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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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任由我拉着他袖子往门口走去,待看到旁边有人投来惊讶的目光,我才发觉不妥,一个小厮装扮的人居然对个华服公子死拉活拽着不撒手,忙有些悻悻地松开手去。
出了明月楼,不禁大舒口气,刚才那园子里香风阵阵,呆久了有些憋闷,走到这夜风下一吹,还真是说不出的惬意。有些赌气,我一个人大步冲在前头,把大哥远远甩在身后。
“生大哥气了?”
大哥赶上来笑问道。
“哪能呢!大哥说哪去了。”我皮笑肉不笑道。
“好了,给你作本,打叶戏去!”大哥拉过我的手,将一锭大银放入我手中。
哇塞,至少有十两重唉!陈佳木再次被糖衣炮弹击中,笑逐颜开起来。
银钩赌坊?看到这个名字我不禁哑然失笑,竟有这么巧的事,别是古大侠穿过来开的吧?“大哥,这赌坊名字怪异得紧!”我扭头看向大哥道。
“这赌坊主人姓银,钩自然是开坊设赌,愿者上钩的意思了。”大哥笑着解释道。
银钩赌坊上下两层楼,屋内是人声鼎沸、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在赌具发出的声响落定之后爆发出巨大的喊声和叹息。一楼拥挤不堪,多是些投币掷骰、赶棋关扑之类的简单赌法,好多衣着普通的百姓都聚精会神地围在桌前跟庄下注。随大哥上了二楼,顿时眼前一亮,和楼下的简陋不同,这里是布置是豪华奢侈,时而听到酒杯的碰撞声和女子的娇笑,美酒胭脂,未赌已是醉人,这赌坊的主人果真有着一肚子生意经!不似楼下的喧嚣热闹,楼上的人大多衣着光鲜,像是士官绅贵,打叶子的最多,还有些个打双陆、奕棋的。
站在大哥身后,看了会叶子戏,渐渐有些明白。这骨牌玩法和桥牌倒有些类似,青、白、朱、玄四个花色各代表四季,每个花色有十张牌,以大捉小,未出时为暗牌,已出的为明牌,打牌的人按此推算出牌,捉的牌点数越大者为胜。手里攥着一锭大银,牌瘾已是被勾了上来。
这四人的水平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大哥不光牌技不咋滴,手气也不好!打了一手臭牌,没几把已输了七八两银子,看得我心里干着急。
“朱七。”看大哥又要出错牌,我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青十。”
“玄五。”
大哥依我而言出了三张牌,眼看胜局已定,却见桌上另外三人已是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看,脸上神情分明写着“要你多嘴”四个大字。
人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这打牌,看看恰头也没啥大不了的吧,犯得着这么激动嘛。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不敢再吱声,我把头一埋,开始装驼鸟。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以前在学校里玩扑克的情形,那时候一上完晚自习,就冲回宿舍打升级,还时常挑着电筒夜战,有时看不清牌吃苍蝇,大家便会笑作一团,小婕这促狭鬼还按吃苍蝇的频率给各人起外号,“苍蝇太后”、“苍蝇皇后”、“苍蝇公主”,偶是不幸受封苍蝇皇后的光荣称号。打起来的时候是一会儿这个自称哀家,一会儿那边本宫本宫地唠叨个不停,场面是搞笑至及。
“阿九,我去去就来,你先垫两把。”
冷不防大哥突然出声,我一下怔住,这么快就轮到我出头了?
“唔,好。”我爽快应道,早就技痒难耐了。大哥怕是刚才在明月楼茶喝多了,正好,你给我一边呆着去吧,该干嘛事就干嘛事,我倒要让这三个猪头见识见识苍蝇皇后陈佳木的厉害。其实偶的强项是桥牌,做庄技术还是可以的啦,一般一副牌叫成了,很少有被打宕的。
当遑不让地坐下,只觉六道鄙视的眼光齐刷刷地向我射来,看不起我?我挨个用愤怒地眼神回瞪过去,将手上一锭大银拍于桌上,人是英雄钱是胆,咱们看银子说话!
三分牌技,七分运气,输了几把牌后,我开始时来运转,连捉了三副满贯,桌上已经堆了有四五十两银子,看着打牌的另三个人一脸地不可置信将银子往我手边掷,心里那个美呀,我是得意的笑。陈佳木穿越古代的第一桶金就要在这银钩赌坊淘到了!
激战正酣之际,忽觉身后有些凉嗖嗖的,好像有两道视线如芒刺在背,我有些心虚地回过头,不料正对上两道杀人的眼光。额滴神!真是冤家路窄!
“阿九,果真是你!你怎么可以到这种地方来?”林锐不知打哪钻出来,看神色已然怒极,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大声质问。
“痛死了,你松手!为何你能来,我便不能来!”我气急反驳道。死命的将手往回抽,可在这死家伙手掌的有力钳制下却动不了分毫。
“我送你回去!”林锐丝毫不理会我的强词夺理,拉住我大力往楼下拖。
“你凭什么管我啊?哎,我的银子,我刚赢的银子还没拿呢!”手痛抵不过心痛啊,我的第一桶金就被这该死的林锐给搅和没了!

“大哥!这边!”被林锐拽至楼下,突然看见大哥正缓步踱进门内,我象见到救星般大叫招手。
感到林锐愣了一下,我忙趁机甩开一直被他捉住的手腕,闪到大哥身后,双手把大哥推至林锐跟前,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明白,我大声嚷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我告诉你师父不在,大哥就是我的合法监护人,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和他提吧!”说完已是闪到一边角落,你们俩去掐吧,我可没空奉陪。
“哎,楼上的楼下的,各位看官这边瞧好了!”随着“咣当”一声锣响,满赌坊人的目光都被这台前敲锣的人的吆喝给吸引过来。看这中年男子装束像是这赌场上的坐庄之人。只听他轻咳一声继续道:“众位乡邻,明日便是七夕,今晚本坊特意准备了些女儿家的物事供大家关扑,各位若能扑了回去送于妻女,岂不讨个好彩头?”话音刚落,下面已是叫好声一片。
已有急性子的人大声叫嚷:“把关扑的货色端上来给爷们瞅瞅!”
“诸位请看。”庄家不紧不慢道。一边示意身旁两个端着大托盘的伙计上前,一边伸手将盖在托盘上的红绸扯下,伴着众人的惊呼声,两大盘七彩斑斓的女子配饰已惊艳亮相。有冠梳、头面、螺钿、脂粉、绸缎约莫数十样精巧物事,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爷要扑那副镯子。”
“爷我要扑那**堂的花粉!”
一屋子赌徒已是急不可耐,在下面此起彼伏的叫喊起来。
“诸位别急,咱们一件一件来,这第一件是象牙梳,十个制钱开扑。”庄家一脸的成竹在胸,手里舞着一小槌,好似拍卖师一般。
“这位兄弟先来!”
一个满脸朴实之相的青壮汉子应声走到台上,丢了十文钱在骰盅内,庄家单手接过上下翻飞地摇掷起来。
“字还是幕?”庄家笑问。
“字!字!”
“幕!幕!”
下面的观者大声叫嚷着出谋划策,弄得朴实汉子犹豫不决,满脸尽是窘迫之色。憋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道:“幕!”
“是字。”庄家打开骰盅,给众人看,正是七字三幕。
朴实汉子有些失望地看着十枚制钱被庄家撸走,不甘心道:“再扑一次。”
如此扑了三次,总是猜不中,又有人上来扑,我数了下,大约扑了二十多次才被人扑走,一共是两百多钱,这把梳子也不知道能值多少,照这样下去,这赌坊定是挣大发了。看到现在,我才算是明白,这关扑竟是群赌。
不经意回头看去,大哥和林锐已在近处长身玉立,这两人现下倒是面色平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关扑进行时,我心中暗自好笑,看来这赌真是神奇呢,天皇贵胄也难抗其魅力无边。
“阿九,喜欢哪一件,去试试运气?”大哥朝我笑着调侃道。
“人家的本钱都没了。”我撇撇嘴道,眼角却恶狠狠地瞟向林锐,都怪这家伙,打两把叶子而已,瞎激动啥?把我的大票银子都弄飞了。
林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转而语气坚定道:“你看中哪一样,我与你扑来便是。”
才不要!我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再理他。
台上正扑得如火如荼的是支镏金的翡翠簪子,簪头是雕琢成花朵状的小块翡翠制成,簪身是银制镏金的,更奇的是那簪头居然是活动的,可以取下当挂件戴,这精巧的做工让人不得不佩服工匠的灵巧心思。虽是要三两银子起扑,仍有很多赌客趋之若鹜。
想是站久了,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乏力,我走到大哥身边扯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大哥,我们回去罢。”
“好。那我们先行一步。”大哥抱拳向林锐行礼告辞。
“这就回了么?路上好走。”林锐正看得出神,听我们道别语气似有些不舍。这家伙先前急吼吼地嚷着要送我回家,这时又是一副陪君大赌三千场的模样,真让人受不了。
回去的途中,我斜伏在靠垫上,懒懒地窝在车厢一角,马车颠簸着,直让人感觉昏昏欲睡。
“累了吧?”大哥看向我道。
“不是累,是惊吓过度。”想起遇到林锐他们发生的倒霉事,我垂头丧气道。
“这长乐坊本就是士官绅贵云集的地方,碰到北平王他们倒也不奇怪,可未料到北平王识出九妹竟会……”大哥欲言又止道。
“哎,好了,大哥快别提了,这人和我犯冲。”想到那一堆没来得及拿的银子,我是唏嘘不已。
回到我住的西厢屋内,远远看见公主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梆子已打过三更,公主竟还未安歇,怕是在等大哥吧。我推门进屋,径直朝床榻上倒去,忽觉一阵恶心从胸腹荡漾上来,鼻内有温热涌出。忙胡乱从床上抓起一幅枕巾捂住口鼻,怎么又流鼻血了,难不成真成沙鼻子了?我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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