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西津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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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西津已经三天了,一路上我将易筋经的第二式横献达摩杵和第三式掌托天门的心法口诀告知扎烈。虽然我对血蛊的说法有些半信半疑,但我不敢冒这个险,万一老鬼走火入魔挂了,我的蛊毒岂不是无人能解。
离开临江的这些日子,没有一丝关于师父、沈离、若兰他们的讯息,也不知沈离是否已平安转回临江,石远是否得救。我知道我心中是深深牵挂着他们的,他们对我也必是如此吧。这种亲人的感觉让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好好活下去,我不忍让他们为我的离去难过内疚;我不忍让他们承担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不忍让他们为我背负上杀戮和仇恨。我会期待,更会努力,直到重逢的那一天。
扎烈是个地道的武痴,得了三式易筋经,高兴得什么似的。除了赶路,一歇下来就反复练这几招,倒是没再难为过我。到达西津之后,更是在客栈里闭门不出,潜心修炼。可能是给我下了蛊比较放心的缘故,他允许我在客栈内自由活动,只是不许出门,头一天我也曾试着偷偷跑出去,可是没溜出多远就被他发现了。老鬼说如果我再到处乱跑被他捉住的话,就去打铁铺给我做副脚镣,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这两日就没敢再打过逃跑的主意。这蛊毒也是邪门的很,难道下蛊之人真的和被下蛊之人能心意相连?我是看准老鬼正在屋内习炼易筋经,才抽身逃走的,可他却在我离开的片刻功夫就出现我面前。想到这些,心中丝丝发凉,就算我人能从老鬼处离开,但我的心呢?难道要受他一辈子控制不曾?像具行尸走肉般活着吗?
今日已是月末最后一日,这西津地处西北,虽是盛夏,却不似江南那般湿热,早晚温差很大,我临窗坐着,享受着早晨清风吹过的丝丝凉爽。听说明日燕云、松辽两国的钦差要在渡口就边境纷争展开谈判,扎烈老鬼这两日又忙活起来,客栈进进出出N多次了,好像听他说什么燕云使臣情况有变,要重做打算。
要了一碗牛肉凉面,我大口吃起来。我自己也挺佩服这具身体的好胃口,不管什么粗茶淡饭,酸甜咸淡,都能吃得大块朵颐,肯定不是个千金小姐出身。这北方的凉面和南方的不同,北方的咸辣味重,浇头荤素搭配,吃起来鲜香淋漓。南方的多是麻酱或素什锦凉面,口感偏酸,浇头脆嫩清香,入口酸甜开胃。比较着两种凉面的区别,我不禁深深怀念起若兰的好手艺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到她亲手烧的菜。
“阿九姑娘,你看能不能让这两位客官一起拼个桌啊?”小二冲我唱个喏道。我四下望了一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大清早的就没空桌了。来了西津几日,一直待在这日升客栈内瞎转悠,与小二倒也相熟,我于是答道:“好吧。”
小二赶忙冲立着的两个中年人伸手道:“二位客官这边请!”
“多有打搅,还望姑娘见谅。”其中一个约莫四十余岁,面目清癯的青衫男子手握折扇向我微笑抱拳道。
“没事,随便坐。”我嘴里塞着满满的面条含混不清地说道。这古代人就是麻烦,男女同桌吃饭还能扯出那么多条条杠杠,真想带他们穿到我们大学食堂,看看人家谈恋爱的男生女生互相喂饭的情形。
中年书生在我对面坐定,向另一个随从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道:“南福,一道坐罢。”
另一位长相朴实的连连摆手道:“老爷,这可使不得!”
唉,叫你坐就坐呗,没看出你家主人是私游,有意掩饰身分啊?我心中暗暗道。不知怎的,总觉得面前这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不是个简单人物。看他一身青色竹布长衫,头戴东坡巾,衣着并不华贵,但是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干练之气,坐定在那,更是一派云淡风清。究竟打哪来的呀?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忍不住朝着他多打量了几眼。
“但坐无妨。”中年书生笑着伸手拉向仍杵在一边的南福。
“老爷要吃些什么?南福让人去做。”坐在凳子仍是一幅诚惶诚恐模样的南福絮絮道。
额滴神!这儿的人可真是奴性坚强!你家老爷都大大方方准备请你客了,还这么拘谨,再说了,你让谁做啊,人家客栈可是认钱不认人的。
“小二,你们这有甚特色吃食啊?”中年书生笑向前来倒茶的小二问道。

“回客官,我们这面食为主,油馍、泡馍、拉面、燕面揉揉都是远近极有名的。”小二边斟茶边道。
“燕面揉揉,这名字倒也有趣,那就来两碗燕面揉揉。”中年书生道。
“你们不会吃得惯那燕面揉揉的。”我忍不住哂道。名字有趣,不代表味道好吃,燕面揉揉?辣不死你们!
面前的三人同时都惊诧地望向我,中年书生随即笑道:“那就来两碗这位姑娘用的面罢。”
“好嘞!两碗牛肉凉面,您稍等!”
“姑娘,燕面揉揉这吃食有何奇特之处?为何会认定我们二人吃不惯?”中年书生轻摇折扇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燕面揉揉里面配料尽是些生韭、油泼辣椒、蒜泥这些辛辣之物,二位象是外地来的,看着金贵,怕是吃不消这么辣的吃食。”我随口答道。
“唔,原是这样。”中年书生又奇道:“姑娘从何处看得我们二人金贵?”
直觉!直觉懂不?怎么什么事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呀?我忍住快要冒出的一头黑线,皱皱眉道:“你看你身上穿的袍子,看着不起眼,却是竹布的,竹布是江南所出,薄透吸汗,适合江南闷热的夏天穿着,听你口音倒像是北边的,这竹布在北方物以稀为贵,怕是金贵得很吧?”
听完我说的话,中年书生抚掌大笑道:“姑娘如此年纪竟有这般眼力!倒是令人佩服!”
我讪讪笑着,心想你要知道我实际年龄二十二,怕是不会这么认为了吧?
“不过,恕在下眼拙,倒是看不出姑娘是何方人氏?”
我不禁有些脸红自己毫无淑女形象的装扮起来。不会梳髻,长长的头发省事得只结了条长辫挂在脑后,原来那身夜行衣是不能大白天穿出来吓人的,只好重置了套衣衫,偏这扎烈老鬼又抠门,看着女装都要贵一些,竟不顾我的再三反对,买了身上穿的这身蓝色衣褂,搞得我穿戴不男不女的惹人笑话。
看看对面的竹布袍子,再看看自己的粗布衣衫我有些沮丧道:“我打临江府来的。”这人和人的差距乍就这么大哩!
转眼,二人的凉面已端了上来。你们慢慢吃吧,本姑娘可没心情陪你们。想到这里我推开空碗,准备回屋。
“从临江到西津千里之遥,姑娘来此所为何事?”中年书生突然大声道。
你查户口还是怎地?管得倒挺宽!我腾地从长凳上站起,正要发作,却见中年书生朝我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有人监视。”
我惊得又一**坐回长凳上,有人监视?监视你还是监视我呀?我嗫嚅道:“哪儿呀?”
“原来姑娘是探亲而来!在下却是前来会友,能在这客栈结识,也是有机缘的。”中年书生一面大声和我说话,一面用眼神示意我朝西边看。
我屏住呼吸,偷偷望过去,西边靠楼梯口桌边果真有个熟悉的人影正背向于我。
是他!这几日来天天给扎烈和我送水打扫屋子的客栈伙计!叫阿财的那个!看到他,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几日他一直暗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再偷偷告诉那老鬼!难怪我偷逃没几步就被老鬼捉住,竟是他通风报信所至!我气得已是浑身发抖。
转念一想,自己也真是蠢,好歹咱也学过唯物主义辩证法不是?竟被扎烈那老鬼唬成这样!这蛊毒自是存在了数千年,汉武帝时就有过巫蛊之祸,蛊毒一直与封建迷信是密不可分的,所谓蛊惑人心,正是用期骗迷惑的手段乱人心智,频频地心理暗示催眠人的思想,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受人控制吧!这个扎烈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八成是个厉害的传销组织者!
“姑娘,听人言西津渡口景色如诗如画,我们既如此投缘,何不一道去游览一番?”中年书生言下颇有助我脱困之意。
可是我现在的状况,这怎么可能?出得了客栈,怕是也出不了西津,这扎烈是松辽国师,西津又处边陲,想必此处定是藏匿了不少他布下的眼线吧?弄不好还要连累别人。
转向中年书生,潜意识中好像有股气场在吸引着我向他聚拢而去,看着他的眼睛,感到既是陌生又是熟悉,竟有些心神恍惚,我暗惊对于他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
“这个……家师严厉,未得他允许阿九不敢擅自出行,怕是要辜负先生一番美意了。”我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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