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嘴拳打负义人29二螺螺心生背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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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我三人被二嫂诘问,真是险象重重,到最后硬是挺过来了,还抱得美食归,真是喜从天降。如今二嫂有话,单独要问二螺螺,我同郭大嘴就躲在门外偷听。却说我二人先听房间里寂寥无声,也不晓得里头到底在做甚么,但我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即便不用眼看,也能猜出里面的情状,估计这会二嫂正拿眼冷冷地盯着二螺螺,二螺螺被吓得一句声不敢吱呢。
过了一会儿,二嫂首先发话了,冷冷道:“先跪下来吧。”二螺螺道:“我脚踝受伤了,请娘子体谅。”二嫂道:“叫你用膝头跪,又没叫你用脚踝跪。”二螺螺又道:“万一教舍友回来看见了,那多不好呀。”二嫂道:“你宽心吧,他们还没回来呢。”二螺螺道:“娘子千万开恩。”二嫂道:“呸,叫你跪就跪,何来这许多啰嗦的?”跟着只听二螺螺一声不响,却听那床“咚咚”响了两下,想是二螺螺遵从二嫂意愿,此刻已老老实实跪在床上了。
二嫂问道:“方才大伯子同小叔子,一个说‘不计其数’,一个说‘无以复加’,你有甚么话要说?”二螺螺急道:“娘子饶命。大嘴同小沈他二人,顶是忘恩负义的东西,他们说的话,你怎能入耳呢?”郭大嘴低声骂道:“他奶奶的!二螺螺这个王八羔子,竟然敢在背地里说我们坏话,今晚真不该费那么大劲把他抬回来,丢在草里冻死算了。”
又听二嫂道:“他们是甚么东西,我心里明白得很;你是个甚么东西,我也一肚子数。大伯子看似稳重厚道,然则也是一根老得出油的油条;那小叔子就更不用提了,一肚子坏水,油腔滑调,两人都是满脑子猪食,每回撞见我都逢场作戏,毕恭毕敬的,背后还不知把我骂成甚么样呢。只是他二人虽然爱耍小聪明,也非大奸大恶之辈,不然落在我手里,必要他们好看。”
我二人听见二嫂这么褒贬,心中老大不自在,转念一想,二嫂这话虽然言过其实,却也有迹可寻,并非一味的胡说八道,这也怪我二人平日不够检点自尊。二螺螺喜道:“娘子能认清他们,不被他们贻误就好。”二嫂道:“但他二人今晚这两句话,还是大有可信之处的。”二螺螺忙道:“他二人说的话,荒谬之至,赛如狗屁,端的亵渎了娘子的耳朵。”二嫂冷笑道:“你也别光顾着骂人,你说的那些话,也不比狗屁好听到哪里去。”二螺螺道:“娘子,你干什么老向着外人呢?胳膊肘还朝里弯哩。”
我二人在门外听得热血沸腾,好一副奴颜婢膝的丑恶嘴脸,真是贱得无与伦比。郭大嘴把拳头捏得“噼噼啵啵”响,若非看二嫂在,真想冲进去,把二螺螺从床上掀起来,没头没脸弄他一顿,也好出一出心中这口鸟气。
只听二嫂又道:“我也不同你耍嘴皮,你给我放规矩些,你今日不把话交代明白了,休想安稳睡觉。”二螺螺道:“娘子,你干甚么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呢?”二嫂道:“我来问你,为何每回总把我说的话作耳边风,你耳朵长哪里去了?”跟着就听二螺螺叫道:“哎呀呀呀,疼疼疼。娘子,你别揪我耳朵呀。”二嫂道:“你那两只耳朵听不见话,还要做甚么?拿刀来割去算了。”二螺螺连道:“断断使不得,断断使不得。”
我二人暗叫痛快,都盼二嫂能狠下杀手,不留情面。只听二螺螺又道:“娘子,并非我不想听你话,只因经不住旁人怂恿,方才一错再错,这事也不能全怪在我头上。”二嫂奇道:“还有怪谁?谁怂恿你?”二螺螺道:“就是大嘴同小沈两个人。”二嫂道:“哦。”二螺螺又道:“他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滑头,尤以小沈为最。大嘴自不必说,娘子你肚里也晓得,他是个老油条;那小沈一看就不像甚么好鸟,鬼名堂顶多,每回馊主意都是他想出来的。我每回都不敢欺骗娘子,都是他二人在旁怂恿,我一个经不住,就痰迷心窍听了他们话,以至酿成大错,嗟悔无及,真是千不该、万不该。”跟着只听“啪啪”两响,料是二螺螺在那里自扇嘴巴呢。
我二人在门外听得三尸神暴跳,好他个二螺螺,为了免脱二嫂责罚,竟然把过错尽数推到我们头上来,真是罪无可恕。郭大嘴忿忿道:“明天不扒了他一层皮,我郭大嘴跟他去姓罗。”我道:“我也想扒他一层皮,方泄心头之恨。”只听里头二嫂又道:“好,我就姑且听你一回,先给你这两只耳朵留着,要是下回再被我逮住,有你好看的。”二螺螺连道:“娘子请一千个、一万个宽心,我保证再不会有下回了。”
我二人耳听他们收尾了,赶紧躲回宿舍去,过了片刻,听得二螺螺宿舍有人开门出去的声音,方才偷偷溜了出来。如今二嫂不在这里,我二人胆子登时就大起来了,郭大嘴怒气冲冲,一把推开二螺螺房门。二螺螺还不晓得,笑道:“哈哈,大嘴,小沈,小妹才将走了,总算清静下来了。”独自笑了一会,见我二人都不笑,只冷冷地盯着他看,自觉不妙,忙问:“大嘴,小沈,你们怎么了?”
郭大嘴蚕眉倒竖,嗔目喝道:“你问我们怎么了,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二螺螺道:“大嘴,这话从何说起。”郭大嘴叫道:“别要同他多啰嗦,给我往死里打。”说着当先把二螺螺揪下来,劈头劈脸就是一顿。
二螺螺慌了,一面把头抱得紧紧的,一面连道:“大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粗。”郭大嘴道:“与你这个龊货没有甚么话好讲,惟有拳头说话。”二螺螺道:“大嘴,你要打我,我没有甚么话说,但你要是不把话说明了,兄弟我就被你打死了,也不能瞑目。”郭大嘴道:“好,就让你死得闭眼。‘大嘴同小沈他二人,顶是忘恩负义的东西,他们说的话,你怎能入耳呢?’,这句话可是你说的不是?”
二螺螺脸色一变,仍想狡辩不认账,叫道:“大嘴,你真正冤枉死我了。你是在何时何地听我说过这话的?”郭大嘴又道:“你不承认是不是?好,‘他二人说的话,荒谬之至,赛如狗屁,端的亵渎了娘子的耳朵’,这句话你还记得不记?”二螺螺脸色渐渐转青,仍然妄图狡辩,叫道:“大嘴,我真没说过这话。”郭大嘴又道:“‘他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滑头,尤以小沈为最。大嘴自不必说,娘子你肚里也晓得,他是个老油条;那小沈一看就不像甚么好鸟,鬼名堂顶多,每回馊主意都是他想出来的’,这话总是你说的吧?我可有冤枉你不曾?”
二螺螺脸如死灰,晓得方才说的话都教我们偷听来了,不敢再狡辩。郭大嘴叫道:“小沈,你不要只顾站着望,给我狠狠打他一顿出气。”我二人当下拳脚并用、肘膝全来,打得二螺螺呼天抢地、哭爹喊娘,起先还死命讨饶,后来看看不吱声了,睡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我道:“大嘴,不能再打了,莫不要闹出人命来。”郭大嘴伸手在他鼻子上摸了摸,说道:“不碍事,他装死蒙我们呢。”说着又踢了几下,二螺螺仍旧不吱声。郭大嘴道:“你要再装死,我就一脚废了你。”说着抬腿就要朝二螺螺腿裆踢。二螺螺忙道:“大嘴,脚下留情。”一骨碌爬了起来,原来他果然是装死的。
郭大嘴道:“你有甚么话要说?”二螺螺道:“大嘴,小沈,我方才说那些话,都是万不得已,只想把小妹早打发了早好,所以才信口胡诌了几句,哪想全教你们听去了。只是权宜之计,并非肺腑之言,你们不要再打我了。我今晚捡回来这条性命,被小妹折腾去了半条,如今又受你们纠缠,真正没路走了。”说着说着,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看着不忍,就道:“大嘴,饶过他吧,看着叫人可怜。”郭大嘴道:“罢了,罢了,这回不同你计较。”二螺螺千恩万谢,把我二人请出门来,又低声下气说了若干赔礼道歉的好话,方才把郭大嘴一腔怒火稍稍压住。
第二日一早,我就想去看望看望二螺螺,但一想起他那副丑恶嘴脸,不禁又心生鄙夷,转念再往宽处想想,二螺螺是个容易受伤的男人,每回挨打的总是他,真可怜,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他有哪里不对,我也应当包容包容他才是。可怜的二螺螺,平日最欢喜吃的就是泡泡糖和娃哈哈,每回见面都不忘跟我要。想到这里,我就去超市买了两个泡泡糖,那营业员就问道:“你都二十多岁了,怎么还吃这些东西呀?”我难为情死了,不好答她,就说:“不是我自己想吃,是买给我一个小侄儿吃的。”那营业员点了点头,方才不笑话我。我拿了东西,一路就来到二螺螺宿舍。
二螺螺正睡在那里发呆,陡见我进门,吓得畏畏缩缩,连道:“小沈,你怎么又来打我了?”我道:“哪个说我要打你呀?我是来看望你的。”二螺螺道:“近来被你打过几回,现在一望见你就害怕。”我就道:“你不用担心,我要打你的话,怎么会独自过来呢?我会把大嘴也叫过来的。”二螺螺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心放下,又道:“千万不要叫大嘴来,我现在只要一提到他,就心惊肉颤的。这人真是太过分,现在都不把兄弟我当人看待了,几时想打就来一顿。我当初巴结他,原是见他武艺高强,日后凡事也好仰仗仰仗,怎料他是个欺里媚外的东西。误交匪人,悔之已晚,不慎,不慎。”说着摇摇晃晃的,好像很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道:“你也别光顾着说大嘴,大嘴他既然打你,你就有不对的地方。”二螺螺不服气,振振有辞地问道:“你倒说句良心话,我哪里对不住他了?”我道:“敢情你自己还不晓得呢。”二螺螺道:“不是不晓得,而是我从没做过甚么对不住他的事。”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既然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我要先回去了,这两个泡泡糖和娃哈哈是我卖得,给你补补。”说着把买的东西往他枕头旁边一放,就要出门。
二螺螺一把把我拉住,急道:“小沈,你不要走呀。我就晓得你这人最是厚道淳朴,我平日也最爱同你结交,你千万不能叫我对你失望。”我道:“咦?你昨晚不是说我‘一看就不像甚么好鸟,鬼名堂顶多,每回馊主意都是他想出来的’吗?为何现在又口口声声夸我好了?”二螺螺听了,一连打了自己七八个嘴巴,起手重、下手轻,假的不得了,说道:“小沈,我不是说过了吗?那是为了打发小妹,说的权宜之话,大违我的本愿,如何能算数?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同我顶真。”
我小沈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只两句话一听,就晓得他有话要对我说,忙问:“你有甚么肺腑之言?直截了当地说了吧,别要拐弯抹角的,好不爽快。”二螺螺左右一看,四下无人,鬼鬼祟祟道:“既然教你瞧出来,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打开门面说亮话吧。我、你还有郭大嘴三人,不是结义兄弟吗?我现在想这么样办,把他郭大嘴从三人里踢出去。他这种人顶不厚道,不要他做我们大哥了,我来做大哥,你就做二弟,我二人各升一级。小沈,你说我这个主意可行不可行?”
我听了这话,暗道:“奶奶的!好个卑鄙的二螺螺,居然想出这么一个绝八代的主意,大嘴要是不在的话,我靠山也就倒了,这么一来,我不要被你往死里欺负吗?”忙道:“这事如何行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自古结义兄弟,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赛如手足。你看看人家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三个人,多深厚的义气?你说的这些话,真正大逆不道,非但大嘴听了不会点头,就是教旁人来评评,也都要骂你是一个不仁不义之徒,怕要遭雷打呢。”
二螺螺道:“小沈,我一直当你是个超出尘世的君子,能抛开世俗偏见、不在乎旁人说甚么的。”我道:“这事我作不了主,你同大嘴说去,看他点不点头。”二螺螺道:“我就是不敢同大嘴说,所以才来找你斟酌的。只消你点头,我二人齐心协力,叫他滚蛋,他一个人毕竟孤掌难鸣,到时候还怕他不乖乖退出去吗?”我道:“你这话对是对的,但我眼下还有事,我要先走了,你自己保重。”说着就想想借故开溜。
二螺螺道:“哎,你这么着急,到底忙甚么呀?”我道:“你这话要是被大嘴听到了,保准还有你一顿皮肉之苦,我可不敢留在你这里了,弄不好连我也跟着受累。”二螺螺道:“你自管宽心,他不会晓得的。”我道:“你不晓得‘隔墙有耳’吗?”二螺螺连忙左右张了张,确是无人,方才镇定下来。我道:“我先走了。”二螺螺见留我不住,就道:“这话务必请你三思。”我道:“我会三思的。”说罢就退了出来。
我一出二螺螺宿舍,立刻就来到郭大嘴宿舍,把二螺螺同我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一个字不漏地学给郭大嘴听。郭大嘴那么一个人,列位也都是晓得的,他是甚么脾气?听了这话,一蹦有三尺多高。正是:
听得几句是非话
惹恼一个粗暴人
毕竟这郭大嘴如何发作,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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