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任出去了。
不一会，一个女孩子进来了。
李中看她，大约二十多岁，中等个子，不胖不瘦的身材，半长头发，一件带花的长袖衫，过膝长裙，浅紫色的一种，皮肤较白，眼光锐利，不苟言笑的样子，性格冷冷的，脚穿一码大头皮鞋，走路的步幅很大，手里提了个带大装饰扣的手袋，用手一把抓着，而不是像一般的女孩子纤手细捉的。
正看着她，那位女作者已经走到办公桌边了，说：“李主编。”
李中赶紧对她笑笑，又对她点点头，说：“你好，曾舒洁。请坐，请坐。”
曾舒洁一楞，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说着坐下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
李中说：“是任主任刚才告诉我的。曾舒洁，你找我有事吗？”
曾舒洁说：“我来送几篇稿子。”
李中说：“什么稿子？”
曾舒洁说：“有小说，有散文，有随笔，还有诗歌。”
说着，她把一沓稿件从手袋里掏出来，递给了李中。
李中说：“好的，曾舒洁，放在这里吧，我会请编辑抓紧时间看的，你不要着急。”
曾舒洁仍然不苟言笑地说：“李主编，我想请你看。”
李中想了想，笑说：“曾舒洁，按照我们的编辑程序，应该是编辑先看，各编辑室主任再看，然后决定是否送审，才能到我这里。曾舒洁，你在我们这里发表过作品吗？”
曾舒洁说：“我是第一次给你们投稿。”
李中说：“在其他刊物发表过作品吗？”
曾舒洁说：“发表过。”
她说了国内两家刊物的名称，档次还不算低。
李中说：“那好，曾舒洁，我先看看吧，不过，我这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多，时间可能会拖得长些，我会跟你联系的，你不要着急，你家在岗州吗？”
曾舒洁说：“在岗州。稿子如果不能用，请你给我打个电话，稿子到时候我过来拿。”
李中说：“那你留个电话。”曾舒洁说：“我已经留在稿子上了。”
李中说：“那好，我会及时跟你联系的。”
正说着话，电话铃响了。
曾舒洁告辞走了，李中接起电话，原来是那位甘肃的读者打来的。
电话里上来就说：“是《文学潮》杂志社吧？”
李中说：“是的，你找谁？”
电话里说：“我找你们李主编，李中。”
李中说：“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
电话里立刻气冲冲叫起来：“李主编，你们出的刊物简直不像样子，哪里像**的刊物！错别字太多了，格调低俗，封面不是**就是大腿，我要到法院告你们！你们出这样的刊物，简直是对读者的侮辱！”
李中说：“请问你看的是我们哪一期刊物。”
电话里说：“哪一期？就是刚出版的这一期，今年的第六期。”
李中一边听电话，一边从桌上杂志堆里翻出今年的第六期，这都是他经手的刊物，他太熟悉了。
李中说：“今年第六期？有问题吗？请你把目录跟我说一下。”
电话里说：“目录就是‘三个女人一个丈夫’，‘大款婚外恋揭密’，‘她在**时杀死了情夫’。”
李中笑笑，说：“对不起，你不要念了，你手里的那一期是盗版，准确地说，是盗用我们的刊名刊号，根本不是我们出的。”
电话里说：“不是你们出的？那你们的第六期出的是什么？”
李中说：“我们正版第六期《文学潮》是散文随笔专号，专谈亲情、友情、恋情的，内容严肃，品味高雅，光零售发行就有好几万份，校对印刷都很讲究，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的。”
电话里说：“那这真不是你们出的？”
李中说：“肯定不是。肯定是盗印的。”
电话里嘟哝起来：“那就不怪你们了。”
对方要挂电话，李中说：“请稍等一下。谢谢你对我们刊物的关心和支持，能不能麻烦你把手里的盗印刊物寄给我们？寄一个特快专递吧，以便我们尽快追查盗印来源，请你放心，刊物收到后，我们会加倍把刊款和邮资寄给你的，多谢你的支持。”
电话里说：“不客气，李主编，我今天就寄。”
一天就忙忙碌碌在电话、交谈、事务安排中过去了。
傍晚，李中站起来伸伸酸乏的懒腰，正准备下班，电话又响了。
电话铃声吓了李中一跳，李中心想，这一定又是赵大保来喊吃饭的，拿起来一听，却是韦雪云打来的。
李中有点惊讶地说：“韦小姐，你好，怎么是你？”
韦雪云说：“怎么李哥，我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李中说：“怎么不能，我是没想到。”
韦雪云说：“李哥，那是我给你打电话太少了。”
李中说：“是咱们认识得太晚了。”
韦雪云说：“哎，说真的，李哥，我喜欢你，不带任何其他目的。”
李中用有些夸张的口气说：“真的？”
韦雪云说：“真的。哎，李哥，你把你的手机号，还有家里的电话给我，有事我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李中说：“那怎么不可以。”
李中把手机号和家里的电话告诉了韦雪云。
韦雪云说：“我记下了。李哥，赶快过来吃饭吧，六点半都多了，我们还在花戏楼花衫阁，我进去叫大保跟你说话，我现在是在大厅里给你打的电话。”
李中拿着话筒等着，听见电话里韦雪云走路的皮鞋声，还有轻微的音乐声，不一会，赵大保接了电话。
赵大保说：“李哥吗？忙清了吧，赶快过来吃饭吧，明天周六，该歇歇啦，过来放松放松。”
李中说：“好的，大保，我马上过去，不过大保，咱们说好，今晚上我请客，正好不才也在，你给我个机会。”
赵大保说：“李哥，不用，哪能让你请客，这事你不要考虑啦。”
李中说：“大保，就这么说定了，这样我轻松点。”
赵大保说：“李哥，你先过来，过来再说。”
李中收拾了东西，七点出门，打了个车往花戏楼去，过了包公广场，路上堵了一会车，天阴着，已经夜了，车窗外流光溢彩的，花街芳菲，车流人往，很是繁盛。
很快到了花戏楼，下车进了花衫阁，李中对吧台说：“小姐，今晚盘云包的费用由我买单，你跟聂总说一下，我是《文学潮》杂志的，我叫李中。”
吧台小姐说：“好的，你是李主编吧？我马上就跟聂总说。”
李中说：“谢谢你。”
小姐说：“不谢。李主编，好胃口。”李中说：“多谢。”
进了盘云包，昨晚的那些人都在，周不才也在，正在打扑克，“斗地主”。
看见李中进来，江福运说：“李哥，参加，参加。”李中说：“你们玩，你们玩。”
韦雪云也笑咪咪地说：“李哥来了。”
李中对她笑笑，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跟昨天相比，似乎有所不同，李中想到韦雪云私自在外给他打电话，感觉多少有点暖昧，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丝质绣花无袖衫，看起来也不错，仍是十分的性感。
赵大保站起来说：“李哥，终于把你盼来了，不玩了，吃饭吃饭。”
李中说：“那就吃过饭再继续玩，今晚我请客。”
赵大保说：“李哥。”
李中说：“别争了，我已经跟吧台，跟聂总说过了，今晚周末，大家好好玩。”
屋里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说：“好好玩，李哥。”
大家在桌边坐下，韦雪云抢先坐在了李中旁边。
周不才说：“不要抢，不要抢。”
韦雪云说：“跟李哥坐近点，能进步。”
江福运说：“韦小姐，你以为李哥是吃素的？”
韦雪云被他说得面红眼热，转脸就定下神来了：“我愿意，你管哪！”
大家都嘻笑不止，上了菜，大家喝酒吃菜，相互干杯，李中不停嘴地说：“放开喝，放开喝。”他自己也带头频频举杯，碰杯，干杯。
因为是周末，李中想放得开些，每个周五的晚上他都是这样的。
有一次他看报纸，知道这是“周末情感综合症”。
周五他似乎总是需要大醉一埸的，周六和周日郭艳艳都会回娘家，如果没有应酬什么的，周六李中需要睡个大懒觉，最好一直睡到中午，这样既解了一星期的乏累，也打发了时光。
周六中午起来，他会东拖西拖的，拖到下午两三点钟，上街点两个小菜，要一瓶啤酒，慢慢喝掉，一直喝到四点多钟，回家冲个澡就开始看电视，一直看到深夜，困了，就关掉电视睡觉。
星期天他却不会大睡。
一般他会在九点前起床，匆匆洗过，上街吃点早点，就打车到办公室加班处理积压的事务，中午他在外面随便吃点饭，然后回办公室在小钢丝床上睡个午觉，下午一直工作到七八点钟，才离开办公室，在街头吃些东西之后，他会磨磨蹭蹭地回家，星期天晚上郭艳艳也该回家了，两人各自睡觉无话。
也许真是在李中的带动下，桌上的酒喝得很快，一桌人也很快有几个面若桃花了。
赵大保说：“李哥，喝猛了，慢点。”
江福运也乍乍呼呼叫唤：“李哥，受不了了，喊小姐吧，跳舞。”
韦雪云说：“喊什么小姐，还没吃饭哪，天天就知道喊小姐，喊小姐，注意身体。”
说得大家放浪大笑。
江福运脸涨眼红地看着韦雪云，说：“我身体好，你放心。”说着，眼却一直盯着韦雪云，韦雪云不睬他，低着头只顾吃菜。
江福运慢腾腾又说：“韦雪云你当然不需要喊小姐了，你得喊先生。”
韦雪云说：“那得看情况。”大家又一阵哄笑。
李中岔开话题，说：“福运，想跳舞，你随便啦。”
江福运真起来出了包间的门，不多一回，就带了个小姐回来，手拉手的，进来说：“我老婆来了。”
小姐嗔他一声，用肩膀拱拱他。
韦雪云低头轻语对李中说：“还是前几天那个。”
赵大保说：“哇，大波女！”
气得小姐对她一歪嘴，说：“赵哥，我操你噢！”
李中看那个女孩子，人长得不算漂亮，身体倒满丰润的，也很耐看。
小姐把荤话说过，细眼看着桌上的人。
江福运指着李中对她说：“老婆，这位是大老板，喊李哥。”
小姐甜甜喊了一声：“李哥。”
李中递支烟给她：“小姐，请坐，贵姓？”
小姐说：“免贵姓焦，李哥。”
江福运说：“李哥，不好意思，**，一家子，我老婆，我老婆。”
大家又是一阵笑，笑过了，江福运搂着焦小姐跳舞去了。
赵大保说：“李哥，咱们喝。”
韦雪云说：“李哥，我敬你一杯。”
李中说：“韦小姐，不敢当，我敬你。”
两人干了，韦雪云说：“李哥，跳舞的时候我还跟你，昨天没跳好。”
李中也有些面热了，酒顶的，李中说：“我也这么想。”
周不才有意搞笑，说：“不能这么搞吧。这么搞我有意见。”
李中大笑，韦雪云说：“不好意思，周哥，叫你失望了，各有所好嘛。”
赵大保说：“李哥，看样子这酒喝不下去了。”
他转脸对服务员说：“喊几位小姐来，挑漂亮的。”
服务员点头出去，大家笑够，江福运这时已经搂着小姐，跳进了跳舞房。
不一会，跳舞房里就传来江福运有意作弄出来的亲吻声，咂咂的，但是紧接着，小姐在里面被他掏得先笑后叫，再后来就是长时间的尖声高叫了，小姐尖叫声不停，听起来是真叫，肯定是被江福运揪住了什么。
正在这时，五六位小姐进来了。
听见跳舞房里的尖叫声，她们也跟着夸张地尖叫。
还有的哎哟哎哟地叫，边叫边喊：“哎哟，哎哟，来人哪，非礼啦。”
“来人哪，**啦！”
更有一位小姐喊：“来人哪，通奸啦！”
大家笑得合不拢嘴，赵大保就地脱下一只皮鞋，一扬手，把皮鞋从上面扔进了跳舞房，砸得里面又是一声尖叫。
紧跟着，在小姐一连串的尖叫声里，一只女式皮鞋从跳舞房里飞出来，掉在地毯上，又一只女式皮鞋飞出来，砸在桌沿上，差点砸到人。
赵大保伸手把鞋扔到地毯上去，大家都笑弯了腰。
桌上的几个人站起来，说：“李哥，我们玩了。”
各搂一位小姐，到沙发上点歌、喝酒、吸烟去了。桌上只剩李中，韦雪云，赵大保三人。
韦雪云撅着嘴，看着跳舞房。
赵大保给李中点了支烟，说：“李哥，稿子还没看吧？”
李中说：“我还没看，编辑部编辑刚看过，他感觉还不错，过几天就给你消息。”
李中不说安排万国泰去南方的事。
赵大保说：“李哥，稿子不合适，我们还有稿子调过来。”
李中说：“大保，我会抓紧时间看的，这种稿件总要慎重一些，你能理解的。”
赵大保说：“李哥，你们指定的印刷厂，我都去谈过了，也谈定了，你点头我们就能做了，李哥，十一月长沙有个二渠道的全国订货会，我们一年的收成就靠这一次了，不做宣传就来不及了。”
李中说：“大保，你放心，我会抓紧的，行还是不行，我都不会耽误你们，但我得稳妥点，不能出事。”
赵大保说：“李哥，我信你。”
跳舞房里的动静好象有点不对，先是小姐发出的尖叫声夹杂了另一种味道，跟着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桌边的三个人心知肚明，都无动于衷地坐着。
坐在沙发上的小姐，手指往嘴里一插，对跳舞房那边吹了声口哨，跳舞房里扑通一声，像是有人倒在地上了，接着是小姐一声高分贝的锐声尖叫，然后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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