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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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许多日,宫中的赏赐和各府的贺仪如雪片纷飞而至。珠宝首饰、古董字画、绫罗绸缎堆了满满一屋,我琢磨着要搬回现代,可以搞个专场拍卖会了。其中不少也是借机想巴结南靖的官员所送,苦于南靖一直孤高惯了,这下冒出个受了封号的郡主闺女来,可逮着机会大肆行贿了,名贴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我闷声大发财一气,南靖也是无可奈何。回头想想,难怪创造和谐社会,反腐倡廉要从领导身边的人抓起啊。
独自呆在相府依水而建的一座凉亭内,将身子扒在扶栏边,探出头去,手拿一包鱼虫,一点点地投入池中,看着红艳肥硕的鲤鱼在水中争先恐后抢食。心中暗暗自嘲,如今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池中物?有了避风的港湾,却失去波涛汹涌的自由,所谓大家闺秀,不过混吃等死罢了!
“佳木妹妹!”轻快的语调带了几缕戏谑,我回首望去,林锐竟不知何时来到亭中!自大理寺秘牢一别,狐狸仿佛人间蒸发,连宫中赐筵也未曾见到过他,这下竟好似从地底冒出来一般。
居然这么叫我,心中一阵恶寒,我没好气道:“你如何进来的?”
林锐抄着手大喇喇朝我身边一坐:“走亲戚串门子,情理之中啊。”
“谁和谁亲戚?”我皱着眉道。
“你的娘亲广宁长公主和我父亲魏王本就是堂兄妹,算起来,我和你可是表亲?”林锐一脸得意道。
老天!亏他想得起来,远得去的亲戚了,三代以内都没有共同祖先!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我告你,一表三千里!少来和我套近乎。”
“一表三千里?”林锐呵呵大笑出声。
“佳木,你还真是泰山易改,本性难移。”林锐继续出言促狭。
这狐狸看来今天就是为挤兑我来着!心中恼火,将手中鱼虫悉数扔到池子里,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是啊,麻雀就是麻雀,你给她个金笼子圈起来,也变不成凤凰,你可满意了?”
“走吧,小麻雀。带你去金笼子转转可好?”林锐抚掌大笑。
“你!”对眼前人已是无语,拳头才是硬道理,我一招青龙探爪向林锐面门击去。
掌到半空,只听林锐轻吁一声,手腕已被他出手捉住,动弹不得。林锐摇头皱眉道:“金刚掌?女儿家怎么好学这样刚猛的拳法?”
晕死了!金刚掌是什么东东?明明是易筋经第九式嘛!“你放手!我要喊人了!”我气急败坏道。
“你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可爱。”林锐松开手道。
我呸,神经病!抽回手腕,我连连掸着衣袖,只觉耳根有些发烫。
耐不住狐狸死缠烂打,加上那么丁点儿好奇心,跟着狐狸来到了他口中的金笼子――燕云皇宫。
林锐大摇大摆在前面带路,我则是落下一截,不时地左顾右盼。一路上,遇到不少宫娥向狐狸福身行礼,不亏是国标级的,姿势就是美啊。狐狸很是潇洒随意地说着“起”,小姑娘一个个满面娇羞的样子,见此情景,我不禁嗤之以鼻,臭屁什么!
“王爷今日来,是要查阅什么?”行至一座殿阁前停下,把守的侍卫像是与林锐熟识。
“找几幅字画看看。”林锐向我招手,示意我一道进去。
“这位是……”侍卫见我妆饰普通,狐疑着不知如何称呼。
“这是易阳郡主。”
“卑职龙图阁值守王伦见过易阳郡主。”
林锐言罢,眼前的侍卫忙不迭地向我行礼。
心中有些疑惑,龙图阁?难道林锐带我来的地方竟是皇家图书馆?奇怪,他也知道我对书画是一窍不通的,为何偏要来这里?
“走,进去罢。”林锐小声提醒我。
进了龙图阁正门,方发现内有乾坤,分了前殿后殿,若干间屋子里面都堆了满满的典籍书卷。正好奇着向后殿走去,耳边忽传来林锐的低喝:“后殿不能去!”
被他吓了一跳,我回首埋怨道:“是你叫我来,这会又前前后后的,我哪搞得清楚?”
林锐将我拉至一边;“后殿存的都是密档,没有圣上手谕,入内便是欺君。”
“啊?”我张大嘴巴,心有余悸。
“这边,给你看幅画像。”
看着林锐手中缓缓打开的长轴,竟有些痴了。这画中绝代风华的女子,无法用高贵优雅来形容,寻常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会觉得俗,所谓倾国倾城便是如此罢!
“这是……”心中有些激动,隐隐已猜着了画中女子的身分,却又不敢相信。
“此画为大严第一丹青妙手颜思甲所作,画上的人便是你娘亲。”林锐轻轻道。
“娘……”我喃喃低语。阿九襁褓之中,广宁长公主便已身故,未想到今日竟是我有缘来此,替阿九得见此画。想到此处,不禁对林锐生出些许感激之意。
“佳木你的眼睛和你娘很像呢。”林锐看着我道。
是啊,但别的地方都不像,这么好的基因却没遗传上,难怪熙元见了凤舞玲珑仍是要滴血认亲。颇为自惭形秽,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林锐:“好象还是你像得更多些噢。”
“那怎么会?一表三千里嘛。”林锐故作一本正经,臊得我满脸通红。
“跟我来。”林锐又将我引到一搁满画轴的博古架旁,从中抽出一厚重长卷,示意我与他共同展开。
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轻舒,卷开之处让人不由得屏气凝神,这是一幅叙事长卷!上面生动的描绘了手持节杖的使臣与百官欢送的场景,随后是黄沙漫卷、大漠烟直的边关景象,以及古老神秘的西域风情,无一不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这画卷之上,仿佛让人置身西域的风烟落日,感同身受着曾经的光辉与绚烂。

“这是高昌王城,这边紧邻的是屈支与凌山,还有素叶城,那儿是迦必试国。”林锐轻指着图上使臣西行所到的国度。
“哦。”我小声应着,感觉这些好像都是新疆一带的古地名来着,特别是高昌故城,不就在吐鲁番地区的火焰山附近吗?新疆旅游线路上非常有名的一处景点。
“这图是你娘亲当年出使西域回来,令人所绘。”
“啊?”我不禁瞠目结舌。这广宁长公主果然是个奇女子!
“你娘亲不仅美貌,而且是大严最具学识与智慧的公主。她的那次西域之行,成功的为大严交好了关外十三国!”
“你是如何得知?”话甫一道出口,自己也发现这个问题比较愚蠢。
“世人皆知,唯你不知。”林锐爽朗的笑容如清风明月,一扫人心中的阴霾。
“傻丫头,再给你见识一样东西。”
跟着林锐转进另一间屋子,书架之上堆的是满满的书册。林锐随手抽出一本递与我道:“上面的字可识得?”
我的脸想是已胀成猪肝紫,好歹也吃了二十几年盐,算上托儿所、幼儿园的学历,也读过头二十年的书了,掰掰该有你年纪大了吧?居然这么埋汰我!恼得也顾不上去看卦面上写的什么,我一把将书册又塞回林锐怀里:“不认识!我文盲!行了罢!”
“闻过而终礼,知耻而后勇。倒也非不可教!”
“你!”我怒不可遏,恨不能拳脚相向。
大概是看把我损得差不多,也惹毛得差不多了,林锐不再出言讥讽于我。“这架上的都是《佩文汇纂》。”
《佩文汇纂》?啥个意思?感觉自己好像是比文盲高明不到哪去。不死心地从林锐手中将那本书册重又夺回,草草翻阅起来。大致有些明白,这好像是部工具书,有些字典、讲义的味道在里面。
“可看得懂?”
我沮丧地摇摇头,看得懂才怪!
“回去让太傅好好教教你罢。”林锐看我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又继续补充道:“《佩文汇纂》是你爹爹任崇文馆编修时率人收录整编的,当今学子无不备作案前参考。”
“我爹还挺有学问的噢。”我呵呵傻乐着。
“那是当然。南相当年状元及第,文采出众,不是如此,如何能配得上姑姑?”
“这倒也是。”心中有些抓狂,这优秀基因莫不是隔代传的?咋到我身上就成隐性的了?显性个十分之一,我也算得上是一佳人啊。
“佳木,你可知晓了?你爹娘值得你为他们骄傲。”林锐一双俊目盯着我道。
“我明白。”止不住低下头去。终于明白林锐带我来此的真正用意,也许我该尝试着如何去接受这个血缘上的父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父女殊途,做着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出了龙图阁,多日的郁闷压抑一下缓和了许多,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正想对林锐道声谢,忽听背后有人声传来。
“锐哥哥,真的是你!”娇俏的声音带着惊喜,听来有些耳熟。
“西亭?今日如何会在宫中?”林锐回转身,言语也颇有欣喜之意。
“太后传我来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咦,这不是阿九姑娘吗?”西亭一眼认出了我,神色甚为吃惊。
“阿九现在是圣上亲封的易阳郡主。”
“啊,参见郡主,郡主莫怪西亭言语唐突才好。”西亭转瞬之间对我春色明媚起来,盈盈福下身去。
“不会,不会。”我尴尬得连连摆手道。这个礼节就是烦,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郡主雅量。”西亭不动生色地起身,举手投足的气度倒好似她才是贵胄一般。没办法,谁让咱来自草根阶层呢。
“表哥,你何时回京的?”
“昨夜回的。”
这两人倒把我扔一边唠嗑去了,心中暗自感叹,陈佳木果然有做电灯泡的潜质啊。
“西南战事可是结束了?”
听西亭此语,我有些大吃一惊,难怪这么多日没见着林锐,他竟是出征去了?
“已是大获全胜,姨父还在那面善后,表妹不用担心,过不了几日,便会回的。”
“前些日子见林风回王府取过药,表哥,你伤得要不要紧?”西亭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之意。
啊?狐狸在外面受过伤?瞅着他挺活蹦乱跳的嘛。心里有些吃惊,我不禁转过身向两人望去,却见狐狸有些神情不自然地也向我这边瞄来。
“不打紧,箭矢上有些毒,并未伤在要害。表妹,多谢你帮我寻着解药,要是让林风一味味去找,还不知要寻着什么时候。”
“表哥何必与西亭如此客气。”
“表妹,时候不早,我先送郡主回相府,改日再叙。”
临别时,西亭扫过我的眼神似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怨之色,忽觉心里有些惴惴,看来还是要和她表哥划清界限的好!
快到相府之时,还是忍不住向林锐道:“今日,多谢你了。”
“你不是说过如果有将来,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既是朋友,便用不着这般客套。”林锐笑得一脸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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