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地宫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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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莫为醒者传。”这是爱酒人之歌,听者自知,好酒而不斗酒,才乃酒中之仙,这酒还真乃解忧之物,曹孟德也说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有当你饮到那酣畅淋漓之时,方始知其真谛!
只是在这杏黄酒店里还有一个人竟似醉初醒一般的茫然,看着那店外的酒旗在那风中不停地舞动着,摇曳着一种爱酒人酷爱的身姿,招摇着它醉生梦死别样的风情。只是这一次便不是这样。
且说那罗慧生却似刚从那睡梦里惊醒一般,心中不由得讶然良久,寻思着:自己竟会在这小小的酒店中睡着,不似酒醉,亦不是沉睡不醒,仿佛被那花香醉倒而不自知一般,忽的想起,那雪胜衣至今还坐在自己的身旁否,脸上犹自留有着一丝尴尬的神色,猛抬眼看向对面桌旁,那个白衣少女是不是还在注视着自己,这一看不打紧,心里就“咯噔”一声,冷下半截来。
桌对面的座椅上一空无一人,人呢?那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呢哪里去了?
忙站起身来,高声呼叫着店小二,焦急的问道:“小二哥,我那朋友去哪儿了?”
楼下应声的小二回道:“客官,你是当真的醉了,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嘛,这回子怎的还要找别人来,……且你在这里坐的很久了,并没见你有哪个朋友来寻!”
罗慧生张大双眼看那说话的店小二,识得他不是引自己上楼的那个人,顿时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忙问道:“你店里可还有别的堂倌了?”
“通过就我一人!”那小二也回道:“客官的酒帐已汇过了,您要是走呢,我就来收拾桌椅了!”
罗慧生只觉心里一股凉气穿了上来,暗叫:“不好!……遭人道了”。也不便与那店小二纠缠,只好一路寻出店来,见小酒店外景物依旧,街市喧哗还是原来的样子,然只能回转过身形,低着头漫步在洞庭湖边,细细想来。那酒官、那账房先生,那些酒菜……
也忆起自己在何时觉得头昏眼花、倒头就睡的,好似那雪胜衣的惊呼犹在耳边,她叫着,声嘶力竭一般,声音清脆:

“慧生哥哥,快醒来!……”
“你们什么人,抓我干什嘛?……”
“慧生……救我!”
那些话语由近而远,依稀还在耳边,只是刚才方才醒转,还未想到过这一层,现在已经很明确,那雪胜衣已遭匪人绑架,而如今下落不明。只是当时的我如何不知,竟无一丝反抗,心中深恨自己如此糊涂,竟也遭人暗算,被那迷药药倒。再一细想,方发现也怪不得自己,人生得遇一知己朋友,又可尽谈平生之能事,谈天说地,指点江山,只怕还未曾尽兴呢,由此可见,一当自己放松了警惕,自然给了人可趁之机,要是换做平常,这些人怎会如此猖狂。想起自己与那雪胜衣方才谈的投机,说的如意,怎的一转眼就失了踪影,倒时见到那“白衣胜雪”雪傲尘,自己又该如何向交待;不曾顾虑这一点,自己没把一个如此信任自己,如此柔弱娇媚的女子保护好,岂不是罪过?若果真落在那些匪人的手里,便要受尽折磨,那时我岂不要悔不当初了。又想起在洞庭湖边就有人对她心存非想,要真是他们一路跟来,虏去了,又该如何。左思右想,一时懊恼不已,一时又恨意连连……
不想还好,这一想,心就乱成一团麻,懊恼不已,正无计可施,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看着一包银子还在,已知不是劫财,心里的那一丝侥幸之情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了,却随手从衣袖里摸出一小锦囊来,白绸的面子,上绣着一枝红梅,半潭池水,三只蝴蝶游戏其间,颇有意境,书写绣法都很娟秀。写着的两行诗句:
阵阵幽香寻水间,
翩翩仙蝶入画来。
看着,一时热泪如泉涌,料不到竟是自己的那首诗句。那小小锦囊幽幽的散发着那若有若无的清香来,想起自己正是日间闻过的那一种,立马明白,估计这正是那雪胜衣在挣扎之时落入自己袖中的,或者是她故意留下的……不管怎样,这却还是一条线索,要知这茫茫人海要寻出一个人来,也非易事,今有这一瓣馨香,也不愁找不到她了,心里忽地又升起种种希望来,立下决心便一路奔向那香飘的所在,凭他,就这点香味已然知道了那些匪人的行迹,这真是:藏无可藏,躲无可躲。
到底是艺高人胆大,那罗慧生循着香味就一路追出数里,跟踪而去。天色也越来越暗淡,身上那迷药的药劲还未退完,就一阵阵的心烦意乱,不知道眼前的路是怎样走的,心中暗暗的着急,循着那股清香愈发觉得就在眼前,等走近了,却又发现还在远方,只走到一处花木葱郁,假山重叠的所在,只见水榭小巧,画舫精致,如同迷宫一样,在君山脚下,一小小院落座落其间,在不大的地方,竟有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眼见着那房舍布局错落有致,并依附五行,周围花草树木皆有路径,隐藏极为隐蔽,一时竟莫不着方向,心中大叹一声:“好,果然精妙!”心下也觉出那掠人的匪人也非寻常的人家,倒要好好斟酌,见天色还不近晚,怕人看出行藏,忙隐身在那花木之中,单等着天黑,决心要进那院中看看。
且说那罗慧生等了三盏茶的功夫,也不见有人来往,走出花草丛中,看看四周,不觉哑然,只见那院落紧挨着那君山,犹如母子一般,那君山本是由大小七十二座山峰组成,记得也曾被“道书”列为天下第十一福地,岛上古木参天,茂林修竹,这小小院落依山傍水,清幽灵秀,如一个清雅的少女静静地卧在它的怀抱,不细看时果难发现这个所在,刚才未曾细细琢磨,现仔细看来,不禁失笑不止,原来这小院落竟然离自己的“春归轩”只有咫尺之遥,这确实有些难料,怎的自己却从来未曾注意过,这正应了那句俗语——“一叶障目”了。

正寻思间,只厅那院落木门“哑哑”作响,就走出一人来,不看不打紧,一看心中就暗喜道:“果然就是这里!”
那走来的正是曾在“杏黄酒店”里招呼自己的那个店小二,现在已换了一身装束,只见他身穿青袍,书生打扮,神清气爽的,竟也显得清清秀秀,但是那眉眼的那股邪劲却无一丝改变,当时自己还未曾注意,现在看来那雪胜衣倒生的一双慧眼。
“来的好!”罗慧生心道,“就怕你不出来,出得来,爷今天就叫你有来无去!”
那小厮只在门前张望了一会,便又退身回了院中,似等什么人一样,焦灼着。那罗慧生已等不及他再出来了,忙紧追着他也进了院中,用他独门的轻身功夫跟着那小厮进了那水榭河房,在那画舫、曲廊中游走。近来方觉出这院子还真不小,从东面引进洞庭之水,蜿蜒从院中流过,几道小桥,状态各异,极具风采;一座座假山,如猛虎下山,又有如雄鹰展翅,真是岳阳少有,颇具江南秀美精致的特色。那院中的奇花异草不能枚举,看的眼花缭乱,竟也有一二株是自己不识的,真可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真是长了见识,开了眼界!
跟着那小厮走了半晌,走到一座小楼前,匾额上写着“风雨楼”三个意境飞动的行书,也别致异常,进的楼来,果真是四面来风,只听得拿阵阵风声“呼呼”作响,真料不到这风雨之声也能尽在这座小楼中。
罗慧生这一路行来,真恍如梦中,料不到这一天的所见所闻竟比那往日的所得更甚,想自己终还是井底之蛙,这山野种种,到也有大的世面,万万不可小觑。
只见那小厮进的楼来,也不登楼,却在一书案前停在步来,一边回头张望,一边快步疾走,想这小厮的如此谨慎,也算是一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步步为营,身法快捷,也是人中龙凤,只是却不知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捕人的黄雀。罗慧生见他时不时观望身后,忙隐身在暗处,看他所为。
楼中四方并无奇特之处,案上也只放了文房四宝,那书橱内倒罗列了许多名家的碑帖,墙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字画,却是个写字作画的好地方。那小厮在案上不知写着什嘛,急忙越上高处,一看究竟,只见书案上也没有什么,似有一白布,上书:“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内不愧心!”洋洋洒洒几句话来。那小厮顺着手在每句中的末一字上用尽书写,就听一声“哗哗……”,见那楼中的空地上面豁出一道口子,那小厮忙见机的缓缓地走入,罗慧生怕他会关机关,也一个健步也跟进去了,想自己不管生死,一定要看清这是什么所在,我那胜衣妹子到底被关在何处呢?
跟着小厮沿路走了下去,但见眼前忽然开朗起来,明艳绝伦的一个地宫,极尽人间的奢华,处处小桥流水,时时燕舞莺歌。不像是在地低下,却仿佛身在云霄。蹑着手脚,跟那小厮忽左忽右的行来,突见着这人间胜景,一颗心也仆仆直跳,那是花的海洋,美的世界。一个个美如天仙的女子身在其间,或歌或舞,美轮美奂,看的眼也直了,心也飞了。这是多年来浪迹天涯,也见过一些美人,但没一个能和这些女子相提并论的,看得仔细了,才发现这许多的美人,分别穿这红、黄、绿、蓝、紫五中颜色的衣服,每五人为一组,或歌舞或弹唱,站立位置竟与五行八卦的方位一般,那阵容诡异多变,在白芷的灯光下,越发的骇人,先时还觉得个个都美丽妖娆,再看时都与妖魔鬼怪相似,只看得心惊肉跳。
那小厮嬉笑着走入人海,步履慎重,也深怕踩着什么机关。就见一红衣女子走到面前,问道:“小欧阳,今天又去做那掠人窃户的事情去了?”
“洪姑娘,又说笑了!”那叫欧阳的小厮脸上挂笑,忙回道:“我们还不是都为我们尊主办事嘛!”
“小妮子,还不退下,这儿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那红衣女子听这话,嘴上“哼”一声退过一旁,就见内中有一个黑衣的女人,面带白纱,坐在椅上,虽看不清面目,但觉周身素净,体态优美,美目含情,在那里说着话,不紧不慢,语音清脆,“欧阳,今天有找着什么了吗?”虽短短数语,说的是威严有度,让座中美人无不惊惧,各个都莫不作声。
“回宫主,今天小的真没有虚跑一趟,有个女子颇为出色,……”那欧阳说的很谨慎,罗慧生已知必是那雪胜衣,心道,“说什么颇为出色,用词如此,也不怕唐突了佳人!”
“呦,这岳阳地界还有些人物,我们一路行来,还就这里有些收获……”黑衣女子说道:“嗯,把那人带到‘碧闲堂’,我要看看……好了,都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退下吧!”
座中数十美人,听她一说,都各自顺着回廊踱进了后院,真想不到这院中有院,俱各有天地,别具洞天。
那黑衣女子也随后起身,也不向后院走,也不向前院看,定定的立在那花池之中,对天而语:“狂妄的人有救!无知的人没有救,……你,还不出来,……”
罗慧生听她言,心想:“莫不是看出我的行藏来了!……”正自寻思之间,就听一声:“我来了!……”,空中一身影,飞入那花池,如仙如神,一看之下,整个人登时惊呆,真不知是喜是忧。
要知何人如此大胆,竟在这五行八卦的花池中现身,还请君静待,细品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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