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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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呵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甩甩头,仍有些晕乎乎的。刺目的阳光从窗户射进屋内,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我揉揉眼,暗想这是什么时候了?大清早太阳就这么大?忽然想起昨夜沈离背我回来,难道是场梦?镜子,三哥送我的镜子呢?我惊慌不已,趴在床上四处翻找起来。终于在枕头下面寻着,心中暗吁一口气,还好不是作梦!
拿起这面菱花小镜,总也看不够。正面青色的镜面微微发白,闪着柔和的光泽,下端有个方便抓握的桃形铜钮,反面是铸刻精美的一幅春燕伴杨柳,杨柳依依,春燕灵动。心下欢喜,揽镜自照起来。只见镜中映出个下巴尖尖的巴掌脸,比月前消瘦不少,我不禁轻叹口气,只剩一双眼睛倒还生动出色,两弯新月眉,一双横波目,有笑意从眼底丝丝透出来,眼波流转之间映得脸色甚是苍白无一丝血色。暗自心惊,睡眠不足对女人容颜的摧残还真是大啊!
正思想斗争着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涂脂抹粉,屋外传来唤门声:“阿九姑娘,可是醒了?”
是青霜的声音!她也上山来了?我从床榻上坐起道:“青霜姐姐进来罢。”
青霜双手端盆水,倚门而入,我见了赶紧迎过去要接道:“姐姐莫要麻烦。”
“姑娘可别客气,小王爷说姑娘昨日身子不大好,特地安排青霜照顾姑娘下山更方便些。”青霜笑着转身让开我,将盆置于桌几上。
“那南相他们呢?”猛地想起今日正是燕云、松辽两国谈判之期,我忙向青霜问道。
“卯时便出发了。”青霜疑惑看向我道。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看着这大太阳的,我有些心虚。
“巳时。”青霜边道边将半掩的窗户支起。
“巳时啦!”我惊呼出声,大部队五点就开拔了,我居然一觉困到九点多才醒。心里暗恼,两辈子都没有过睡懒觉的嗜好啊,从小习舞,每天都是早起练基本功,即使后来不跳了,早锻炼的习惯也一直保持下来。这回竟是怎么了?
“阿九姑娘不必着急,先梳洗用些茶饭罢。相爷他们怕是到下晚才能回,小王爷正在船上等候消息,待会姑娘与青霜一道上船罢,小王爷吩咐青霜告知姑娘,船上有故人等候。”
听完青霜一席话,心中稍安,接着又好奇心大起,故人等候?难道是三哥?不会啊?昨个他还说和五哥今日要负责护卫南相的安全来着。若兰留在临江照应医馆和石远。那我认识的还有谁?会是师父吗?想到师父要是知道我背叛师门还改拜扎烈那老鬼为师,不气坏才怪!虽说我也走的也是曲线救国的路子,但总归是给他老人家脸上抹黑啊!这行走江湖之人无论黑白两道最忌讳的就是欺师灭祖,看石远在山洞里那一副宁死不屈的死样子就知道了。
看到青霜拿了梳篦又向我走来,我吓得忙不迭地从长凳上跳起,怎么觉得她跟拿把刀似的?
“你别过来!我可不要再梳那劳什子的髻了。”我大叫道。
“不梳头哪行?姑娘嫌昨儿的反绾乐游髻不好,那青霜给姑娘梳个垂云髻吧。”青霜神色坚决,一副不打算放过我头发的样子。
“垂云髻?大概是什么样的?”我提高警惕道,可不能再上当受罪了!
青霜连哄带骗加比划,终于把我骗得坐着不动继续让她在我脑袋上折腾。
“好了,姑娘待会上船再照照看可还满意?”青霜欣赏着自己的大作得意道。
不用等上船,本姑娘现在就有镜子,嘿嘿!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摸出沈离送我的那面小镜,开始臭美。
“嗯,挺好的,青霜姐姐手真巧!”照完镜子我不忘狗腿一下。
“阿九姑娘欢喜就好,可别再唤姐姐了,青霜可是担当不起呢。小王爷知道了,会怪婢子不知礼数。”青霜慌忙道。
这个林锐怎么这么市侩呀,我皱眉道:“姐姐比阿九大上一些,这么称呼又有何不可?再说我们俩愿意就行,你们家小王爷管得着嘛。”
“阿九姑娘可快别这么说,小王爷可是处处为姑娘着想着呢。”
额滴神!为我着想?我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你要看到昨日你们家小王爷追杀我的情形怕是不会这么认为了吧?
“行行行,你们家小王爷什么都好。”这青霜整一死心眼为主子的人,我无奈道。
“是啊。我们家小王爷可是梁城拔尖儿的人物,家世、才学、人品都没得说,多少名门淑媛都对小王爷倾心不已呢。”青霜一脸崇拜道。

“呵呵,青霜姐姐也是仰慕佳人已久哦。”我笑着打趣道。
“阿九姑娘可别取笑青霜,青霜只求能一直服侍小王爷就好。”青霜说完已是红晕满面。
一面大口喝着粥,一面往嘴里狂塞馒头,饿死了,不知怎的,最近好像总觉怎么吃都吃不饱,虽说吃得多,人却反有些消瘦下来。看到青霜望着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我有些不好意思,对她笑笑道:“快点吃完,我们好早些上船。”
“那姑娘小心别噎着啊。”青霜好心地帮我倒了杯茶水道。
“嗯嗯。我们这就下山罢。”手里拿着还没啃完的半个馒头,灌了一大口茶水我站起身道。
跟在青霜身后一路向山下行去,上山容易下山难,加上山势陡峭,走到半路,我已有些气喘,看青霜却仍是身形轻盈,如履平地,我恍然大悟,原来她竟也是个练家子!林锐让她送我下山,定是暗含护我之意吧。看不出,这家伙办事倒挺周全的。
远远看见船头上立着两个白衣人影,定睛细看,年少的那位正是北平王林锐,另一位须发皆白的可不正是阿九的师父陈天行?
“师父!”我激动地冲他们挥挥手,示意我在这里,一边快步向大船跑去。
正踩着垫木要往甲板上跳,冷不防船身轻轻摇晃,看着脚下荡漾的江水,我一慌神,竟一脚踏空下去。
“哎唷。”我惊魂未定地叫痛,刚才真是好险,要不是林锐眼疾手快拉住我一只胳膊,恐怕就要掉到船与码头靠石的夹缝之中了。
“阿九,这些天可是吃了大苦了。”师父慈爱地拍拍我的头道。
“是啊,师父你到现在才来找阿九。”我扯着师父衣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开始撒娇博同情。
“自你失踪之日,师父一直暗中调派四展堂的人手四处打探,从老八所述,为师猜测带走你的可能便是扎烈那老怪物,可是遍寻临江不见,好容易才打听出你竟被晋王府的通关府牌送出了城。”
“是啊,扎烈手中有一块刻着晋字的玉牌,他说只要是在晋王属地凭此都可以通行无阻。”想起那可怖的一夜,我心中不禁又战栗起来,也有些奇怪,师父如何得知府牌这么隐秘的事情。
“多亏北平王殿下派人手四处查询,才知你没有被带回松辽,而是到了西津。为师才得以和南相定计将你救出。”师父继续说着个中缘由。
原来师父是小隐于市啊,想不到他和官场上人有这么深的渊源。
“只是为师一直想不太明白为何扎烈执意要带你北上,况且他在天神门时,就是心高气傲得很,怎肯受你要挟放了老八?”师父陡然向我发问道。
听到天神门,我心中已是惊骇莫名,转念一想,师父不知我为何被扎烈带走,看样子老八竟将我知晓易筋经一事隐瞒了,他定是怕我再为此受害吧?我踌躇道:“徒儿也是不知,想是那老怪物一直将阿九当半边云的徒弟了。”
师父思忖了下,却并未作声。正提心吊胆着,林锐出声道:“前辈,还是先去舱中休息会罢,渡口怕是要到酉时才有消息。”
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沙漏滴逝,枯燥漫长,郁闷难捱。想到渡口那两个背负着两国百姓殷切希望而正面交锋的人,心内感慨万千。是战?是和?到底哪个更有利些呢?从眼前来看,休养生息对两国来说是最重要的,但是战事一停,松辽得以苟延,日后再兴兵而起,会不会掀起更惨烈的战争呢?转而自嘲地想想,历史必有可取之处,对错留给后人评述。我不过一个落入不明时空的过客而已,何必如此介怀呢?
“小王爷!南相已和松辽乌巴尔丞相缔定两国和约!”林风一脸兴奋之色闯进船舱。
“果真如此?可打听到缔约内容?”林锐握住林风胳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道。
“听执笔内监所说,大致是两国为兄弟之国,燕云为长为尊,以邙江为界,双方撤兵。此后两国凡有越界盗贼逃犯,彼此不得藏匿。两国沿边城池,一切如常,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两国互敬岁供,燕云年供青苗十万担,绢帛五万匹,松辽年供良马千匹,黄金千两。”
听林风一口气道完,师父已是击掌叫好。我暗笑,这两国互为岁供,倒搞得是土特产大交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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