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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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斋是眉江城里最高档的酒楼,每到用餐时分,总是轿车云集,市里的一些接待也时不时在这里进行。
这家酒店的经营者很懂事,小车一到,马上就用一个同车牌大小的小红牌把车牌盖住,上面只有“留香斋”三个字,既达到了某种目的,又像是为留香斋打了广告。
以前在报纸上读到过文章,说这种遮掩车牌的做法,是在为打掩护。现在想来,都有道理。市里少不了有接待,有时甚至天天都有。让老百姓看见市里的官员搞宴请,明理的人知道,这是正常接待,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官员们只知道醉生梦死呢。
我知道像市文化局、市文联这些单位,没多少钱。可再没钱的单位宴请上级,也是越高档越好。这已经不是吃什么的问题了,是落实领导“待遇”的问题。随便找一个不上档次的饭店宴请一位副市长,任何单位和部门都做不出来。比如今天,我倒没什么,有阿依,我也不能不在乎啊。没钱,没钱咬着牙也得上,再穷的单位,请吃一顿两顿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如果不是阿依来了,还未必请得动我呢。
在留香斋大门口,邹广云早就候在那里了,见了面,热情地握手,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夏恒。只是有一个前后问题,我在前,夏恒在后,邹广云就只好侧着身子同阿依打招呼。我知道,阿依是不轻易同人握手的,女孩子嘛,矜持一点好。只是邹广云对夏恒太过亲热,引起了我的注意,想想也能够理解,对领导身边的人好一点,其实也是一种公关策略。
到了1号雅间,里面的人马上站了起来,据邹广云介绍,有市文化局副局长、市文联副主席,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位博物馆馆长。馆长很年轻,握着我的手,很激动,他的名字我没听清,又问邹广云:“你再介绍一遍,叫什么?”
“姚慧,姚馆长!”邹广云大声道。
这一次听清楚了,我顺口说了一句:“怎么像个女孩子的名字啊?”
大家笑了起来。
我知道,姚慧不会感到尴尬,也不会生气的。在一位副市长面前如此重复介绍一个人,已经就是“隆重推出”了。果然,在稍后一会儿的敬酒中,姚慧还把自己喝醉了。
那几位副局长、副主席喝酒的“表现”,远不及姚慧。一位女副局长挨着阿依坐,两人不时头挨头讲一些悄悄话。我同阿依说话倒少了,但她每见我喝下一杯酒,就用手轻轻拍拍我的大腿,做得让其他的人不知不觉,意在提醒我少喝酒。倒是弄得我有些不能自持,一边喝酒,一边想入非非。
邹广云坐在我的左侧,显得春风满面。姚慧的位置最是“偏远”,挨着夏恒,看来这里要数他的级别最低,也最是活跃,但不一会儿,就已经听他和夏恒称兄道弟了。
席间,也曾谈到欧阳先生收藏我画的墨兰,自然又是一番恭维,甚至说我的画作已经引起了香港画界的关注。看来,以画招商的事,全市上下差不多都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至于我的画作引起香港画界关注的说法,我想,假使有一个人关注,那也应该叫关注吧。
不过,我倒是想听听姚慧对我的画有什么评价,他是博物馆长,馆藏有很多好东西,他见多识广,应该能谈出一点什么。正好邹广云出去了,我招招手,让姚慧坐过来。
姚慧开始还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待明白之后,高兴得把酒杯都打翻了。
我问他:“博物馆有些什么馆藏画?”
“有郑板桥的竹、张船山的墨猴、八大山人的兰石图……”他掰着指头滔滔不绝地说。

我对八大山人的兰是情有独钟的,一听就来了精神,“哦,有八大山人的《兰石图》?”
“有啊有啊,李市长要看,我就送到您办公室……”
“恐怕你们的规定不允许吧?”
“这有什么不行的,特事特办嘛,难道李市长我们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还是我过来看吧。”
“也好,也好,博物馆随时欢迎您……”
这时,邹广云回来了,并带着一位蓄长发的中年男子,介绍说:“这位是本市知名画家吴伯言,善画仕女图,听说李市长在这里,一定要来敬一杯酒。”
我点点头。
服务小姐忙添箸加筷。吴伯言斟了酒端着酒杯到了我面前,“李市长的墨兰画得好,眉江画界也是有耳闻的,我代表眉江画界给李市长敬一杯酒……”
我也站了起来,端了酒杯同他碰了碰,说:“我是业余的,也就是老年书画班的水平,同你们这些专业画家不能比啊!”
“哪里哪里,李市长请坐,请坐!李市长笔下的墨兰,清雅脱俗,好画好画,那种境界,也是我们这些搞专业的学不来的。”吴伯言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仰脖子把酒干了,“李市长随意,随意!”待我抿了一小口,他才回到姚慧旁边坐下。
姚慧拍了拍吴伯言的肩,两人说着什么,看来他们很熟悉,似乎还开着玩笑。
邹广云又号召他的手下:“稳起干什么?敬酒,敬李市长的酒嘛。”
几位副局长、副主席又动了起来,好在他们都在干杯之后,要我“随意”。
阿依见此,才放心同那位女副局长继续她们的悄悄话。
又轮到姚慧了。姚慧用一口地方口音很重的话说:“李市长,我再敬您一杯,顺便讲个故事下酒……”
“好好好,”邹广云说,“姚慧就会讲故事。”
我知道,肯定又是荤段子。我到眉江三四个月了,还没多少人在我面前说过这个。今天,姚慧要不是酒壮着胆,可能也不敢在我面前开这个头。
也许是见我没表示反对,姚慧看了看吴伯言,说:“我就讲一个画家的故事吧。说唐伯虎大家都知道,唐伯虎点秋香,秋香开始是不愿意的。人们都说唐伯虎是大画家,蝴蝶画得特别好。秋香也看过的,那蝴蝶确实画得好,她很想知道唐伯虎是怎么画出来的。唐伯虎是怎么画出来的呢?”姚慧的确会讲故事,会丢悬念。
阿依和那位女副局长也把头抬起来,望着姚慧。
“快说快说,是怎么画出来的?”邹广云催促道。
姚慧微微笑了笑,继续说:“有一天,唐伯虎正在画室作画,秋香就在纸窗上戳了个小洞偷看,只见唐伯虎脱掉裤子,在一个盛有墨汁的盆子里一坐,往铺开的宣纸上又是一坐,一幅蝴蝶就这样‘坐’出来了……”
大家笑了起来。我摇了摇头,一是表示对讲这种故事的否定态度,二是表示并不怎么好笑。其实,在心里我还是笑了的。
众人笑过,姚慧又道:“秋香把嘴一噘,什么大画家啊,原来这么简单,我也会画的。秋香马上就回到自己的寝室,如法炮制。可是,让她纳闷的是,不管她怎么蘸上墨,再坐下去,那蝴蝶就是没有头……”
大家禁不住大笑起来。
那位女副局长不解,急问:“为什么?为什么?……”见大家笑得更厉害,阿依不住地拍她,阻止她再问,她才反应过来,脸都窘红了。
“秋香这才不得不服气,人家唐伯虎还真行啊,后来就嫁给他了。”姚慧终于把故事讲完了。
众人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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