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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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太阳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包裹起来,阴云莫名出现,被遮蔽的阳光完全消失。不知从哪儿来的黑色雾气在并不茂盛的林间瞬间弥散开来。整个森林好像眨眼间就被囚禁在一个巨大的黑球中。
可奇怪的是,我竟然能够在黑暗中清晰地看到每一个人以及他们每一个最细小的动作。无法解释这种诡秘的情形,我明明看见周围陷入黑暗,却并不妨碍我的视线。就好像顿时整个世界失去了颜色,仅此而已。
但我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悲哀。当我看到外圈的战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惊慌继而被蜂拥而上的魔兽们残忍地撕碎。还残存着体温而飞溅的血液、残肢,令我的胃一阵翻搅,腥味随着魔兽们的嚎叫声迅速蔓延。
更为可怖的是,大多数佣兵并不会被魔兽一击毙命,所以突然受到重伤的惨叫和面临不知何时就要到来的死亡的恐惧充斥着林间,犹如那黑色的雾气紧紧包围住每个人,刺激着我们紧绷着的每一根神经。
终于,原本还保持着的阵型在又一次冲撞间崩溃。被冲散的队员们为了自卫而向四周胡乱挥舞着武器,于是被自己人误伤的状况更进一步将所有人的境地逼向绝望。
就在这混乱无比的时候,卡莲徒然间动手了。
她挥动出“梵耶赫迪之怒”,“噼啪——”金色的火焰呼啸着,犹如一朵朵盛开的金色百合,然而美丽的景象背后是断落的魔兽们的黑色还燃烧着的断肢碎片,以及凄厉的嚎叫。
我从未见过如此冷峻的卡莲。她面无表情,既看不见悲伤也看不见恐惧。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掩映着不断跳跃的金色火焰,此刻的卡莲只是一个浸淫在自己舞蹈中的精灵,如若无人地跳着绚丽的死亡之舞。
在黑暗的包围中,只见红色花蕊金色的花瓣不停闪现,竟显得如此妖媚。
周围火元素在剧烈颤动,我知道卡莲这看似灵动的死亡之舞其实是非常消耗魔力和体力的。尽管威力十分强大,但她一定支持不久。拉达特和裘德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都使出全力跟在卡莲的身后,而安布劳希挡在我身后,不断挥动着闪烁着柔亮银白色光芒的长剑,不过令我有些奇怪的是攻击安布劳希的魔兽显然比其他人要少。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以我们一组人为首,一些靠近我们四周的佣兵们也一起向皮斯特城冲杀过去。队伍渐渐被魔兽冲断为两段。
借着火光,我看见埃克特和香奈儿联手使用着水系魔法,不断形成一个个尖锐的冰锥大批大批地刺向魔兽群,成为沙法尔他们那队的最外围防护。借着这些魔法,队员们从最初的慌乱开始收稳脚步,并配合冰锥向魔兽群反攻过去。可这成片的林间到处都是蜂拥而至的魔兽,一批又一批地包围着所有人,竟似看不到尽头。埃克特和香奈儿的魔力已然快要无法支撑下去而他们还有物品需要保护,所以情况十分危急。
我们这里的情况要比沙法尔他们那边好了许多。尽管如此,当我颤抖着挥剑砍断一只向我袭击的魔兽头颅时,强烈的恶心感和惊恐激烈令一直受着刺激的胃终于爆发,我顿时一阵干呕。天!我简直要虚脱了!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裘德的惊叫,“艾利,右转俯身!”
大脑来不及思考,我下意识的按照裘德的话向右转身,可我还是来不及俯下身闪避向我袭来的利爪。好吧,我在这瞬间凝聚所有力量在右臂,闭着眼准备在左臂承受这可怕一击,不过在我右手的邪皇剑同时可以彻底地消灭这只魔兽。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伴着魔兽笨拙身躯的重重坠地使我不禁瞪大了眼,已经挥举到一半的邪皇也硬生生的停滞在半空。
我视野里是个大大的黑影。安布劳希呼呼地喘着气,他的左手仍紧紧抱住我的腰间,在举手搁挡了另一只魔兽的袭击后,一个迅捷无比的瞬步,我们俩都跌倒在拉达特的脚边。拉达特和裘德立刻挥起剑阵将我们保护在中间。
“安布劳希大人,您有没有受伤?欧,该死!”拉达特的声音异常焦虑,竟然完全忘记了安布劳希无法回答。
裘德也气喘吁吁地厮杀着,几乎是吼叫着喊道,“艾利,你怎么样?”
然而我咬着唇,说话时才发现,哽咽在喉间的酸涩令我无法发出除了呜咽以外的声音。
怎么……怎么会这样?!
无需借助卡莲鞭子上的火光,我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安布劳希左肩上汩汩而流的血,浸染了他黑色的破损的长袍。可是安布劳希竟像完全没有发觉般,只是神情紧张地看着我。他水蓝色的眼眸中无法掩饰的深深的恐惧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某种很深刻的东西,在这一瞬间猛然撞击着我的心灵。
在危急的时候又是他保护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宁愿自己受伤?为什么他拼命赶来替我受伤时会这样的毫不迟疑呢?为什么看到他受伤会让我心里一阵绞痛?为什么这样的场景我是如此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就有过这么个画面?为什么……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令我头痛起来。
可我还是忍着头疼,说道,“我没事,让我看看你受的伤。”虽然声音很沙哑,但我就是知道安布劳希的想法。看到他明显的松了口气的样子,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我倒吸了口气,他的伤口竟比我想象的更为严重,可我手忙脚乱地却帮不上忙。安布劳希轻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默默撕下外袍有条不紊的将伤口包扎起来。
看着安布劳希血肉模糊的肩膀,隐隐的几乎可以看见底下的白骨。一种东西就这样蒙上了我的眼,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可是一种微微的甜蜜,一种深沉的温暖,还有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怒气在我心中升腾起来。
这个伤口该有多深?这样的创伤该有多疼?可是这个安布劳希却连眉头都没有皱地处理着伤口,仿佛这是别人身上的。这个傻瓜!他怎么可以这么不珍惜自己?
突然间,先前那股强烈的恐惧完全消失了,而蓄积在胸间的那股怒气却猛然充斥全身。是它们伤害了安!
血……深红色的血,在黑暗中我居然也能看见它的颜色。怵目惊心的红色血液与阴森白皙的肩骨,不断传来的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仿佛在我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同样的残忍的画面,慌乱、恐惧、心痛、绝望,难以忍受的痛苦搅动起我心底深处那个隐藏在某个角落的阴暗。
啊~~头好疼!
杀了它们!以血换血,以命偿命!似乎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对我说。对,我应该消灭了这些该死的魔兽!
没由来的,无法克制的怒火令我浑身颤抖。奇怪的是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在血液中奔腾欢叫着,仿佛是为要解脱某种束缚而欢唱的力量不断涌现。
“不好!”拉达特一声惊呼,快步抢上前将魔力消耗得近乎枯竭的卡莲护在身后。卡莲脸色惨白,却皱着眉,仍旧挥舞起暗淡下来的“梵耶赫迪之怒”。可是我们身边的包围圈却一阵紧缩。魔兽比我们想象的更难缠。
记不得安布劳希是如何在拉达特和裘德的呼喊中,用那柄闪烁着耀眼神圣光芒的长剑猛然间击溃阻隔我们两队的魔兽群,也不记得爱德华是怎样将黑色雾气驱走,他召唤的那道闪烁着的银白色光芒如同一把利剑从天空中间将遮蔽天空的那块黑色幕布瞬间从中剖开。光明从未像此刻那般令人感受到愉悦,所有人一齐发出欢呼。然而重见光明后,一大片黑压压的魔兽的数目令所有人陷入绝望,发出窒息的哀嚎。
可我听不见。我看见裘德惊讶的神情,看见他的唇瓣在急速开合,可我就是听不见。我只是深深地喘着气,也无法言语。
我四周的人、物都近在身旁,可仿佛又离我很远。我好像置身于另一个地方,清晰地注视着身边的这些人。但在我眼中的就只有安布劳希崩溃的伤口,嘴里抑制不住喷出的鲜血;只有卡莲苍白的脸倔强瞪视前方的眼;只有爱德华体力不支地摇晃着扑倒在地的身影;只有一具具破败残断的尸体和众人灰暗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奇异地安静下来。
充斥眼帘的上百成千的魔兽们竟令我体内的某种东西兴奋的颤栗,我感觉全身火热。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是一种烙印在我身体某处的本能被莫名地释放了。
一种强烈的渴望。
赤色的火焰突然间从我垂荡在两侧的双掌中窜出,手不由自主地挥动,那样自然而熟悉。火焰也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呼啸着以最猛烈的劲头向包围着我们的魔兽群燃烧。
火光。一片火光与惨叫。不知为什么这凄厉的哀嚎,这些魔兽在火焰中绝望挣扎的模样竟令我无比愉悦。
“呵呵……呵呵……”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飞快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奔驰在这些魔兽群间,如入无人之境。我手中的火焰比卡莲的金色烈焰更为炙热更为精纯,被缠绕上的魔兽都在瞬间烧成焦黑,然后被微风吹成灰烬。
我舒爽极了。这嗜血的力量令我先前的疼痛完全消失。
一波一波的火海吞没了成片成片的魔兽,只是一段并不长的时间,这黑压压的魔兽群已只剩下外围的最后五分之一的数目了。
我蓦地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兽群我笑了。可是我的目光轻蔑,我微微抬起头,身体竟随着我的意志而悬浮在半空。
这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是的,我原本就应该俯视它们的。不,我原本就应该俯视这如蝼蚁般的万物。在我的眼中这些丑陋的生命也只不过是最卑微的东西。
我,才是该主宰它们生与死的主人!
我眯起眼睛,越来越多的头脑简单的丑陋魔兽的眼中竟出现了恐惧,它们居然慢慢向后退缩。可是你们能从我手里逃脱么?真是可笑。
我鄙夷地扯了扯嘴角,显出邪气的笑容,微微抬起指尖,于是在一瞬间迸涌而发的更炙热的火焰将这些魔物霎时吞没。魔兽们疯狂地挣扎疼痛是它们打滚、互相撕咬,凄厉的仿佛是来自无尽深渊的死前的嚎叫令我一阵迷醉。
“天啊!这……这里是……炼狱吗?”
香奈儿的嗓音在颤抖,我淡淡地扫视了她一眼,她竟然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她对我的恐惧令我不禁哈哈大笑。
我转过眼,俯瞰脚下这片火光。这真是世间最美丽的景象。烧尽一切的红莲之火。
于是,我侧着头对香奈儿微微一笑,“你答对了,小姐。”
“是的。”忽然,一个非常突兀的,陌生而冰冷声音响起。
“这就是不可以解开的……炼狱中的火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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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清冷的声音如冰似霜,令我一怔,禁不住转向声音的发源处。于是,我立时对上了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眸。纯粹的紫色眼眸。
“你就是罗兰家族的后裔么?”
站在我面前的是个美得令人屏息的少女,她依旧淡淡的问道。可是我却好像徒然间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牢牢的禁锢住,无法动弹。
嗜血的狂乱与燥热、藐视万物的狂妄暴虐以及血液中某种沸腾不息的渴望——对杀戮对血腥的**,在瞬间被蒸发。我纷乱无比的头脑中竟只剩一片空白。
完完整整的空白。
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着从空中降落在地面,我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直直的毫不掩饰的看着她,无法移开目光。因为她的脸,她的发,她的衣衫,她的身段,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无一不令我感到近乎颤栗的熟悉。
我一定认识她!
可我喊不出那个名字。一波一波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冲击着我,心在胸口紧张得怦怦直跳。那个人……那个名字……我明明是知道的!但我却张开嘴喊不出声。就好像话到嘴边却怎也吐不出来。
更令我心慌意乱的是对于她,我竟有种深深扎根在记忆某处的莫名恐惧与抗拒。除此之外还隐隐有些微怒气从胸口漫溢。和先前完全不同的悲伤的单纯的愤怒。
然而那少女就这样坦然地站在我面前,一点儿也不闪躲我的目光。
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可名状的高贵与优雅。她紫色的眼眸里水汪汪的一片晶莹,凝眸时波光流转,美艳绝伦。少女银色的长发在微弱的风中不时飘起几缕,如同泛着珠光的锦缎。她白里透红的脸上玫瑰色的唇瓣微微翘起,显露出少女的娇憨来。
她是谁?是谁?是谁?
我一定记得她的,为什么她会知道我是罗兰家族的人呢?我微微冒出冷汗喘息着看她,她也无言地望着我。如果不是裘德,真不知道这样奇特的静默会保持多久。
忽然,裘德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之间诡异的气氛。
“黛……黛蕾丝……是你吗?”
那干涩的声音使每个字每个音节都像是硬生生从喉间挤压出来的。少女脸上的震惊虽然一闪而过,但她忍不住微微颤抖的身形却还是被裘德捕捉到了。
所有人都呆愣愣的看着裘德哽咽着伸出双手,“是你!一定是!黛蕾丝,欧,神啊!”他呢喃着向那少女一步步走去。他的步伐是那样缓慢那样沉重,仿佛每走一步都耗尽他全身所有的气力。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表情会那么复杂。惊喜交织的笑容布满了裘德的脸,可是他眼底深深烙印着的痛苦透过他哀伤的眼神,清晰地表达出来。裘德有些发颤的声音里却蕴含着一丝期待一丝迷惘。
那被众人瞩目的少女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感情的波动。“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她冷漠的回答,令裘德不禁停下了脚步。
“怎么会?神啊!”裘德激动地抢上前去,“不!黛蕾丝,黛蕾丝!你是黛蕾丝!”
就在裘德将要抓住少女的手时,一团黑色的雾气突兀地阻隔在他们之间,好像一块坚硬的盾牌将毫无防备的裘德“砰咚——”一声撞倒在地。同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彬彬有礼却无情地说道,“那我得很遗憾地说。你的确认错人了。”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取代了黑色雾气凭空挡在少女面前,颀长的身形隔绝了裘德的视线。及肩的幽蓝色头发被金色的丝带束起,他的脸微侧,棱角如刀刻般笔挺。这个男子显然身份不凡,从他那身独具匠心的服装剪裁就可以看出。整个外套前面裁成大幅后斜圆摆,优雅的流线型充满了贵族感。珠光丝绸面料的领口将他皮肤衬托得白皙,却又不失健康光泽。然而这个看似极富绅士味的男子身上却散发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是谁?”裘德几乎是弹跳着站起了身,瞪着眼睛质问这个陌生男人。
“伊格纳茨亲王……”
男子轻轻挥了挥手,制止了身后的少女开口。他打量了裘德一眼,和少女同样的紫色眼眸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这恐怕不是你,区区一名落魄的骑士有资格发问的。”
“你……”裘德怒极反笑,“哈,那请问这位高贵的先生,这里谁有此资格呢?”
“当然只有这位罗兰家族的后裔——”那个男人突然把身子转向我,他对我笑了笑可是眼神冷漠,“哦,恕我失礼应该称您为艾利克斯勋爵才对。”他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我不禁一愣,“你怎么知……”
“呵呵,”这位高贵的先生不等我回答,却向我伸出手来,“只有流淌着高贵血液的您,才是我们魔族王室真心希望结交的对象。”
周围传来一片抽气声,饶是我现在心慌意乱头脑不清楚也被吓了一跳,倒退一步失声道,“魔……魔族王室?!”
“是的。在下就是魔族伊格纳茨亲王,而这位……”伊格纳茨介绍起他身后的那名少女,“这位则是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
他淡定的以一种难以捉摸的目光,望向美丽的少女,慢慢的续道,“也就是——即将成为我魔族女王的莎依拉公主殿下。”
什么?!
霎时间,我好像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的话带给我的不仅仅是震撼!
莎依拉!
莎依拉!!
莎依拉!!!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天啊!
其他人在干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只这一瞬间,我便跌落在一个混乱的空间。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呼唤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慈爱的深情的悲伤的哀愁的,满含着的浓情令我止不住地要落泪。
“莎依拉……”
“莎依拉我的宝贝,你要成为比父王我更优秀的统治者啊。”
“莎依拉……”
“莎依拉我爱你!我们会在一起的。”
“莎依拉!”
“公主殿下!作为统战部最高将领,我恳求您!请您主战吧!”
“莎依拉,我带你走!”
“莎依拉,你要自由地活下去。”
“莎依拉……”
“莎依拉……”
啊……啊啊!不要喊了!
我不是莎依拉!我不是你们喊的那个人啊!我拼命摇着头却无法摆脱。
别再叫了!我是艾米!我难受极了!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声一声如一把把利刃在我心间割据。有什么东西似乎随着他们的呼唤而片片剥落,我好像能够依稀看见一些画面,纷乱的不断闪烁着,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我惶恐起来。
我……
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不应该忘记的人?
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想要了解,我想要知道一切!
可是猛然间一个意志疯狂地阻止着我记忆的复苏。
“不可以……不可以想起来的哟……”某个声音叹息着,然后那些掉落下来的碎片便开始复合。眼看着那些越来越清晰的画面又开始模糊起来,我焦急地想要阻止。但那股不受我控制的意念却不为所动。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千万不要打开它……这是约定。是约定哦……”那个声音反反复复在我脑中呼喊。就要决堤而出的纷乱画面幕幕场景不断要挣脱某个紧紧捆绑住的枷锁。可那个声音却令已经松动的枷锁慢慢坚固,一面要奔涌而出,一面却顽强地抑制,令我头痛欲裂。
这好像没有尽头的疼痛,这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郁闷,渐渐氤氲出一股强烈的怒意。
我无法抑制地哀嚎,“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无法宣泄的怒火变成满腔的委屈。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呀啊啊啊!!!”撕裂般的疼痛令我抱住头,承受不住地尖叫起来。
我该如何呐喊才能得到拯救?我想我就要崩溃了。
奇迹却在一瞬间发生。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将我环抱住。我就这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令我安逸的气息迎面而来,奇异地令我苦闷无助的心平复下来。无比的眷恋与信赖使我在这双臂膀间充满了安全感。一道灿烂的金色光芒淡淡地环绕在我周身,轻而易举地解除了我所有的不适,让我完全放松下来。疲倦顿时席卷而来。
我迷茫地抬起头,恍惚中映入眼帘的依稀是安布劳希的脸,他那双水蓝色的瞳孔如同深邃的海洋。

好遥远啊……那是不是又是一个我无法触碰到的地方呢?这是在黑甜的睡梦将我完全俘虏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而耳旁似乎还传来一声低沉的幽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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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沉闷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偌大的城堡内回荡着砰砰的声响。镶嵌着金箔雕刻繁复花饰的大门被伊格纳茨狠狠地一脚踢开,然后猛地将右手拖拽着在身后踉跄而行的女子重重一甩。少女禁不住这股大力而扑倒在窗边,“哗啦——”一声,绛红色的帘布被扯落在地上,女孩子这才稳住了身形。
仆役们很乖觉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都有序地悄无声息地退散出去,训练有素的管家甚至在临走时还体贴地为主人轻轻掩上了房门。
伊格纳茨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深吸着气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但一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气息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贵族的尊贵气质更为他增添了一股高傲的冰冷。他微微眯起眼睛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幽蓝色的头发在没有窗帘遮蔽的窗口下被阳光照出一圈如海洋般的蓝色光晕来,冷傲非凡。
然而那少女却并未抬头,她低着脑袋不知是在看自己的足尖还是在检查地毯上的灰尘。一阵压抑的沉默。
怒火随着少女的静默而燃烧起来。
“哼……”伊格纳茨一声冷哼,紧接着扬起手,“啪——”地一掌毫不留情地打在少女洁白无暇的脸上,五个红色指印立刻清晰地浮肿起来。她毫无防备的纤弱身躯根本经受不住这股大力,重重地扑倒在书桌上,把桌上的文件、文具全都哗啦一下推落在地上。墨水瓶“咔啦”一下破裂,黑色的墨汁迅速在洁白的大理石上流淌,被散落的文件阻断后,将洁白的或者写着字的纸张染出大团大团的黑色。
可是没有人会注意这些。因为紧接着又是“啪——”清脆的一声,女子另一边的脸上也深深的印上了对称的指印。先前还有书桌为依靠的少女顿时“砰嗵——”一声摔倒在地。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将她整个身躯撞得生疼生疼。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慢慢地支撑起身体,伤痛令她只能跪坐在地上。
“看着我。”从她头顶上传来伊格纳茨冰冷的声音。
可她倔强地别过脸,不去看眼前向自己施暴的男人。但她可悲的发现,从伊格纳茨身上散发出来的那强烈的危险气息令她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抖。
“什么时候我的娃娃居然学会起反抗了?”伊格纳茨突然俯下身,如钳般的手突然有力地托举起她完美的下颚,让她无法挣脱地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她看过无数次的紫色的瞳孔。那双和她诅咒过无数遍的自己脸上一模一样的紫色瞳孔。
她恨他。
就像她憎恨自己瞳孔的颜色一样,从没有改变过。
一丝鲜红的血挂在她的嘴角,刚才她应该摔得很重很疼。可伊格纳茨毫不怜惜。苍白的脸与红色的血迹,她凌乱的发丝以及那如扇般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所透露出的惊慌,竟有股动人心魄的妖艳,让他一阵心跳。
心一颤,他猛地加重手中的力量,看到她痛苦的眼神令伊格纳茨心中的暴虐有所缓和,他站起身却没有放松对她钳制,高度的差距使她不得不踮着脚地站立。可是她不能维持这样的姿势太久,脖颈间似乎要被扯断的疼痛使她不自觉地伸手拉住伊格纳茨的腰。
“放开我!”她忍着下颚像要被捏碎的疼痛,努力发出声音。
“忘记叫主人了么,我的娃娃?”看到她不得不借助自己的力量来维持最基本的站姿,这举动似乎令伊格纳茨心情好了许多。带着些胜利的口吻,他依旧冰冷的声音细细吐出两个字,“求我。”他缓缓地像是在和恋人**般轻轻在她耳际游移。
她惨白了脸却倨傲地闭起眼,既不看他也不说话,伊格纳茨也不逼迫她。可他们间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以至于她能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伊格纳茨的呼吸。他每一次呼出的热气都在她的颈项间吹过,在这暴虐的时刻做出这种温柔的挑逗,强烈反差的刺激竟让她产生一种奇特的**感。
“你怎么不反抗呢,莎依拉公主殿下?哦,不不,那么尊贵的称呼怎么会是你这样卑贱的身份可以承受的呢?是不是,黛蕾丝?是不是,我的娃娃?”伊格纳茨指尖轻轻抚摸黛蕾丝脸颊上还发烫的红肿,他的指尖冰凉,令她感觉很舒服。
“黛蕾丝,告诉我。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那个肮脏的骑士的?”
“我没有。”
“难道是我告诉他的?”
“……”
“嘿嘿,你该不是要告诉我,是他认出了你吧?哈哈哈,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伊格纳茨大笑起来,“认出你?你的整个模样都变了,即使是你父母也认不出来的吧!”
“我知道……”
“你应该知道,早在十多年前就该明白,你再也不是从前的黛蕾丝,签下契约开始你这一生永远都是我的玩偶我的娃娃我的黛蕾丝。我的!”
黛蕾丝没有回答,只是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很凄美。
但是伊格纳茨一点也不满意她的反应,冷哼道,“你为什么庇护他?”
“我没有……”
“挡在我跟前的难道不是你?”
“您完全可以连我一起杀死,反正玩偶坏了还可以再修补……”
“你……你!”
“……”
“你究竟告诉他多少?我们的全部计划?”
“不!我没有说!”
“没有?你还有脸说不?!”一连串的否认点燃了他渐渐平复的怒气。戾气在他的眼中氤氲,“你竟然让那个肮脏的人类,嘿,身上似乎还有着万恶的神族光明气息的贱种,用手来触碰你!”
“不……”
“当我要杀了他的时候你为什么阻挠我?”
“不是的……”
“说啊!”
“……”
“你……”伊格纳茨狠狠地扯住黛蕾丝的长发,高高扬起的手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可是那预料中的惩罚并没有降临。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出现拯救了她。
“哎呀呀,您这是在做什么,尊贵的伊格纳茨亲王?难道这就是贵国上流社会奉行的高贵与优雅之举么?”富有磁性的嗓音懒洋洋地随着房门的开启飘逸而来。一身轻便装束的男子转身挥挥手,露出敬畏表情的管家向来者深深鞠躬后,恭敬地合上门将午后明媚的阳光摈弃在门外。
“呵呵,无论到哪里,这阳光还是一样令人讨厌呢!”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转向房中的两人,将房间里的晦暗一扫而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亲爱的伊格纳茨亲王?”
安德鲁斯这位奥克斯帝国国王陛下站在铺满锦缎的客厅中,优雅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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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看到眼前这个出乎意料的人,伊格纳茨不禁停下了动作。黛蕾丝在突然间被松开钳制,顿时失去重心地向下跌落,眼看就要摔倒在伊格纳茨脚边,一只有力的臂膀却在这刹那间将她扶了起来。黛蕾丝讶异地抬头,一个温和的笑容印入她的眼帘,奇异地安抚了她那颗惊慌不定的心。
很难想象帮助她的竟是奥克斯帝国那位年轻王者——安德鲁斯国王陛下!
“没摔到吧?”他的声音轻柔而富有磁性,唇边泛起亲切的笑意,令黛蕾丝突然间脸红心跳。
“不,啊……没有……”黛蕾丝慌乱地有些结巴,不知是不是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惹怒了伊格纳茨,黛蕾丝被他猛地扯在身后,伊格纳茨高大的身躯立刻隔绝了安德鲁斯与黛蕾丝之间的视线。
看到这有失礼仪的举动,安德鲁斯却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像在自家客厅内般悠闲地踱到沙发前,颇为满意这酒红色的格调,于是挑了张单人座弹了弹衣角坐下,缓缓开口道,“作为奥克斯帝国的国王,我确实不可能在此刻跑到您这位——即将登上玛法帝国最高统治者之位的亲王府邸。不过……”他微微一顿,脸上现出一丝戏谑的笑容,“不过,以魔族秘部幽冥的身份,来拜会魔族现任最高贵的皇族成员,一起商讨我魔族未来的计划,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伊格纳茨皱了皱眉,犀利的眼神直逼安德鲁斯,可从那张俊美的脸上他只能看见一片温和的笑意。那个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如同孔雀石般的碧绿色瞳孔中波光流转,代表魔族尊贵的暗紫色若隐若现。
不可否认,这个看似温文尔雅却又散发出邪魅气质的男子无不显示出他的坦诚,但在伊格纳茨心底却隐隐有种无法看透对方的感觉。虽然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这是令他惊惧的危险感,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
半晌无语,伊格纳茨突然走到安德鲁斯对面坐下,“幽冥,你变了。”
安德鲁斯眯起略过细长的眼,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在人间渡过了近千年,总会改变的。”
“也许吧。”伊格纳茨轻轻说道,然后调转了话题,“散落在玛法的族人只找到一万,可是他们都和过去的我一样,仅仅保留些微的黑暗魔力,完全没法作战。”
“嗯哼,这点早在意料之中了。我们按照步骤来就可以,不急慢慢来。”安德鲁斯点点头,右手支着脸颊的修长中指习惯性地敲击起来,“那么这次那些怪物的操控情况呢?我对这个更感兴趣。”
“很不错,无论是远程感应还是现场分批或进行战术控制,步调和操控者都很协调。只是现在无法让它们自己选择战术作战。”伊格纳茨挥了挥手皱起眉,“这些替代品能做成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幽冥,我听说你最近宣布了一个神女的身份。”
“然后呢?”安德鲁斯饶有兴致地问道。
瞥了一眼被扯在自己身后的黛蕾丝,伊格纳茨很平淡的说,“听谍报部的报告,这名神女似乎很像莎依拉。”他感到身后握住的手,在瞬间僵直了一下。
“啧啧,我是该夸赞玛法帝国的谍报部办事能力卓越,还是该骂我手下的这些人饭桶呢?”安德鲁斯咯咯笑了起来,在伊格纳茨——这位玛法帝国亲王也就是不久后的玛法帝国帝王那阴冷的目光下,无比优雅地喝起了茶。
“我的意思很明白。”
“你认为那是公主殿下本人?”
“哼,那个抛弃自己的臣民,违背自己诺言的背叛者!这个罪人不配被称为公主!”伊格纳茨仿佛被触到了痛脚般狠狠地拍了下桌几,红木做成的茶几的一角哗啦一下断裂,“还有——”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带感情。
“不管她是不是莎依拉,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弄明白你在这件事上的立场。要记得,当初你所做的承诺。”
然而他所有的反应丝毫没有影响到安德鲁斯,他微微一笑放下茶杯,将身子陷入沙发里,好整以暇道,“亲爱的伊格纳茨,如果你认为当初我在混迹了近千年后才选定你作为复兴我魔族的继承人,是因为你那王族的血脉因而担心公主的出现会影响到我的立场,那么你就错了。”
“我……”伊格纳茨刚想辩解,却被安德鲁斯接下来的话震住了。
“我将遵从魔王的遗志,绝不会让公主殿下成为下届魔王的。”
“……”
良久的静默。连黛蕾丝也惊讶地没合上嘴。
“你……你说什么?那是魔……魔王大人的遗愿?!”伊格纳茨的声音近乎颤抖,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德鲁斯的脸。
“是的。”安德鲁斯很平静地点点头,孔雀石般的瞳孔中泛出的青紫色熠熠生辉。
“身为王族一员的你也是知道的,幽冥只是秘部最高权威之人的称谓。我的职责就是一生侍奉魔王大人,不死不休。可在最后的那场战役前,魔王却将我送入人类的海因斯特大陆,只为了一个任务。”
像是在缅怀逝去的过往般,安德鲁斯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前方,近乎机械的继续说道,“一个任务。最后的任务。我所有的努力和等待就只为了这最后的任务。”
“什么任务?”
这突兀的话突然将安德鲁斯从回忆中扯了出来,他罕有的极其冷漠地瞥了伊格纳茨一眼,“具体的你没必要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一切都已经在按照当初我们的约定进行。人类的六个大国中两个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中,现在又有一个正在沦陷,我们复兴的时刻不远了。至于你的不安是全无必要的。”
伊格纳茨被安德鲁斯毫不客气的话一堵,不禁冷哼一声,“可是族人们的力量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为什么要使用低下的种族来统一大陆,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统领这片肮脏的劣等种族?不要忘了,重新夺回天界才是我们的目的!”
“呵呵,劣等种族……啧啧,”安德鲁斯笑着站起了身,“我要提醒阁下,这里是海因斯特大陆而不是我们的故乡——派若黛斯。如果不是我还残存着魔王大人留有的力量,高贵的您此刻也只是一个有着漫长生命的人类呢。”
这温文尔雅的一席话,令伊格纳茨多少有些发热的头脑猛地清醒了。可是这看似礼貌之极的话里淡淡的嘲讽的味道,使他“呼——”的一声,掉转身子。
随着黛蕾丝的惊叫声,伊格纳茨蛮横地拖拽着她转眼间已经到了门口。
阳光在厅门开启的瞬间攻占进来,束缚着幽蓝色长发的金色丝带绚烂得刺眼,伊格纳茨忽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捡到你的是我而不是莎依拉,你是不是会像效忠魔王那样对我忠诚呢?”
大门被砰的关上,走廊上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然而伊格纳茨的话却如同魔咒,久久袅绕在安德鲁斯的耳边,散不去也消失不了。安德鲁斯就像一个深渊中静默的灵魂,独自站在偌大的客厅里,悄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才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叹息。从安德鲁斯周身突然升腾起一股浓稠的黑色烟雾。当他的身影溶入这片黑暗中并且渐渐消失时,屋内余留下来他沙哑的呢喃。
“这怎么可能。莎依拉……”
“只有她,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
“您回来得真早呢,陛下。”基尔巴特会长看着眼前周身黑色雾气缓缓消失的青年,恭敬地说道,却在低头的瞬间看见了这位王者脸上尚未调整过来的表情,心头微微一惊。
“嗯,事情还算顺利。”刹那间安德鲁斯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让基尔巴特有些怀疑刚才所瞥见的是否是错觉。
“陛下,您这次亲自去是否太……”
“太小题大做了?你是这样觉得的吗,基尔?”
“陛下……”基尔巴特会长右手按在黑色长袍上,微微欠了欠身。
“呵呵,没关系。我喜欢听你直言。嗯,从很久以前就是。”安德鲁斯说着从书柜旁取出一瓶葡萄酒,深红色的液体流畅地坠入杯中,尔后在他仰头的霎那沿着他的脖颈,沁入心脾滋润着他疲累的身心。基尔伯特会长安静的伫立在一边没有说话,他只是等待着。
“伊格纳茨本身的力量虽然不足以为惧,但是现在我们却需要由他来找齐所有的族人。他将是个号召者一个斗士一个将领,而我……我毕竟只能成为幕后者。所以,安抚他是很必要的。”安德鲁斯说到这里,无所谓地一笑,可是却显得很落寞。
“那为何您还要那个黛……”基尔巴特会长迟疑了一下。
“黛蕾丝小姐。”
“是,您为何还要将黛蕾丝装扮成公主的模样呢?”
安德鲁斯将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举到鼻尖,微微晃动杯身,享受扑鼻而来的淡淡酒香,“基尔,你还不明白么?”轻轻抿了一口酒,他忽然把目光投向窗外,望向那不知名的远方,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狂热,“伊格纳茨可以是号召人,可以是斗士,甚至可以是将领,但莎依拉不同。她是公主,是魔族的王,是精神的领袖。没有莎依拉的魔族是无法复兴的。”
基尔巴特没有说话,只是恭敬地再次欠了欠身。
安德鲁斯点点头,语气转向平和,“我们确实需要伊格纳茨,还有十天他就要登基成为玛法帝国的王,这样一来我们又省下许多麻烦。凡蒂尼边境的试验很成功,相信不久之后这些魔兽就可以击溃凡蒂尼了。尔后是整个大陆……到那时……到那时……”
说到这里,安德鲁斯那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魔魅的气质毫无遮蔽地散发开来,“我魔族将掌管这整片大陆。呵呵,诸神啊,天使族的你们将会为自己的贪婪和愚蠢付出昂贵的代价!”
安德鲁斯摆了摆手,“你去吧,把监视着我们那只小雏鹰的暗部人员召唤来,我要询问详细的情况。果然,逼入绝境就会激发他的能力,啧啧,家族。这就是家族的血脉。”
“是,陛下。”基尔巴特会长默默退下。
书房内再次陷入静默。安德鲁斯内心的思绪却如翻江倒海般地起伏不定。
他突然推开窗户,接近黄昏的阳光虽然不再璀璨,可也让一直处在黑暗中的双目微感刺痛。窗外景色如同仙境,绿草如菌,皇家花园美轮美奂,连高大的乳白色门廊长柱上那缠绕的藤条也经过精心的修剪,显得雅致而自然。但这一切已经无法印入他的眼中。
安德鲁斯审视着这窗外,这按照他记忆中莎依拉时常漫步的花园而建造的皇家花园,使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遥远的从前。
“伊格纳茨,我并没有对你说谎。”安德鲁斯默默地在心底叹息,“最后的战役前,魔王确实是这样嘱咐我的。可是……可是早在很多年前,我便已经在魔王的面前许下过另一个承诺。”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魔王的秘殿里,他从未见过面色如此凝重的王。
魔王深深地凝视他,目光里的有很复杂的东西,当时他并不明白。
“幽冥,”王说,“你愿意保护莎依拉吗?你愿意用你的生命,甚至忍受比献出生命更难以忍受的痛苦吗?”
“是的,我愿意。”他毫不迟疑。
“即使……即使背弃你所信奉的原则,即使背负起永恒的诅咒也在所不惜么?”
他抬头,望着这位族长这位领袖这位父亲,他说:“王,莎依拉公主就是我的生命,我存在的意义。她是我全部的信仰。”
魔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仿佛能够看进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秘密——那是他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近乎谦卑的爱情。
良久之后,魔王重重地叹息,“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成为卓拉,宣下你的誓言吧。在我去会见主神前,我必须交待你这个今后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任务。”
忽然,冷烈的风穿过回廊,盘旋而过时将安德鲁斯的银色长发呼地吹起,打断了他的回忆。
安德鲁斯闭上眼,享受着清风拂面的舒爽和这一刻带来的宁静。
“莎依拉,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安布劳希,如果我不是幽冥的身份,你会爱上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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