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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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公主执意命管家将我安置在后院西厢,而不是前进客房,还将她身边的一个唤作小蝶的侍女指给我。我有些过意不去,却不敢不从,这住处好像离她的凤仪轩太近了些,用管家的话说是于礼不合。
“阿九姑娘,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小蝶疑惑看向正在床上做仰卧起坐的我道。
“没事儿,晚饭吃撑了,练功消化一下。”
从今到古,我是一直保持饭后百步走的习惯,可眼下住得紧邻凤仪轩,不敢到处乱窜惊了凤驾,只好窝在房中练我的广播操和仰卧起坐。
“小蝶,这府里的女眷是不是就……我是说那个……”做完仰卧起坐,我开始折腾瑜伽,摆了个犁式继续问道。吃晚饭的时候就看到公主,倒没看见别的姬妾,我有些奇怪,不知道怎么表述出来。
“噢,我们家公主和驸马伉俪情深,公主几次要帮驸马纳妾,驸马都坚持不受呢。”小蝶言语颇有些自豪道。
“是吗。”我感叹道。这府里面果真个个是人精,我刚才问话那么隐涩,连自己都搞不清说了些什么,这个小丫头答话却能一语中的。
“驸马爷。”
循声望去,小蝶正向门外恭敬福身行礼,我赶紧从床上跃起身,跳到床下,鞋呢?鞋去哪了?
“小蝶,你先去公主那侍候吧。”大哥的声音响起。
“九妹,你在做什么?”大哥看到猫着腰在床边东瞅西瞧的我有些哭笑不得。
啊,终于找到了!从床脚边一手一只拎起两只绣鞋站起身,猛然发现大哥正问我话呢。
“嘿嘿,阿九在打蟑螂。”我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讪笑道。
“闷不闷?”
“闷,啊不闷。”这大哥没头没脑问的什么意思啊,我有些脑子跟不上趟。
“大哥明日要上早朝,没空陪你去市集转转,公主也不便在市井之地抛头露面,倒是今晚我们可以去下长乐坊。”
“好啊好啊。”我欢呼雀跃起来。这个长乐坊是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和夜市差不多啊?
“待会我让长贵送套衣服过来,你换上随他来。”
换上这身青色小厮装束,跟在长贵身后,穿过长长的回廊,往边门走去。我把头坑得低低的心里直犯嘀咕,怎么感觉和作贼似的,这个大哥搞的什么鬼呀?
“姑娘上车。”这个大哥的贴身小厮说话声音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像电视上的太监。
我定睛细看,路边已是停了一辆双马拉的黑帘子小车。死就死吧,谁让好奇杀死猫呢,我心一横掀帘冲上车,冷不防脚底被个软软的物事绊倒,人径直一个狗吃屎向车厢内栽去。
“九妹,有靠垫,小心些。”大哥扶住有些惊魂未定的我道。
“吓死我了。”我一**坐下,借着车内忽明忽暗的烛火打量起这车厢内的人与物来。狭小的车厢里没有座位,只有几个坐垫,大哥已换了件月白色的便袍席地而坐,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正看着我。哼,我出糗,你高兴是吧?忍不住愤愤地踹了车门边的靠垫一脚。
“九妹,待会到了长乐坊,你称呼我公子,我就唤你阿九好了。”大哥吩咐道。
“是,公子。”我垂头丧气道。
“你不高兴?”大哥斜睨向我道。
“是啊,为什么每次阿九不是扮小厮就是扮丫头啊,我为什么不能扮成公子的弟弟乃?”我对自己的绿叶命心有不甘道。
“是大哥考虑不周,大哥考虑不周。”陆怀渊闻言已是忍俊不禁,大笑出声。
到了长乐坊才知这竟是一条街,梁城上至士官绅商,下至败夫走卒的娱乐场所。华灯初上,正是这里纸醉金迷,繁华喧嚣拉开帷幕的时刻。想不到,这古人夜生活也如此丰富。长街之上随处可见酒肆、赌坊、演练歌舞戏文的勾栏教坊,不同衣着打扮的人游走其间,各得其乐。难怪大哥让我扮成男装,长乐坊果然不是这年头女儿家该来的地方,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大哥为何竟带阿九来这声色犬马之地。不过却对陈佳木的味!想起上次泡吧蹦迪还是班上一个同学过生日的时候,也不知这古代夜总会是个什么光景,好奇心已是蠢蠢欲动。
大哥行至一座式样古朴的的高大建筑前伫足,我抬头望向这第一站,只见匾额上几个龙飞凤舞的金丝行草,“明月楼?”我疑惑念出这几个字。隐隐听到紧掩着的门内有丝竹之声传来。
“我们来得有些迟了。”大哥小声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便上前敲门。
“啊,是……”一个小厮打开门忙不迭的正要大声请安行礼,却被大哥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已经开场了,快里面请。”小厮倒是识趣,满脸堆笑道。
看来这两人倒是相熟,大哥一定经常到这儿来吧?心里有丝不是滋味,脑海忽然闪过沈离的身影,他上回来京城,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带他来这里?转而又有些自嘲,想那么多作甚?自己不也巴巴地想一探究竟吗?这年头麻将恐怕还未发明出来,又没有肥皂剧可看,这些个娱乐活动摆在二十一世纪也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我跟在大哥身后,把帽檐拉得低低地,蹑手蹑脚的溜进大堂。大哥捡了个园子西角不显眼的地方坐定,虽然桌上还有空位,我却只得在他身后站定,谁让咱是小厮呢!
我眼睛不得闲地四下张望着,只见园子里灯火通明,台上莺歌燕舞,台下人头攒动,一派歌舞升平之象。四周摆设倒也风雅不俗,墙上挂着夜宴图,桌上的台牌是象牙制的,小巧精致,有些座位还隔着画屏,好似包厢一般。
不一会,便有伙计端上茶来,大哥接过茶从袖中掏出一小锭碎银放在茶盘之中。老天,一杯茶要这么贵,这不是宰客嘛!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妒忌,总之有些牙痒痒。大哥许是发觉我神色不对,轻声道:“这明月楼是乐部教坊司习办的。”哦,原来如此!敢情这明月楼竟是国家歌剧院级别的,难怪门票忒贵!
台上十二个身着翠绿轻纱罗衫的妙龄少女正且歌且舞,跳的是支花间长鼓。这长鼓舞历史久远,以瑶族芦笙长鼓和朝鲜族的大长鼓最为著名,一直都是习民族舞的必修课程。两者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瑶舞长鼓源于祭祀,舞者多以男子为主,将鼓绳挂于颈项,横至腰间,以掌击鼓。舞姿中许多模仿动物的动作,粗犷勇猛、奔放洒脱,于跳、跃、纵、转、翻、扑之间尽展瑶人热情勇敢的真性情。朝鲜长鼓源于农乐,群舞最能体现其精髓,舞起时肩挎长鼓,手持细长的鼓鞭,以轻盈的抖肩、扛手、鹊步动作为主,边跳边击鼓,女舞者舞风优雅飘逸,男舞者舞风活泼潇洒。以前在舞校里见过高一级的师兄师姐跳双人长鼓,那叫一个精彩。这眼前的轻歌曼舞的却是改良过的,全是女子在跳,轻柔有余,刚强不足,全没了长鼓的原始神韵。我冷眼瞧去,这台下一干人等看得是如痴如醉,不时的击掌叫绝。不由低低一声叹息。
“这舞,不好吗?”大哥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向我道。
我心下大惊,慌忙道:“好,阿九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舞。”
说罢,已是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耳中又传来大哥的低语声:“这领舞的绿意姑娘不仅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
厉害厉害,小小年纪能学这么多道道,想当初,我除了上学光练个舞就划归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一类了。“真的啊?阿九若是习得这绿意姑娘十之一二就开心不已了。”我由衷叹道。
大哥笑看我一眼,缓缓道:“绿意姑娘虽为歌女舞姬,却极是心高气傲,梁城不知多少翩翩少年愿为其裙下之臣,做得了入幕之宾的仅北平王一人而已。”
嘿嘿,这绿意有个性,我喜欢!林锐这小子艳福也不浅嘛,能有如此佳人眷顾。“美女配英雄,挺好!挺好!”我傻呵呵地笑答道,未曾注意大哥眼中一丝探询的眼光。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无意之中看到园东头画屏之中走出一白衣青年,那不是林锐会是谁?这家伙,敢情是给他红粉知己捧场来着。却见他正向这边过来,额滴神,他不会看见我吧?这身打扮可够丢人的。我赶紧蹲下身去,背靠着大哥座椅把头尽量往里缩。
“怎么了?阿九?”大哥俯身关切问道。
“东边来了个喇叭。”我硬着头皮道,想想自己也就是西边蹲着的个蛤蟆吧。
喇叭不止一个,确切的数字是两把,这林锐身边还有一位华服青年。
“北平王,直敬侯,二位想是早已到此。”大哥站起身抱拳笑道。
“是啊,驸马爷,一个人独自坐这作甚?上我们那坐去!再看几出,一道出去喝两盅!”
那个大嗓门的直敬侯用拳击着大哥肩嚷道。
林锐在一边不住点头称是。我蹲在一边心中暗自叫苦,这两只喇叭聒噪个什么劲,把大哥拖过去了,我可怎么办呀?
“咦,我说你这小厮怎的这般没规矩,你家主子站着,你倒坐着,你是反了怎的?本侯今日倒要教训教训你这不知进退的小鬼头!”
额滴神!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好不好?我哪是坐着了?明明是蹲着!这老兄怕是晚饭桌上喝高了吧,跑到这儿来看我不顺眼!不敢作声,心中大叫“大哥救命”。
“好了,秦兄,我这小厮今日有些不舒服,跟来服侍,已经是难为他了。”大哥架住直敬侯一只胳臂道。这家伙手快要够过来揪住我衣领了。
“姐夫,你喝多些了,我们先过去吧。”林锐开口道。
这个该死的酒鬼直敬侯竟然是林锐的姐夫!我不禁狂晕。
走了!该死的两人终于离开了!我一下从地上弹起,顾不上许多径直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大口灌入口中,刚才那情形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阿九,我们去别处走走如何?”
“嗯,好。”听大哥开口,我求之不得,立马摔下茶碗站起身,扯起大哥一只衣袖就往园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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