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林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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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刁钻的丫头捂着口鼻的丝帕上映出触目惊心的红,心一下竟揪了起来。她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轻描淡写说是被香火薰的。鼻衄虽不是什么恶疾,但却极难治愈,看她刚才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形,直觉告诉我,没那么简单。她甩开我的手,倔强地不用我扶,难道是因为刚才戏弄她在生我的气?
将她安置去居士林休息,路上碰到林风、林默,我忍不住冲他们二人发火,两个照顾不了一个,都不知暗中跟随保护她,让这个野丫头肆意乱跑。她很不高兴,指责我乱发脾气,到后来竟不愿理我。林风、林默兄弟二人是魏王府的老人儿了,跟了我多年,名为主仆,暗中却是亦兄亦友,很少怪责于他们。今日对他们冲动发火,暗自想想也有些后悔。当时只觉托付于他们珍贵东西没有被看护好一般。心里莫名烦闷,野丫头现在不知把我想像成一个怎样不近人情的人。
很想去看看她现在是不是好些了?可又放不下身段,这个野丫头似乎根本无视我是个有着尊贵身份的王爷,言语处处和我促狭作对,这下怕是更讨厌我了罢?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十三岁就带兵出征,京都声名显赫的北平王在她面前就潇洒不起来,而且如此在乎她会怎么看我。难道我会喜欢上这个一无是处的野丫头?这怎么可能?虽然我知道将来的北平王妃必定是个温柔贤淑的大家女子,但一直心怡的却是空谷幽兰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野丫头和这两种人儿怕是永远也搭不了界吧!我与她,根本就是两种世界,两种身份的人,天差地别,待回梁城,就该忘了吧。离家快两月了,这次回去,王姐们不知会不会又像上回那般为了帮我择妃吵得不可开交吧?想到这里,思绪仿佛又回到端午节那个春色明媚的日子。
清晨,林风、林默兄弟二人陪我在花园练剑。远远就看到府里的大管家林申带着个手捧大叠黄纸的小厮向我屋子的方向走来。这个林申昨儿就跑进跑出,忙一整天,把魏王府上下有门的地方都挂了钟馗像,悬上了菖蒲、艾草,说是避邪。这下拿个符咒样的东西又是折腾什么?
收住剑招,林风冲大管家喊道:“林头,这大清早的,您老不歇息着,忙什么哪?”
林申一路小跑过来请安道:“小王爷,这是二小姐特地从洛阳清风观求的午叶符,避邪最是灵验不过,您看,今儿已是端午了,老身这急着正要四处贴上呢。”
“二姐已经到京城了?”差点忘了,今日是端午节,三个姐姐都要回门的。
“二小姐的马车怕是还要过一个时辰才到,这午叶符是二小姐先遣人快马送来的。”
“那申叔你快去张贴吧,多派几个人手,偌大个王府,你们两个人要贴到什么时候?”林申是以前是父王的贴身卫兵,在一场战事中帮父王挡了一箭,受了重伤,伤愈已不能再返沙场,父王便留他在府里做事,申叔既是父王的救命恩人,又看着我们兄妹四人从小长大,对我们也是极好的。
“没法子呀,今儿过节,人手紧得很。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都带姑爷回门,处处要张罗,个个都在忙,老身这是头痛得很!”林申诉苦道。
“这两人今日无所事事,申叔,先借于你用罢!”我指向林风、林默二人。
“小王爷,我们不用陪您练剑啦?”林风忍不住道。
看着他们兄弟二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不用,二姐辛苦叫人送来的符要赶紧贴好,可不能拂了她一番好意。你们去将青霜叫来和我拆几招好了。”
“那老身谢小王爷体恤。”林申看逮到两个苦力,是笑逐颜开。
大姐和三姐是一道来的,她俩都住在京城,相互走动也多。一个嫁的是异姓王赵王世子莫舞阳,一个嫁的是直敬侯秦岭。二姐夫家虽也在京城,但因二姐夫是驻守洛阳的总兵,婚后一直住在洛阳。下人来报,说父王和两位姐姐、姐夫都在前厅候我。这么大阵势,我暗道来者不善。
“锐儿见过父王,大姐、三姐、两位姐夫。”我硬着头皮行揖道。
却见莫舞阳和秦岭站起身要回礼,现今我已是恩封的北平王,位爵在他二人之上,正要推辞,父亲开口道:“你们二人不必拘礼,这不是在朝堂之上,锐儿向两个姐夫行家礼是理所应当。”

“四弟怎么满头大汗的?快坐下歇歇。”三姐将我拉到她身旁坐下,掏出丝帕拍着我脑门上的汗,三姐只比我大一岁,打小我们二人最是亲厚。
“来人,快给小王爷上杯茶来!”大姐刚吩咐,已有下人应声而去,母妃早逝,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大姐出嫁前,府中大小事务都是她在操持,下人都很是敬畏她。
“刚才练剑来着,听到你们传唤,也不及换衣服就赶紧过来了。”我无奈道。这满头大汗,一半是因练剑,一半却是被你们吓的。
“四弟,不是大姐说你,你今年已是二十了,也该结门亲事了,和你年纪相仿的京城世家公子还有几个没成亲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父王想想吧?父王也是一把年岁了,早就该到含饴弄孙的时候,你是魏王府的独子,怎么不担待这份责任?”大姐一番话是义正词严,说得他们几个个个点头称是。
“是啊,四弟,大姐说得有理,你到现在连个侍妾都没有,实在是不妥,没得惹坊间那些泼皮无赖混说。”三姐应声道。
说我什么?北平王年少风流,却偏爱男风?我抿一口茶,不禁苦笑。
“四弟,上回在我们王府中见到那位吕小姐可还端庄?吕小姐知书识礼,举止娴雅大方,和你倒也相配。”大姐切入正题道。
“吕小姐是谁?”哪家的千金闺秀,我是没一点印象。
“参知政事吕少蒙的女儿吕诗兰。”三姐在一旁提醒道。
“对,她爹爹可是当朝副相,满朝文武百官,除了南靖,就属吕相为尊。也算门当户对。”
“哦。”我木然应了一声,想起来了,吕诗兰好像称大姐作表嫂,她和莫舞阳算是姨表兄妹吧。
“四弟,若论门当户对,三姐这还有个上佳的人选。”三姐拍拍我的肩道。
“不知三妹说得可是太子妃的妹妹杜冰雪?”大姐略有不悦道。
“正是,杜家可是有着堂号的延陵郡望族,前朝就是四大姓之首,家族势力根深蒂固,连太子都纳了杜家大小姐为正妃,四弟若娶了杜冰雪,岂不是太子的连襟,这份尊贵到哪去寻?”三姐成竹在胸道。
“三妹,此言差矣,杜家虽是望族,杜家大女儿也是当朝太子妃,但她这妹妹可是庶出,我们四弟可是北平王,父王唯一的嫡子,可不比她家要金贵些?”大姐反驳道。
“好了,大姐、三妹,你们俩都别争了,四弟的终身大事,为何不听听他自个儿的主见?”
“二姐,你这么快就到了?”我好像看到救星,向她迎过去。
“女儿见过爹爹,振国洛阳军务缠身,不能前来拜见,还望爹爹恕罪。”二姐盈盈拜倒出声。
“不妨不妨,男儿当以国事为重。”父亲亲自把二姐扶起,欢喜地拍着二姐手道。这一声爹爹要比父王亲热许多罢!父亲盼的必是如此。
“爹爹,女儿看四弟和西亭表妹从小一齐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好姻缘。”二姐笑着提议道。
“二姐,我待西亭只是亲妹子一般,并无儿女之情。”我没好气道。是我选妃,为什么就没人征询我的意见,全是几个姐姐在这商榷,她们选个称心的弟媳似乎比弟弟选个合意的妻子更重要。
祝西亭是我表妹,小我四岁,她的母亲是我母妃的嫡亲妹妹,她的父亲虎武将军祝中磊常年驻守边关,小时又体弱多病,母妃心疼她,从三岁起就养在魏王府,直到前年姨父调回京城任兵部尚书,才将她接回身边。虽是如此,倒也经常回府小住。西亭是个美丽娇憨的女孩子,从小就喜欢跟着我,“锐哥哥”前“锐哥哥”后的,我一直都很宠她,每次出征回来,我都会带礼物给她,看着她欣喜的样子,我也很开心。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娶她为妻。
经常出席的宫宴,也见过许多达官显贵家的女子,她们都是那么高雅端庄,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铸出的兵器,却不是我心中所求的那独一无二的冷月凝霜。私下里,姐夫也曾偷偷劝过我,先娶个进门算了,以后看到喜欢的,可以一个个再纳进房中。败夫走卒尚且迎新纳妾。又何况我堂堂一个王爷?也许,再是坚持也免不了会是这个结果吧?
听到大姐提议去镇国寺求生辰八字,我终是忍不住推说头痛先行告退,留下一封书信,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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