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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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月,眼看到年底了。
这天袁朗回来得相当早。一进门,哐当从肩上卸下一个大包,蹬了鞋直接进了卧室,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我跟进去,他已经睡着了。我扒下他的皮夹克,解开外衣,顺手抽了皮带,脱下外裤,盖上棉被。
摸摸窗边的暖气罩,很烫。
我放心的出去,将门带上。
他这一觉睡到晚上10点,我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看中央10套,听见卧室门响,一回头,袁朗脸上带着枕套的印痕出来了。
“饿了没?”
“好饿。”
“吃大盘**,刚做好。”
袁朗埋头对付大盘鸡时,我进厨房煮了一碗过水面,端出来,倒在鸡的汤汁里。
袁朗眼前一亮,索性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
我坐在餐桌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忽然就觉得生活对我真好,让我遇见这个人,不矫情,能忍耐,头脑清晰,还有,身材很棒。
我轻笑出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袁朗抬起头,看看我,想起什么,起身走进房里,摸索了一阵,拿了一个大信封出来,扔给我。
我打开信封,掏出来:“这月工资?”
袁朗继续吃:“还有一点年终奖。”
我数数,还行,整天雨里泥里的,怎么也得抽根好烟吧。
我把地上的包拿过来,翻了翻,从全是泥的作战靴上捻出一片蕨类植物的叶子。我看了一下:“去云南了?今天早上才回来?”袁朗点点头。
“起码3天没睡觉吧?”还是点点头。
“那现在呢?”“睡醒了。”
我转到他身后,两手环着他的腰,咬耳朵:“那你现在精神了,呆会是你一个人洗澡呢,还是想找个人擦背呀?”我探头过去,看他一边吃一边意义不明的微笑。我呵呵一乐,拉开他的衣领,在他后颈上深深的吻下去…
除夕前一天,公司放假,我到超市采购了三大袋年货。往家走时,沉重的塑料袋勒得手指生疼,路上未除尽的积雪在脚下吱嘎作响。临近小区门口,一个身影从背后掠过,顺手将我手中的袋子接下。袁朗!
他把所有的年货拎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挽过我的腰:“当心,地上滑。”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一阵阵轻雾,消散在冬日的寒风中。
“大队轮休,放7天假,初三初七我值班。”袁朗说。
“真巧,我也值初三,初四上午回家。”我回应道。
吃过晚饭,袁朗洗了澡,顶着一头的湿漉漉拿了一把花铲去给花盆松土。我在洗手间里把他换下来的衣服用洗衣机绞着。
我出来坐在沙发上嗑着一万年都嗑不完的瓜子,说:“今天开了一个年终安全会议,提醒我们下班时当心一点,节前抢人偷盗的特多。”我回头望着袁朗忙碌的背影:“哎,你干嘛呢?那花不用修枝。”
“你说万一我碰见抢匪该怎么办?”
“把钱给他。”袁朗想都没想。
“那万一他拿刀出来呢?”
“跑呗!”完全不假思索。
我扔下瓜子,起身跑到他身后。
“袁朗!”
“干嘛?”
“人家给你讲正事呢,转过来看着我。”
袁朗转过身来。
我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对着他小腹,说:“如果人家拿刀对着我呢?怎么办?”
袁朗笑着说:“那还能怎么办?”
左手一把抄过我的右手手腕,右手随即按上,往外一压。
我哎哟一声倒下去,袁朗一个侧身接住我,笑:“懂了吗?”
我站起来,又想到一个问题:“我把他打翻在地,然后呢?万一他把我掀翻爬起来怎么办?”袁朗说:“站好别动!”
我不动,他五指并拢,忽的一下砍向我的喉咙,堪堪在咽喉处停住。
“迅速、有力、定点,砍重一点会让人在3秒中内死亡,轻一点瞬间让人丧失战斗力。别乱用啊。”
那一刻我一定是眼中红心乱冒,我感觉到他的力量,他手掌**的风声。对,他是老A,是我的丈夫,是我这一生的依靠。
除夕晚上我做了一大桌菜,两人对饮。吃完饭他打电话回家贺年,我也打电话回家问好。各自的手机上祝福短信响个不停,亲戚的、朋友的、同学的、他的队员的、我的员工的、客户的、供应商的……屋里除了春节联欢晚会的热闹歌舞,还有此起彼伏的短信滴滴声,回电话的问候声。其实。两个人的春节也很快乐。
难得的假期呀,接连3天,天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一是因为平时缺觉,二是因为这3天晚晚做运动,时间长、幅度大、难度高,我不得不红着脸承认,袁朗的身体柔韧性和协调性都非常好,非常好……
初四早上,小林打来电话,说要过来玩。我叫她再约几个。然后跳起来收拾屋子,叫外卖。
忙完这些,我去叫袁朗起床。发现这家伙已经醒了,睁着两大眼睛望着我。
我撸撸他的头发:“乖,起床了,有客人要来。”
他笑着把我的手拉过去按在被子上,一物隆起。
我脸一红,嗔道:“呸,流氓!”
小林和高城翩然而至。
两个大老爷们一见面就亲热的勾肩搭背的到阳台上抽烟去了。冬天啊,阳台在零度以下。
小林在翻DVD碟片,我拿了两件大衣给他们送过去,正要开门,发现在门边隐约可以听见他们说话。
“怎么?现在不用再霸占我的床了?”
“老是麻烦高副营长你,多不好意思。”
“这是你第二个可以在基地以外面对墙壁睡觉的地方吧?小余靠近你的时候,你没象对马小帅那样给人家一拳吧?”
袁朗低笑。
“高城,对老婆亲热点,人姑娘不错,受得了你的臭脾气。”
“行,我知道了,我不是没空嘛。”
高城压低声音:“那啥,你用哪个牌子?”
袁朗:“没用!”
“那万一怀上了……”
“怀上就生呗!”
说什么呢?我加重脚步,还特意在门口跺了一下,拧开门锁,把大衣递给袁朗。袁朗笑道:“我刚说有点冷呢。”
这时大队人马赶到。小魏、小蒋、小魏的男朋友、小蒋的姐妹淘,嘻嘻哈哈的挤进门来。
我招呼道:“坐,坐,茶几上刚泡的茶,自己倒。小林,摆桌子!”
把阳台上俩人招呼进来,同小魏家的、小蒋的姐妹打麻将,我和小林她们唱K。
选了一首王菲的《流年》,开唱: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袁朗,这是我们的歌,五月的那一天,我遇见了你,我的天使…
我只能说,高城太有才了。这才多久啊,从不会认牌到做大牌,要不怎么说人家当年是军校的高材生呢。同袁朗俩人轮流胡牌,嬴得桌上那两个怨声载道,直说出老千。
吃完饭,小蒋和小魏不要高城、袁朗上桌了,说无偿援助到此结束。于是袁朗很自觉的跑去厨房洗碗,高城在他旁边一边看他收拾,一边聊天。
我和小林蜷在沙发上说私房话。
我抬头看看厨房里的俩人,对小林说:“别说,你家高城身材真好,宽肩、细腰、长腿,看人家那军姿,漂亮!”
小林也吹捧:“其实你家袁朗不错,穿T恤特有味道,臂肌、胸肌、背肌,那那都是肌肉。”
我反身从茶几上拿过抽纸盒,自己抽了一张,又抽了一张出来,说:“看你那意思,要不,咱俩,换换?”说着把纸巾递给她。
小林脸红得连耳朵都红了:“呸,瞎说什么!你拿纸给我干嘛?”
我低声笑道:“给你擦擦口水……”
小林扑过来掐我,我大笑着一个拧身躲开。
桌上的几个人埋头苦战,充耳不闻,厨房的两个探头瞄了一眼,继续他们的话题。
真是无情无义呀!
过完年,大家各自继续自己的工作。袁朗说要为下一季收“南瓜”做准备,我则突破了潜规则瓶颈,继续忽悠客户加盟,赚业务提成。
转眼就是春暖花开,到处草长莺飞,我开始计划着要和袁朗去野营。袁朗一口答应,说这段工作告一段落就带我踏青,虽然他们天天在外边踏。
我今天心情还是不错的,一个来自外地的房开商要转型投资酒店业,经人介绍找到我。
我本着熟人只杀温柔一小刀的原则,同他签了一个5年管理费200万的合同。
房开商一走,我就敲开了计算器算提成。
收成不错,不知袁朗那边如何。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职业性的接听:“您好,余蓓!您找哪位?”
一个陌生的声音:“您是队长嫂子吗?”
“是,我是。”
“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我冲出办公室,头也不回的吩咐文员:“替我跟盛总请假,我家里出事了。”
我一路飞车赶到医院,袁朗已经动完了手术。个子高高的小吴对我说:“队长受伤后第一句话就是通知您。”

“没什么大事吧?”
“还好,没伤到脾脏,差一点点。嫂子,都是我们的错,我们……”
我打断他的话:“没事,没事,很正常,只要人回来就好。”
“请了护工没有?”
“请了两个,一个白天,一个晚上。”
“一个就够了,就白天吧,国家的钱不是钱吗?晚上我来。”
其实我没这么伟大,我是不放心,万一晚上护工睡着了,袁朗出问题怎么办。
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肩上别着镇痛泵,手上扎着流质针,腹腔里是引流管,下面还有一根导尿管(天知道护士是怎么插进去的)。
半夜12点,我按呼叫器:“36床换液体!”看看尿袋满了,取下来,颜色正常,拿去卫生间倒掉。
洗洗手,扒着床头观察,呼吸正常,嘴唇有点干,端过水来,用棉签蘸了,给他均匀的抹在嘴上。
麻醉剂的效力还没过,袁朗一动不动。
我把被角掖好,小心的不碰到正在输液的手。
我看着陷入人事不省的袁朗,看着护士取下输液管说:“今天的药输完了。”
我轻吁一口气,将他的手轻轻放进被中。
掐着发涨的太阳**,我坐到床的另一侧,左手枕着头,靠在床边,右手伸到被里,握住他没有扎针的另一只手。
袁朗的手很宽厚,即使在冬天也很温暖,柔韧的手指,手掌上有多年留下的枪茧,我默默的摩挲着,拉到唇边,吻下去,放进被里。
倦意袭来,我闭上眼睛,打起瞌睡。
我在似是而非的梦里感觉有点冷,醒过来,看见袁朗的头摆动了一下,似乎睁了一下眼,又睡过去。
这是麻药的效力将过,他快醒了。
清晨6点,袁朗在一阵清醒一阵迷糊中睁开眼睛。
他目光无力的扫视了一遍,终于看见了我,嘴角翘起,给了我一个同样无力的微笑。
“渴……”
我拿过杯子,晚上晾的开水已经不烫了,我插进一根吸管,送到他嘴边,说:“医生说刚动完手术,不能喝水,你吮一点点,别咽。”
袁朗轻轻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我打电话到酒店的中厨房,订了早餐的鸡汤,医院的营养餐先不管营养如何,味道上实在有点让我无法接受。
早上8点,护工来了。我飞车赶到酒店,打了卡,取了汤,又飞车赶回。
已经完全清醒的袁朗看来精神不错,尝了一口,说:“好吃!”
我笑道:“今天只能吃流质,明天给你换别的。”
等护士把吊针挂上,我叮嘱了护工,凑到床头,吻吻袁朗的额头,说:“乖乖躺着,要是不舒服了就叫小王给翻个身,我上班去了。”
上班时心不在焉,看看到中午了,拎了一煲甲鱼汤到医院,喂他喝了。
赶回去上班,下午到酒店的西餐厅拎了一罐奶油鸡汤,汤很浓,但不油腻。
袁朗吃完,笑说:“被你这么喂,出院以后我得跑多少公里,才能减下这几天长的肉啊。”
我给他把被子盖好,说:“没事,不会长胖,就算长胖了,我也不会嫌弃你,大不了,我也吃胖点,跟你就配了。”
袁朗扑兹一笑:“胖老婆!”
看看房里没别人,说:“胖老婆,过来亲一个!”
我嗔道:“你住院呢,还不老实。”
凑过去,屏着气息印在他唇上,很软,很温暖,他的手臂环过我的脖子,手掌抚着我的头发。
太近了,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颊上,牙齿轻咬着我的嘴唇,我感觉心跳都停摆了。
红着脸直起身来,他目光盈盈的看着我,说:“脸红了。”
我擦擦嘴,故作不屑的说:“什么呀,一股鸡汤味。”
他呵呵的笑出声来,却又用力过大,扯到了伤口,痛得吸了一口气。
袁朗用目光示意我说:“过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我喜欢他这种带有一点侵略性的命令式的口气。
“知道吗?每次受伤都住院,只有这次,我躺在这里,心里特别踏实。”
“看着你忙前忙后,我就想,为什么我这么幸运,你就象一个天使一样,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落在我旁边。”
我拉过他的手,贴在脸颊上:“我更幸运,正好落在你身边。”
他缓了缓,说:“那你的意思,你真是天使咯?”
我发现又上当了,反击道:“我是天使,你就是魔鬼。”
第二天拎了粥过去,菜心粥、鸡粥、肉粥。下午我正喂袁朗吃粥,高城来了。
看着高城,袁朗眼中有种特别温柔的感觉,但我知道,那已经只是兄弟间的感情了。
高城脱了皮衣,里边还穿着作训服,应该是训练完了立刻赶过来的。问道:“这次又伤哪儿了?”
“心上!”
“个死老A!”
“好了,好了,脾脏旁边,没什么事,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倒了杯水递给高城,笑说:“就该狠狠的骂他一下,他以前住院也这么不老实吗?”
高城接过杯子:“差不多。就上次老实点,我赶过来的时候他都休克了,医生直接给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脸变的唰白。袁朗打岔道:“没这么严重,他们每次都这样,动不动就病危,我都习惯了。”
高城走后,护士过来检查,说:“尿管可以拔了。腿张开,吸气,好了!”
看护士出去,我把被子给他掖好,打趣道:“尊敬的袁中队长,除了本人以外,还有多少女性欣赏过您健美的躯体呀?”
袁朗沉思:“基本上北京军区所有医院的护士都看过。”
他说得很轻松,我却觉得很心酸。他到底受过多少伤,我看见的,我没看见的,他到底有多少次徘徊在死亡边缘。
我把额头顶在他的额头上,低低的说:“要小心啊……”
第三天医生拔引流管,我掏出手机拍摄全过程:“立此存照,拍给你自己看看,看你还这么漫不经心。”
袁朗抬手挡着眼睛说:“我怎么会遇见你呀,你才是我命中注定的魔鬼。”
北京的五月,风沙刚刚过去。
五一节那天,袁朗他们基地搞了个家属联谊会,邀请基地成员的家属参观、座谈、用餐。
果然是保密单位,清晨8点,一辆军车悄无声息的准时停在小区门口,我登车一看,里面已经坐了几位,我冲她们笑笑,她们也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车子接完所有的人,准时9点驶出市区。
3小时27分钟,车子终于穿越风尘驶进基地大门。
下了车,有宣传干事来接我们,说些热情洋溢的场面话,然后带我们在基地里参观。
五月的中午,气温刚好,有些微微的阳光,却不刺眼。基地里异常的整洁,这当然是突击扫除的结果,话说我们在接受卫生部门检查前也是这么干的。一些些微风掠过,道旁的白杨簌簌做响。
中午1点钟准时来到食堂,两个大圆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韩干事招呼大家入座,说:“中午先委屈各位将就随便吃一点,呆会我会带大家参观宿舍和训练场,下午3点基地领导同各位家属见个面,座谈一下,6点钟咱们还是在这里,用餐……”
“这里是宿舍,队员是双人间,干部是单人间,都配有卫浴,24小时供应热水。”众家属频频点头。
“这里是训练场……”一队战士步伐有力的列队跑过,统一的特种迷彩裤,武装带,军绿T恤,矫健得如同骄傲的猎豹。
我会心的微笑,旁边喊着口号的、目不斜视的、步伐坚定的,袁朗!
晚餐很丰盛,食堂的小饭厅里摆了5、6桌,大队领导致辞,家属们自我介绍。
我观察着,家属们长得都很端正,或稳重,或贤淑,或温和。
我悄悄自我审视一番:浅绿色丝质衬衣,小西装领白色套装,7公分高的百丽小羊皮高跟鞋,耳朵上戴了一副白金钻石耳钉(就是钻石太小了,话说回来,大的我也舍不得买),浅粉色唇彩……
据后来袁朗说,那天整个大队给我的评价是:时尚睿智。
饭后在多功能厅里开舞会。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平日里仿佛只会鼓捣枪械、操练队列的表情严肃的军人们,竟是如此的多才多艺。号称A大队枪王的二中队长弹得一手好吉他,四中队长的探戈完全是专业水准,最可乐是政委的天津快板,笑死个人。
舞曲响起,袁朗来到我面前,作出邀请的手势。
轻柔的,轻柔的,我跟随着他的舞步,如轻轻的风,他的呼吸掠过耳廓。
没有抽烟的他的呼吸很甜,带着让我迷醉的气息。
袁朗笑着说:“大队每年的五一或者十一都会组织家属联谊会,每年我都是请别人的家属跳舞,今年终于可以请自己的老婆跳了。感觉真好!”
我回应道:“今天老婆漂亮吗?”
他诚恳的说:“我袁朗的老婆一直都是最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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