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地藏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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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雾气渺渺的忘魂汤池边,孟姨望着那氤氲之气,深遂的眼眸如不见底的深潭,本是艳丽而幽魅的气息已让无边的忧虑所代替。
“难怪地府这般暮气沉沉,真得如死城一座。”平和的声音就是算是这般蓦得响起,也不显得突兀。
“你是?”看着在水雾中渐渐清晰的身影,孟姨若有所思地吐出两个字:“哀夜。”
“是的。”裹在深蓝长袍里的身体似乎飘浮着,“地藏王曾向你提起过我吗?”哀夜是第一次见到孟姨。
“地藏没有跟我提过你。”孟姨心中有些愕然,却没在脸上露出半点来。“倒况天涯曾不止一次地提过你。虽然,在很多方面她都还不成熟,不过她的直觉往往精准无比。”哀夜与地藏,到底是什么关系?
“地藏慈悲,对于沉溺孽海不能自拔者,往往会主动伸出援手。而我~”哀夜望着那如热汤翻滚的忘魂汤池,恍若自己已置身其中,就要淹一样,“正是沉溺最深的那一个。”
“是你将流星交给地藏的,你就是那个匿藏天外灵体的苦行僧。”说到这里,孟姨的眼中难掩怨恨。“如果你早一些将天外灵体完整的交给地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与茫茫宇宙相比,人是多么的渺小。更可悲的是:人,往往只有在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之后,才会领悟到这一点。”哀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忘魂汤池,一刻也不愿离开,痴痴地喃语着:“这忘魂汤池,真得能让所有生物忘记所有的前尘往事吗?”
“你没资格忘记!”孟姨沉声喝道。
如当头棒喝一般,哀夜痴迷的眼神清亮了起来。“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忘记。”一抹黯然掩住了哀夜眼中如昙华一现般的清亮。
“你来地府的目是什么?”孟姨对哀夜说话,毫不婉转迂回,单刀直入。
“流星怎么样了?”哀夜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可越是这样,越显得他的紧张。
“你说呢!”孟姨语带讥刺,“你比我更了解他们两个。”孟姨将“两个”说得特别重,意有所指。
“感谢地藏王,他将流星保护得很好。也许,保护得太好了。”哀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笑容,非常非常苦涩的笑容。“而我呢?不论是有心无力,还是有力无心,都太过纵容莫郧。今时今日,这样的局面,我难辞其咎。”视线与孟姨交汇,“地藏王假死前,可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吗?”
“没有。”孟姨的肩,隐隐有点向下垮的样子。“这才让我更加不安。”
“即然没有,那为什么要将况天涯带回来?”哀夜向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的情绪终于有了龟裂的前兆。
“流星坚持这么做。”孟姨的脑海中回忆着流星那时的表情,心中万分感慨。“800多年的地府岁月,他一向随和,鲜少与他人争执。可自从况天涯出现以后,情况就开始有所改变。不过,”孟姨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时,圣母人王大战在即,命运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对流星,不免有些疏忽。”
“那个时候是2004年啊!况天涯2005年才出生的,他们怎么会认识呢?”哀夜越听越糊涂。
“是命运安排的。况家手里有盘古至宝宇光盘。必要时,可以跨越时间,穿梭于过去未来。”孟姨看哀夜惊诧的神情,“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吗?”这让孟姨倍感意外。
“莫郧严密控制着与命运有关的所有事态。除他之外,任何生物都不可接触,尤其是我。”哀夜无力地闭上眼睛。
“命运!即使被消灭了,却仍然在左右着这世界的一切。”孟姨的唇边泛起一丝凄凉无奈的笑意,“就算是赔上自己,还是要毁灭一切!”看着哀夜,笑容更显凄凉,“就连那自以为将一切握于掌中的莫郧,也不过是另一手的备棋罢了。”
“况天涯!”哀夜的声音沉重的无法比拟,“她承继女娲职责,是盘古的战士!盘古,也依然没有放弃与命运的角力。”
地狱异世,是地藏王为那些怨气纠集,无处收留的怨灵们开辟的一方容身之所。这里曾经聚集了三界六道中所有的怨灵,也有着地藏王最慈悲的宽宏无量。千万年积累下的怨、怒、愤、恨、嗔在人神大战开战前一刻悉数由地藏王以无量慈悲化解。因为如此,这里即是天地间最坚固的牢狱,也是天地间最纯净的圣土。这样的地方,不是普通异灵进得来的。而能够进来的,也自然明白: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空旷的溶洞,静谥而安详,低缓沉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身黑衣在此时此处分外醒目。闭目静息,本来清雅温熙的面孔已被一种惊悚的死寂所占据,点点尘埃不时地飘浮起回荡着。流星,似乎已不能确定他的生命是否还存在着。
人,好像静下来了。那心呢?静下来了吗?没有。流星的心魂与灵智正处于天人交战之中,不可自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没有什么不同的”、“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明白你想干什么”、“很痛快吧!这才是真正的你”、“我等着看你更熟悉的一面”莫郧的话语,时而诱惑,时而嘲讽,时而得意、时而张狂;每一字都如利刃划过般得在分割着他的灵魂。闭合着的眼皮隐隐抖动着,面孔苍白得几近透明,一抹妖氛已透出气味。
“流星!”平和淡定的声音有若一丝清风吹进了流星的脑海。
“地藏王!”流星欣喜地睁开眼睛,满怀希夷地四下看着。
“你看不到我的。我不过是地藏王留在这里的一抹灵智。”声音虚无地飘荡着,若有似无。
“地藏王!”流星期盼的神色中不由地流露出求助。
“地府800多年的岁月,我只顾着保护你,却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保护。流星,对不起!”那声音带着歉意。
“地藏慈悲!当日若不是地藏援手,流星早已不复存在。”流星镇定了下来。
“你身怀两种灵智,但还能将它们完全融合为你自身所掌控,才有现在撕扯分裂的痛苦崩溃。”
“恭听地藏王教诲。”流星收眉敛目,神情肃穆。
“当时,你虽受灵魂分剥的重创,却还能生机勃勃地力求重生,你那时的意志力非常非常的强劲,让本座都不由得惊叹。接下来的岁月,你受本座灵光浸映,其灵智与异能根本不是地府所有死神能相提并论的。可因为你先天不足,时时有力不从心之感。为此,本座最看重你,却不能重用你。虽然是一番好意,也有疏漏之处,以致你此时的劫难。”重重地叹了一声。
“流星在遇到地藏王之前,便已受此重创,错不在地藏王。”流星能明白这些源由。
“你还未明白本座所说的疏漏是什么。”那声音显得有些担忧。“你待人处事之时,每每多为他人着想。这固然说明了你的善良,也表示你往往会因为这份善良陷入左右为难的迷惘之中。正是这一时一点的迷惘,让你无法理清心绪,心陷泥沼而不能自拔。”
“地藏王!”流星隐隐明白了点什么,但一时还无法想得清楚点。
“从善如流与随波逐流,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若把持不定,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本座深知此点,多年平竟不曾对你提点半分;这就是本座的疏漏之外。流星,你现在就在这一线之间,孰去孰从,全由你心。”
“即便莫郧能与我心灵互窥,也不能操纵我如掌控他自己一般。”那清朗的声音似乎在证明着流星正在恢复。
“这是一场你与自己的战斗,也是莫郧与他自己的战斗。试问谁能真正地完全掌控自己呢?”声音再度沉重起来,“光明之中,黑暗隐存;善良之中,邪恶不灭。你与莫郧,同生共存,本属一体。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外是各种生物将自认完美的定义强赋于自然天性。莫郧,也是受害的一方。”
“地藏王请恕罪。”沉思着地藏王的这番话,流星还是无法释怀,“流星自认还未能到达如此境界。”
“你还有点时间,本座希望你好好把握。”那声音顿了一顿,“本座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好自为之吧!”
“地藏王!”流星眼神复杂。他能如地藏王一般,能原谅甚至再度接纳莫郧吗?在莫郧这般地对他之后。
通天阁天涯的房间
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已有几分清醒的天涯正欲睁开眼睛,听到轻轻开门的声音,不由得闭上眼而竖起耳朵。
小玲轻轻地推门进来,小心地将早餐盘放在床边小几上。看天涯还在睡,莞尔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向门口的天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再看一眼女儿,轻轻地带上门。
装睡的天涯感觉父母已经走远了,才掀被坐了起来。早餐盘里除了还冒着热气的早餐之外,还放着一张便条和一张卡。
“天涯:爸爸妈妈要出去一会儿。这卡是给你办的,吃完了早餐出去买些你喜欢的东西。买东西有助于改善心情,这可是妈妈的经验之谈哦!”天涯翻看便条后,抱着屈起的双腿,尖尖的小下巴搁在双膝上,乌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粉色的唇轻轻地泛起了笑意。“爸爸妈妈!”心里隐隐泛起的涩意不由得化成点点甘甜。
人声鼎沸的购物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商店中来来去去。天生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几缕紫发点缀其间,深深浅浅错落有致;胸着悬挂着那从未面世的精巧手机独一无二;璀璨明眸顾盼之时,紫光隐现;轻盈的身形洋溢着青春无敌的气息。这样的天涯,走到那里都是焦点。
看着手中的大包小包,天涯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点点。满意地打量着自己今天的成果,天涯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吃中饭呢!去哪儿?心里一边寻思一边走着,等停下来时,天涯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那家曾经和流星来过两次的咖啡厅门口。
“进不进去呢?”心里还在问着自己时,天涯已经坐在了里面的老位子上了。
“小姐,欢迎您再次光临!还是老样子吗?”亲切的女服务生已经认得这位第三次光临的小美女了。天涯实在让人不能忽视。
“老样子?!”天涯一怔。这才想起每次出门,都是流星安排好一切,她是从来都不用操心的。
“那就老样子吧!再来份意大利通心粉。”熟悉而异样的声音唤回了天涯飘移着的思绪。一身银色便装的年轻男子坐在了天涯的对面。
“请两位稍等!”女服务生羡慕地打量着这一对看起来非常登对的俊男美女:他们来了好几次了。每次来的时候,那男的总是很体贴呵护着女伴。“小姐,你男朋友真体贴。总记得每次你的喜好!”
“男朋友?!”天涯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那个不请自来的男人:不管穿着什么样的服饰,银色是不变的;不管什么时候出现,笑容也是不变的。
“看来,你很少一个人出门。”虽然实在不喜欢天涯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戒备与敌意,那银衣男子还是笑容可掬,亲切和气。“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心情还不错吗!”
“你来干什么吗?”天涯冷着声音,将身体窝进沙发里,好像是慵懒的小猫咪正在舒服地晒太阳一般,可那瞪得溜圆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不欢迎”三个字。
“逛街啊!不可以吗?”银衣男子好整以瑕地看着天涯此刻的模样,眉间眼底满是笑意。他的心情很好,好到可以完全不在意天涯的敌意。
“见到你,再好的心情都会变坏。”天涯的口气可和现在这副样子成反比。似乎随意都准备着开战。
“有这么严重吗?”刚好服务生送来餐点,银衣男子还是保持着笑容与风度。“你喝这个?!”看到摆在天涯面前的蕃茄汁,他的神情有点惊讶。
“不关你的事。”见到他,天涯什么胃口心情都没了,扭头看向窗外,全当他不存在。
“我不习惯当空气。”银衣男子淡淡地说着。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只听得一阵玻璃落地的声音,几句低低的咒骂声和惶恐的道歉声随之而来。天涯循声望去:那个刚才为她服务的女服务生不知怎么得撞上一桌客人,打翻了手中的托盘,汤汤水水地泼了客人一身。客人生气了,她不停地低头道歉。

“莫郧,你~”天涯生气地瞪着那银衣男子-莫郧。
“我怎么了!”莫郧无所谓地耸耸肩,喝了一口番茄汁。“要不是她刚才还算乖巧,我会给她更大的‘惊喜’。”番茄汁的味道似乎让他不太喜欢,皱起了眉头,将杯子一推,“真难喝!谁让你喝这种东西的。”
“没人要你喝。”璀璨明眸凝成冰晶,有点咬牙切齿地将双手环抱胸前。
“流星怎么样了?”轻松淡然的口气,好像流星是他多日不见的老朋友一般,不痛不痒的。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天涯的防备更甚了,眼前的莫郧,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莫郧也倚着靠垫,转头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来往穿梭。“原来这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啦!感觉挺不错的。”看他现在的样子,谁也不会相信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你还会关心他?”语气中带着说不尽的讥讽,天涯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沉着。这里大庭广众的,不能在这儿动手。
“为什么不?”莫郧似乎没当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仔细算起来,我们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呢!我不能关心关心他吗?”
“你~”强压怒火,天涯霍地站起身来。要是再和他说下去,天涯不知还能不能忍得下去。拎起手边的东西,甩头就走。
“你想在这里开战吗?”轻点着自己的手指,莫郧的声音冷了起来。天涯手腕上的石头蓝光频闪,看到这蓝光,莫郧的眼中阴狠残虐不点自燃。
脚下不停,“我不想!”天涯走得很快,“但我更不想看到你。”因为那会想到流星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从何而来。
乒零乓啷一阵乱响,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天涯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莫郧,水晶般的明眸中燃起熊熊怒火。
“我不想每次都为了同一个理由和你闹得这样不愉快。”莫郧的声音里带着落寞。“你不能当我是个普通朋友那样说说话吗?别忘了,三界六道的安危系于你一身。不管是我,还是那位首席执行官。现在,都有打破这一切平衡的能力。”
闭了闭眼,天涯忍了又忍,坐回到莫郧的对面。“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语气里,千不情万不愿的。
“请你考虑一下我上次的提议。”见天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莫郧只得再次提醒她:“就是到我的空间里小住一段时间。”
“不!”一想到在那里发生的事,天涯脱口而出。
“你的父母亲友可以一起来,就当是旅游吧。有什么不可以的!”莫郧很明白天涯拒绝的真正原因。他忍下怒气,耐下性子劝说着。
“在你的空间里,我们几乎可以说是任你宰割。这种情况能当做旅游吗!”想到那时的满天血雨,天涯不由得心悚,也不自觉得握紧了手链,这让莫郧分外刺目。
“我一度非常忌惮你的能力,因为,那足以威胁到我的生存。”莫郧的目光冰冷而杀气骤起。整个咖啡厅里竟有着寒风凛冽之感,咖啡厅里的客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得只有他们两个和那些走也走不了的服务生了。
“莫郧!”天涯定下心神,长发轻扬,以自己的灵力安抚着此处浮躁不安的气息,不让影响扩大。“这里终究是人界。再搞下去,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未必!”莫郧冷笑着,“也许,你们联手可以消灭我。但是别忘了,只要流星一息倘存,我就可以复活。”不意外地看到天涯脸色微变,却很不高兴这样的情况。“没有人比你更明白这一点。还记得上次你是怎样同时重创我们俩的吗!”刻意说明是“我们俩”。
天涯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周围的气息安定了下来,没有人愿意走近这家咖啡厅,连门口路过的人也少了许多。
“如果,你真想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你的亲人,不管是你的职责还是你的愿望。我的邀请你必须好好地考虑考虑。”此时,莫郧的口吻充满了命令的意味,而天涯看向莫郧的目光深遂而空洞。天涯这样看他,让莫郧心中万般不舍与无奈,“为什么要这样看我?不过,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等待你改变看法。”不动声色地回避着天涯的目光。
似乎是真得在考虑莫郧的提议,天涯垂下眼帘什么也不说。难得一见的平静在他俩间回荡着。“天涯!”莫郧第一次这般唤着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点点的期待。
听到这声“天涯”,天涯抬起眼来,“流星!”声音中的依赖与信任表露无遗。
“流星!”莫郧的眼中血光激射,肃杀的寒凛让他们周围的空气隐起呼啸之声,隐约听到某种痛苦的哀嚎响过。
“莫郧!”天涯回过神来,“马上停下来。”声音虽低,语气冷然。紫眸精显,獠牙欲现。
“流星!”莫郧的杀气让天涯都备感心惊。“你最好是忘了这个世间还有他的存在。也许,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也许,他会以另一种面貌出现在你面前。可到了那个时候,你不得不亲手收了他。如果,你可以眼看着人间多了一种发狂到毁灭一切的生物横行而不管不顾。”莫郧握紧了双拳放在身侧,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不想再看天涯为流星担心的脸色,不想天涯恍惚间再把他当成流星,莫郧愤然离开。
想着刚才莫郧的话和离开时的神情,天涯无法止住心中的不安。她想马上赶到地府,赶到地狱异世,赶到流星所在的地方。但一想到:每每她到地府所引起的不安及现在地府的情况,她又不得不停了下来。交握的双手不知放在哪里,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无意碰到了胸前悬挂着的手机,灵光闪过。但,“现在,流星绝对不能接我的电话,那?那打给谁呢?”拿着手机,却不知怎么按下去,天涯轻轻咬着唇,着实伤脑筋啊!
好不容易好了一点点的心情让莫郧搞得更坏,天涯气鼓鼓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不管再买多少东西,她也高兴不起来了。到底要不要去地府走一趟呢?这个念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徘徊着,她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将已经到嘴边的法咒给咽回去。有些泄气地垮下肩膀,天涯丧气地向通天阁那边走着。“还是回家吧!不过,可不能再让爸爸妈妈他们担心了。”这个时候,天涯还不住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天涯小姐。”温和有礼的声音在天涯的身后响起。天涯不耐地停下脚步,懒得转身,“又想怎么样?跟你说哦,刚刚才和你的那个什么主上吵过一架,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你最好别再烦我。”
“主上也来到人界了吗?”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快步走到天涯的面前,是哀夜。“那天涯小姐知道他想做什么吗?”哀夜急切地问道。
“他还能做什么!”现在只要一提起莫郧,天涯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威胁恐吓就是伤人破坏。真不明白,流星怎么会和这样的家伙同生共存。”
“天涯小姐,”看天涯此时完全是一副小女孩斗气的模样,哀夜也只得在心中叹气。“主上和流星,经过了近千年的各自修行,就算是同生共存,他们也已经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主体了。”
“那他干吗那样对待流星?”天涯还是气冲冲地,“流星又没招他惹他。五道事务我们不介入,地府轮回他也管不了。他为什么要一再挑衅?难道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他才满意吗?”
“因为你!”哀夜无奈又沉重地说着,一抬眼,接触到天涯清厉的目光,哀夜竟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接下来的话不由地软了下来,“因为你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
“似乎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冷淡的容颜上意有所指着。
“天涯小姐,”哀夜口甘舌燥,竟有无地自容之感。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我不存在,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这样想如果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我不介意你这么想。可你没有立场来指责我。”天涯不想再和哀夜说下去了,无视他的存在,走过他的身边。“我现在很想到地狱异世去看看。也许,过一段时间还会到莫郧的空间里走一趟。希望你能有个心理上的准备。”顿了一顿,接着说:“如果我自己走进莫郧的空间,那就是开战的信号。”
“天涯小姐!”哀夜竟惊惶地叫了起来,“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天涯说得斩钉截铁。“这是我的使命,是我无法回避的使命。你现在应该想想:你还能做些什么?这千百年来,你所谓赎罪的消极逃避已经够久了。”
看着天涯头也不回的背影,哀夜觉得无力极了。这三方的角力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介入了。“莫郧,流星,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在等待着你们!”
先是莫郧,再是哀夜,天涯的心情已经完完全全跌到了谷底: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不右以逃避的,她早已是无路可退。可是,整个六道众生的生死存亡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能够握得起来吗?如果说以前,她还对自己有点信心的话;那么刚才单独与莫郧对峙的时候,她那种无力的感觉已经说明了现在的一切。虽然,她可以冷静从容地打发甚至是指责哀夜,可她却骗不了自己:莫郧,为什么每见他一次,她就会不免气怯一分?她想回通天阁,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父母更加担心。满怀心事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累了,天涯沮丧而无奈地找了张路边的长椅坐了下来。
袁家这个时候,袁不破和松井正在研究着那柄已经恢复如初的银枪。
“这枪,看上去和普通的古代长枪没有什么差别。”翻来覆去地看着,除了备感熟悉之外,松井实在看不出这枪有与众不同之处。
“看来你没有研究过中国的古兵器与古代战斗技法。”袁不破找出一本古籍递给她。“也难怪。你在英国长大,对中国的历史不太熟悉。”可这些古籍对松井而言,与天书无异。
“这里面的字,我只认识几个。还有,连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懂。”松井无奈地看着袁不破。所谓古籍,自然全是之乎者也,所有的文字也全是繁体隶书的汉字。这对于松井来说,难度还不是一般的大。看松井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袁不破心中莞然而笑,不知眼中看到的是岳银瓶还是松井千鹤。尽管他眼中的笑意轻浅得一闪即逝,可松井还是发现了!那笑意,是温暖、是暧昧、是说不清的情愫!想视而不见,却又抗拒着回眸看他。银枪和古籍,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你笑够了吗?!”松井实在受不了了,有点窘迫地说着。“这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话语中难掩羞恼,将手里的古籍扔向袁不破。
袁不破顺手接过,总算是回归到原来的话题了。也许,刚才那一刻的好心情让他觉得这些看了800多年的书不那么无聊,解说起来也没那么乏味了;每一字,每一句的解释着。松井静然地在他身边俯首倾听着,细致的双眉时而轻皱,时而舒展;手捏成诀,有意无意地划出招势,倒也有几分似是而非的味道。
当天逸先生轻巧无声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欲走还留,还是不忍放弃这难得的合谐。心情愉悦之际,一丝感伤慢慢地浮上心头:为什么?这为什么总要等到战斗开始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彼此之间那无法割舍的感情呢?!虽然不想,但自己是无法介入这里的,天逸先生无声地退了出去。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嘴角不禁起一丝苦笑:“我似乎总是独自一人,又无处可去!”
“天逸先生!”本该清亮的声音带点怯怯的感觉,天逸先生有些讶异地看着那个纤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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