的极致就是‘破’。所以你有什么不懂得,猜不透的,不用深究,慢慢等待,所有的秘密都会自己瓦解,如春回大地,冰河解冻,雨雪笑容,非人力所能挡也。”
我有些意外:“怎么这么大感慨?”
小妖笑,神情淡然:“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我不过是看见恪少,想起了一些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的东西。唉,心情好沉重,在这种心情下,实在是不适合谈情说爱。我先撤了。”
她说撤,却转身走向葡萄园深处。这厢,大熊终于放弃,一掌拍在桌上,恶狠狠地说:“小白脸,今天算你运气,下次再让老子见着你,老子一定把你------”他做了一个我玩剩下的动作,双手合拢交错,将我掐死,掐死,再掐死。
我掏出一张五十元的,往他脸上拍拍:“你下次见到我,一定得把我给废了。否则,我肯定会把你弄零碎了。因为我实在是不喜欢别人叫我小白脸,比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大熊还不喜欢!”
我承认我的眼神有些暴戾。大熊一时被我摄住,待我走出几步,才嘟囔一句:“小白脸,还挺能吓唬人的!”
回到寝室,预定的果篮已经送到。我将里面的水果拿出来,随手扔到对铺,上铺身上,堵住他们自我进门就念叨“重色轻友”的嘴。
将塑料袋里的葡萄优中选优放到果篮里,裹上保鲜膜,骑车去阿宁家。
阿宁家楼下,一辆摩托车跟着我停下,他车上也是一个果篮,里面也是紫绿两色的葡萄。他摘下头盔,漏出标志性的篮头发
阿宁推开楼门出来,恪少将那蓝葡萄递过去,阿宁递给他五十元,恪少戴上头盔走了。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关于阿宁与他相识的论断被完全推翻。
阿宁走过来:“李子暮,狐狸他生我气了他让我一周都不要跟你们任何一个说话。所以,你最好一周内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还有我现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
我苦笑,这个肯定是认识的,交情怕还不浅:“那你就不怕我生气啊?”
阿宁看着我,有点莫名其妙:“你生不生气,与我何干?”
“这个送给你。”我将果篮递过去,我本来的想法是她请我上去,我洗好葡萄,放到水晶盘里,奉到她面前。现在看来,她不直接把篮子摔我脸上就不错了。
果然,阿宁一脸淡漠:“我不要。”
罢罢罢!事到如今------我黯然低下头:“我知道,你是喜欢葡萄的,只是不喜欢送葡萄的人罢了。我今天早上摘葡萄的时候,一直在想,我与你,怕是一个甩也甩不掉的大麻烦。你一定不记得了,那天早上,你的车子被图钉扎了,你以为是我撒的,就跟我说‘李子暮,你怎么不去死!’你知道吗,那是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可惜却是让我去死。寝室的哥说我不要太贪心,你已经叫了我的名字,别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是现在想想,还是会有一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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