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妹走人留诗15郭大嘴提纸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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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我和二螺螺被困奶茶店,郭大嘴折回来援救,结果受了母夜叉的迷惑,被杀得大败而回。我眼见救星逃了,只得回头又道:“神仙姊姊,你快救我。”神仙姊姊道:“我给你指点了明路,你偏不走,我有甚么法子?”我道:“那路走不通,求神仙姊姊再想一条万全之策。”
神仙姊姊正自犹疑,那母夜叉已来到门口,叫道:“开门,快开门。”我道:“不开,就不开。”那母夜叉道:“你不开我就一脚把门踢了。”我忙道:“神仙姊姊,你妹妹就要破门而入了,你让我进你罗帐里头躲躲吧。”神仙姊姊道:“不行。”我道:“事关人命,不行也要行。我保证不偷看你就好了。”说着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把帐门一拉,就钻进去了。
我答应了神仙姊姊不偷看,就要说到做到才行,因此我一进罗帐,赶紧把两眼闭得紧紧的,不敢偷看分毫,说道:“神仙姊姊,你宽心好了,我决不偷看你。”忽听神仙姊姊的声音在帐外道:“你现在想看也看不到了。”
我心里好奇,忍不住睁眼一看,帐内只剩一床薄棉绣花羊绒被毯,果然无人。列位,你们不要说我不守信用,我是忍不住才睁眼看的,并非存心想看,一眼看了,赶紧又把眼闭上了,说道:“神仙姊姊,你几时出去的?”神仙姊姊道:“就你才将进来的时候,我从你旁边跳出去的。”我道:“神仙姊姊,你真是神出鬼没,吓了我一大跳。”忍不住又把头伸出帐外看了一下,原来神仙姊姊早已穿好了衣服,脸红耳赤,头发湿漉漉的,全粘在鬓额上,正站在木盆旁边朝我望哩。
我道:“神仙姊姊,你果真不属凡间所有,身手如此了得,眨眼间就把衣服也穿起来了。”神仙姊姊道:“你不要啰啰嗦嗦的,快从我床上下来。”我连忙跳了下来。那母夜叉又叫道:“姊姊,快把门开了,让我进去结果了这无耻之徒。”我道:“不能开门。”不料神仙姊姊并不睬我,回头一伸手,就把门开了。
那母夜叉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话不说,一刀就朝我劈过来。我一矮身,低头从神仙姊姊旁边溜到门外去了。那母夜叉喝道:“泼皮休跑。”追了出来。我三两步跳下楼梯,见二螺螺还睡在地上,一把就抱起来,想要冲出门去。那母夜叉笑道:“你们跑不了啦,着。”说着伸手在墙上拍了一下。
我正要拔步,忽听脚下轰隆一声响,原本好好的还是一块木板砖,忽然就从中裂开了,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陷阱。我那时一心想逃命,怎会料到有此一着?一个收脚不及,踏在半悬空,只觉地晃天摇,抱着二螺螺一同栽了下去。
底下是一条涌道,我和二螺螺时上时下,翻翻滚滚,也不知滑了多远,方才落到井底,黑黢黢的,甚么也看不见,只觉**底下湿漉漉的,原来是一片污泥。彼时我头昏脑重,手酸脚麻,一动也动不了,话也说不出口,只有干喘气的份子了。二螺螺压在我身上,受了这么大的遽震,居然早早就醒了过来,先是微微动了一动,叫道:“噫呀……”过了一会,一跳而起,叫道:“哪个卑鄙小人,竟敢背后施暗手,偷袭你爷爷,快来吃我一拳。”一面大叫,一面在我身上跳来跳去,把我踩得眼泪直淌,一句话说不出来。
二螺螺跳了一会,忽然觉得脚底下软绵绵的,念道:“是甚么东西?”伸手一摸,竟是一个人,吓了一跳,叫道:“你是谁?”我说不出话来,只能道:“呜……”二螺螺道:“你是男的女的?”我又道:“呜……”二螺螺伸手在我心口来回一摸,雪平的,一点儿也不鼓,不禁怒从心起,叫道:“你是男的。哎呀,你就是那个暗算我的卑鄙小人,是也不是?”我想说不是,无奈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又道:“呜……”二螺螺道:“唔呀,你敢暗算你爷爷,叫你吃我几拳,也晓得我厉害。”说着噼噼啪啪,没头没脸打了我一顿。
我心里就想:“哎呀,真是报应来了,那回我和大嘴打了他二螺螺一顿,这回我又不顾兄弟义气,把他出卖了一回,如今他打我一顿也是应该的。”思念及此,对二螺螺这顿拳头也就坦然而受了。二螺螺打得累了,又道:“呔!你说是不说?为何要暗算你爷爷?那个叫‘陈上’的母夜叉呢?”
我道:“二……”二螺螺道:“你二甚么?”我又道:“螺……”二螺螺又道:“你又螺甚么?”我再道:“螺……”二螺螺道:“呀,你怎么晓得我就叫‘二螺螺’的?”我道:“小……”二螺螺道:“你要小便?”我道:“不……”二螺螺道:“那你要甚么?”我道:“沈……”二螺螺叫道:“啊,原来你是小沈。”连忙把我扶起来,说道:“小沈,怎么会是你?我才将打你,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的?我还当你是暗算我的那个卑鄙小人呢。”我道:“说……不……出……来……”二螺螺道:“都怨我不好,委屈你了。”我道:“这也不能怪你,是我应受此报。”
二螺螺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道:“我是来救你的。”二螺螺道:“小沈,你真是我的好弟兄,来世我们还要做弟兄。”我道:“好,来世我们还做弟兄。”心里却说:“来世再也不想碰到你这么个晦气鬼了。”二螺螺又道:“那个母夜叉呢?你不是说她最欢喜勇猛的男人吗?我今晚表现得如此英勇,怎么她还是要剁我?”我道:“昨晚她真是这么说的呀,怎知她今晚性情如此大变,竟这样翻脸不认人了。”
二螺螺又道:“你不是说她还有一个姊姊呢吗?”我道:“她姊姊在楼上洗澡呢。”二螺螺道:“你全看到啦?我也要看。”说着就要起来。我忙一把拉住,说道:“老早就洗过了,现在衣服都穿起来了。”二螺螺道:“你怎么早早不喊我呀?”我道:“你不是被迷药迷晕了吗?”二螺螺恨恨道:“都怪那个暗算我的卑鄙小人,若教我逮住他,不把他剥皮抽筋才怪。”听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二螺螺又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呀?怎么四处黑黢黢的?”我道:“我抱着你,正想逃跑,怎想不留神中了那母夜叉的陷阱,被她困住了。”二螺螺道:“好一个蛮不讲理的母夜叉。”
我二人正在愤愤不平,忽然陷阱里开出一条裂缝,露出一点点光亮来,那母夜叉笑道:“哈哈,明早终于能吃到新鲜美味的人肉包子了。”二螺螺大骂道:“兀那婆娘,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我二人来世就是做了鬼,也要报此一仇。”我道:“二螺螺,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来世我们只能做鬼包子,做不了鬼的。”二螺螺听了这话,也觉气馁,就不说话了。
那母夜叉道:“哈哈,你们就不要在这里胡吹大话了,我开水早烧好了,就等你们下锅呢。”说着伸进两条铁钩来,钩在我二人衣领上,想把我们拽出去。二螺螺道:“小沈,紧紧抓住了。”我二人死命拽住地上,不教她拽动。那母夜叉道:“好,我倒要看你们能撑到几时。”说着手上一发力,把我二人一齐拽了出来。
我和二螺螺摔在地上,见那房里原来神仙姊姊洗澡放木盆的地方,架着一口大锅,热气腾腾,你看那锅底和锅里:熊熊火焰来回舞,滚滚水泡上下翻。敢是那母夜叉说的不假,万事俱备,就等我二人下锅呢。我左右一望,只见神仙姊姊也站在一旁,忙道:“神仙姊姊,快来救我。”
不料神仙姊姊不知如何,忽然变得凶神恶煞的,再不是先前那个善良温柔的神仙姊姊了,冷冰冰地看着我,笑道:“哈哈,我也在等你们下锅呢。”想不到这回我小沈是真要完蛋了,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颗心冰凉冰凉的。
那母夜叉冷冷道:“铁锅不大,只能容一人,你们两个,谁先下锅。”我和二螺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那母夜叉道:“再不说你二人就一齐下锅吧。”二螺螺忙道:“小沈,你先走一步吧,我随后就到。”我道:“二螺螺,还是你先走一步吧,我马上就来。”二螺螺就道:“小沈,我真害怕。”我道:“二螺螺,我也害怕。”

那母夜叉见我二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喝道:“既然你两人如此惺惺相惜,我就送你们一齐上路吧。”二螺螺道:“别要,你先送我三弟吧。”我道:“陈姑娘,你先送我二哥吧。”那母夜叉道:“果然是好兄弟,你们既然做不了主,我就送你们一同上路吧。”说着一手拎一个,把我二人一齐丢进锅里去了。
我道:“二螺螺,想不到我们竟然会死在这里。”二螺螺道:“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我家娘子,一天清福没享到,就要为我守寡了。不知日后便宜了哪个混账东西呢?”我道:“二螺螺,你宽心瞑目吧。你那娘子,送给人家都无人敢要。”二螺螺道:“小沈,你再说这话,我跟你翻脸。”我就道:“罢了,罢了,你现在跟我翻脸有甚么用?你好歹还是个有娘子的男人,你看看我,至今还是光棍一条呢。”二螺螺道:“小沈,我们来世再做好兄弟吧。”我道:“来世的事情来世再说吧。”二螺螺道:“不要再逗我说话了。”我道:“怎么了?”二螺螺道:“水呛我嘴里去了。”我道:“那就不说了。二螺螺,你多保重。”二螺螺道:“叫你不要逗我说话。”我道:“不说就不说。”二螺螺道:“还在说。”我心中不由叹道:“罢罢罢,想我沈帅帅天赋英才,无奈时乖运蹇,一路坎坷,好容易满腔热血来此读书,如今壮志未酬,又要枉死在这个母夜叉手里,小沈我:今生虽做锅中鬼,来世必争天下雄。”
二螺螺忽然道:“小沈,等一下。”我道:“怎么了?你不怕水呛了吗?”二螺螺道:“不是,我忽然想到一个报仇的法子。”我道:“甚么好法子?”二螺螺道:“把肚里尿全撒出来,一滴不要留,好叫她们尝尝鲜味。”我道:“我没有了,才将喝了半盆洗澡水,后来受了惊,全撒在腿裆里了。”二螺螺道:“也一样,裤子还是要在锅里泡的。”不多时,那热水滚烫穿心,我二人身上发烫,眼前发黑,一齐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风吹过,我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看,满天星斗未退,约是五鼓时分。我吃了一大惊,一跃而起,不知缘何,我竟然睡在野外的草地里,并未变成包子,身上也是干的,一点没湿,二螺螺就瘫在我旁边。我忙道:“二螺螺,你快醒醒呀。”伸手把二螺螺摇了几摇。
二螺螺“唔唔”地叫了几声,忽然跳将起来,哭道:“啊呀,这里是不是就是那阴曹地府了?”我道:“不太像,阴曹地府里怎么会看见星星的。”二螺螺道:“小沈,你我二人不是被那母夜叉投进滚水锅里去了吗?怎么又会在这里的?”我道:“我也不晓得,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二螺螺连道:“真是撞鬼,真是撞鬼。”
我四面看了看,这里原来正是那个奶茶店不错,但是奶茶店的房子却不见了,就问:“咦,奶茶店呢?”二螺螺道:“不见了。”我道:“怎会有如此怪异之事的?”二螺螺道:“我二人肯定到阴曹地府,碰到开鬼店的了,人间哪有这等诡异的事情来。”我又四处看了一看,见原来奶茶店的房子处有一棵大柳树,树干上贴着一张白纸,隐隐约约的,也辨不清上头写得是甚么。我二人到近前一看,见纸上是一首诗,笔迹清秀见骨,道是:
奎木啸天凡世贬,贼心不死性难变;
我来上奏娘娘处,罚汝二人加十年。
下首是“某年某月某日,月宫嫦娥并玉兔留”十四个字。
我和二螺螺看罢,面面相觑,二螺螺问道:“小沈,这诗是甚么意思呀?”我道:“我也看不懂。”二螺螺道:“这上面又是甚么‘王母’,又是甚么‘月宫嫦娥并玉兔’,叫人好生费解。”我道:“这诗上面说甚么‘奎木啸天凡世贬’,也不知说得是谁。”
我二人想了良久,始终不得要领,好在小命保住了,没被做成肉包子,欢喜了一番,往回走去。走了约有半里地,正巧看见郭大嘴手里拎着一摞草纸,低着头朝这边走来。二螺螺叫道:“大嘴,你怎么才来呀?”
郭大嘴抬头一看,慌得“妈啦”一声叫了出来,把手里草纸往地上一丢,掉过头就跑。二螺螺连忙追过去,叫道:“大嘴,你怎么啦?”郭大嘴一面跑,一面叫道:“鬼呀!”二螺螺追了一箭远,叫道:“大嘴,是我二螺螺和小沈呀,不是鬼怪。”郭大嘴忽然往地上一跪,连连磕头,眼泪直淌,说道:“二螺螺、小沈,都怪做哥哥的不好,没能把你们救出来。如今你们化为冤魂,要找去找那母夜叉报仇就是,千万别来找我索命。兄弟我今天起这么个大早,就是来给你们烧纸送钱用的。只要你们在那头过得安心,兄弟我每年都给你们烧纸送钱去用。”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二螺螺道:“大嘴,我们不是甚么鬼魂,我们是活人。”郭大嘴哭道:“二螺螺,你别拿假话来赚哥哥了,我晓得你们现在已经变成肉包子了,怎么还会站在这里同我说话?不是鬼魂是甚么?”二螺螺道:“那母夜叉没把我们做成肉包子。”郭大嘴道:“你二人不是被她抓住了吗?好好的怎么会放你二人回来?”二螺螺道:“我和小沈也正为这事古怪呢。大嘴,你见多识广,你过来看看这首诗,或许会有些眉目。”说着就把那张白纸拿给郭大嘴看。
郭大嘴哪里敢信?盯着那白纸看,就是不敢走近,说道:“我看不明白。”二螺螺道:“那你走近些看。”说着自己走上两步,把纸条往前送了送。郭大嘴赶紧往后退直退,问道:“甚么意思呀?”二螺螺道:“不懂。你看那奶茶店也没见了,只剩一棵大柳树还在。”说着伸手遥遥一指。
郭大嘴抬头一望,果然不见了奶茶店,慌得叫道:“妈呀!奶茶店呢?”二螺螺道:“飞了。”郭大嘴道:“小沈,你不骗我,到底这事是真是假?”我道:“我不骗你,这事万万不假。”郭大嘴道:“这般说来,你二人果真还是活人不错。”我道:“大嘴,你自宽心,我们都是活人不错。你摸我手,还是热的呢。”
郭大嘴还是不肯相信,我又道:“都说鬼怕鸡叫,现在鸡早叫过三遍了,我二人还在这里,自是活人无疑啦。”郭大嘴一想这话果然在理,喜极而泣,忙道:“小沈,二螺螺,原来你二人果真活着,真是太好了。”说着几脚把地上草纸踢得远远的,又道:“如今这玩意也用不着了。”
我三人一并往回路走去,把事情的前后因果备细讲给郭大嘴听了,纵是郭大嘴见多识广,也连连叫奇,说道:“昨晚我就说了,这家奶茶店必有古怪,果真被我料中了。”二螺螺道:“幸亏我和小沈一根汗毛没丢。”我道:“赶紧回去,马上还要军训呢。”
少时回到学校食堂,到食堂吃了早饭,一碗豆浆,一个烧饼加两根油条,踱回到宿舍,正想歇息歇息,二螺螺忽然拿着电话冲过来,叫道:“不妙,不妙,大事不妙。”我忙道:“二螺螺,出甚么事了?”二螺螺道:“小沈,你看。”说着把电话拿给我看。
我把电话拿过来一看,乖乖不得了,二十个未接来电,一个不差,全是二嫂打的,直把那一碗豆浆,全作冷汗出了,霎时困意全消,寒气陡涨。正是:
前脚刚送猛虎走
迎头又遇恶狼来
未知后事如何,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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